文秀对李麦穗有恩,又是她的三婶,虽然文秀曾郑重交代,她与李俊没有关系了,也不再是她的三婶,但是,李麦穗打心眼里还是喊她三婶又不是秀姨的。
李麦穗心里知道,三婶心里其实是有三叔的,否则,三叔离开的这些日子,除了那一晚吃火锅的时候提过他之外,从未提起过他。即便那晚上提起了,可她眼底明明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痛苦之色——三婶她心里一定在想念三叔。
李俊当初的突然离开,对整个家而言,无疑都笼上了一层阴霾。文秀的难过和突然冷静,两个孩子的情感变化,那都是实实在在受了他的影响。过去的五年时光里虽然没有他的参与,可是过后的大半年里,他已经成了家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秀姨,你还好吧?”李麦穗走到文秀房间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喊她。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没听见她说话,又继续唤道:“秀姨......”
李麦穗连唤了几声后,屋里的人都没有反应,她也不再继续打扰她,转身折回堂屋里等着,如是想到,秀姨肯定是中邪了!
桐桐还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小嘴儿巴巴的吮着冯川带来的糖果,小脸洋溢着一抹幸福之色,欢喜的不得了。
李麦穗怕担心一会儿神婆来把她吓住,连哄带骗的将她送回了屋里。
文秀坐在屋里,早已冷静下来,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只是,眼里带着这一世前所未有的冷峻,右手手指很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叩响出清脆的声音——她在思考。
自从李俊的承诺变的“一文不值”之后,她不惜上演“休夫”的戏码发泄了一通情绪,也决口不再提起李俊。但是,那日对陆靖撒谎火锅底料最初的来源时,却是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名字是李俊,并且,还不惜编造了李俊懒惰的谎言。
李俊很勤快的!
虽然不懂李俊是真勤快,还是只是为了弥补这么多年对她们娘仨的亏钱,但是,李俊做的,比村里任何一个男人都多。
下厨房这种事,几个男人愿意干?
先不说愿不愿意的问题,有几个男人是不嫌下厨房丢脸的?
文秀抛开李俊一声不吭撇下娘仨这件事,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心里忍不住一阵一阵的难过。不知不觉中,在她心里李俊已经占了一席之地。
受伤且中毒箭的李将军,会是李俊吗?
想着想着,文秀的思绪又从李俊身上联想到了那位“李将军”。
曾在如意楼同冯掌柜吃饭时便听南方起了战事,大夏和大梁国之前打了月余,李将军英勇善战,战事很快平息下来,大梁战败,投书议和,送公主和亲,以结永远之交。而除夕那晚,李俊一身血腥之味回来,一身杀戮之气。
大年初一那晚,李俊向她坦诚了他为何是失踪,而后为何又活了下来,然后一步一个脚印,从下往上爬,成了军中的领军将领。但是,他却没提过他此时官居何职,而且还隐瞒了一些关于他身世的信息、
再加上,桐桐提到的叔叔,李俊离开的日子,正好与大梁国给大夏皇帝下的通牒的最后一个月。然后,又恰巧陪同皇帝出巡遇刺、挡毒箭以及她连续做的噩梦......
时间太吻合了!
文秀越是往下想,就越觉得李俊便是大夏国百姓人人歌颂的“李将军”。否则,天下怎么有这么多巧合的事?
李俊现在如何了?
他真的死了吗?
之前收留他的孙老头是什么身份?
孙老头去了哪里?
......
一系列的问题全部从她的脑海里跳出来,让她应接不暇,再次开始坐立难安。想着想着,她突然生出一种很大胆的想法来——她想去京都!是的,她内心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想法,她想去京都找李俊,不管他是死是活!
文秀想去京都并非易事,先不管京都现在容不容易进,就是眼前的一堆事她也不是那么容易抽身离开。生意、孩子,难道她都不管了?
文秀在房间里思考着自己想进京的事,而院外,冯川已经从张家村请了神婆折回来了。
神婆姓张,人称张半仙,大概五十岁的样子,个不高,身体很消瘦,皮肤黝黑,一双手黑糊糊的,形容枯槁。但是,她精气神却很好,细长的眼睛闪着炯炯之光。
张半仙虽然生活在村里,但名声却很响亮,不管是周围的村里人,还是镇上之人,一般人家遇到“邪祟”之后,都是去张家村请她跳大神驱邪。
冯川到张家村时,她刚从杨家屯回来,一听又有生意上门,回屋匆匆往口袋里装了一些元宝蜡烛香之后,便随他来了西塘村。
她一下马车,目光便紧紧地盯住了文秀住的那间屋子,声音阴冷的问道:“那是谁住的屋子?”
张半仙的名声很响亮,即便李麦穗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也是有所耳闻,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去请她来驱邪。所以,一听她问话,她就赶紧应道:“半仙,那是我秀姨的房间。”话落之后,连忙又道:“就是她中邪了,请你出手,帮她驱驱邪祟。”
李麦穗都快急死了!
这两个多月来,她已经听秀姨做了几次噩梦,这次又大白天浑身都发抖、晃神,这不是中邪的征兆是什么?
张半仙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然后道:“去搬一张桌子出来。”
“哦,马上!”
这种粗重的体力活,冯川连忙应了下来。
即便,他一个从未干过体力活的人背着一张沉重的八仙桌异常吃力。
张半仙还从未见过哪家的男子背一张桌子都吃力费劲的不得了,抬眼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细皮嫩肉的,衣着不凡,来请自己时坐的是马车,看样子家庭条件甚好。而眼前这家,在西塘村这个穷破的村庄里,能把房子修的如此大气,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在张半仙的思索中,冯川将桌子扛出来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