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和舒斌二人是最近才被买来的,也的确是管事中最好的,杜三娘为了迎合第一次来买人的文秀,已经将最好的人送到了她面前。可是,现在买家竟然说不满意,想看别的且更好的,她去哪儿找人去?
杜三娘也不知道文秀到底是真不满意,还是装作不满意,沉眸想了想后,脸上堆满了笑道:“姑娘,你是对他们相貌不满意,还是做事的能力?如果相貌的话,三娘我这儿是绝对找不出比陈谦更好的了,但若是做事能力,不如先看一看再做结论?”
文秀听完她这番话,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笑了笑,脸上有些不在意,但声音却有些为难:“既然三娘都这么说了,那你开个价,合适的话,我把人带走。若是用着不顺手,回头再给三娘送回来。”
杜三娘闻言,瞬间大喜,双手巴掌一拍合十,看了一眼陈谦和舒斌,目光最后又落到文秀身上,笑着道:“姑娘,两人价格都是一样的,四十两银子。不知姑娘,看中了谁?”
文秀放下茶碗,目光淡淡的从陈谦和舒斌身上扫过,见两人低垂眉眼却是红了脸,想必被她和杜三娘的买卖讨论羞辱的不轻。但是,两人似乎又带着几分期待,仿佛被挑中的是自己。
如此矛盾的人,只怕只有在牙行才能被找到了!
杜三娘见文秀细细打量挑选,也没催促,静静地在一旁喝着茶等待结果,直到注意到文秀收回目光,她才笑着道:“姑娘,可是挑好了?”
文秀垂眸应“是”,随后又道:“三娘,两人我都要了,便宜点?”
“都要?”
杜三娘惊讶出声,陈谦和舒斌也同时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一个人四十两银子,两个人就是足足的八十两银子。八十两,能在镇上买一座普通的小院子了。
文秀点点头,确定的道:“嗯,都要。顺便,再挑八个小厮,两个厨娘。”
杜三娘听的眼睛都直了,这姑娘到底是哪家的管事,竟然这么豪气,一口气要买十几个人?
她滴个乖乖,今天真是天上掉银子了!
杜三娘的牙行虽然在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和平镇只有这么大,需求有限,不是每一天都有生意。即便有生意,哪家哪户不是挑个三五两个人就不得了?今儿碰到这么大个金主,可不就是天上掉银子?
杜三娘一张脸都笑出了褶子,欢喜的笑着说“有优惠”,随即便一人少了二两银子,然后差人取将符合文秀要求的人给带了出来。
二十个人里挑八个,倒也有可选性。
文秀挑好小厮之后,最后挑的厨娘,不过,几个厨娘里,没有一个让她很满意的,选到最后,她一个都没要。
杜三娘有些失望,有些不死心的道:“姑娘,真没一个看上的?”
文秀不置可否,但却是道:“若是有会做辣菜的厨娘,我还是要的......”
“辣菜?”杜三娘闻言,双眼瞬间放了光,激动地连连点头,“有一个,有一个,来了小半年了。”
很快,杜三娘便把人给叫了出来。
这是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叫柳青,十几岁的时候,家乡闹洪灾,亲人们都死了。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却是无依无靠,也没钱安埋爹娘,最后不得已自己卖身为奴。她被各个牙行倒卖,颠沛辗转了好几年,最后才到了这里。
柳青厨艺好,但却是擅长做辣菜,好几个买主都看上了她整个人,但是却又不喜辣,最后都没卖出去。
杜三娘心里正犯愁,认为这人砸手里了,想着什么时候将她倒卖给其他牙行。所以,文秀今天挑厨娘,她根本没想到还有专门找会做辣菜的厨娘。
“姑娘!”柳青相貌端正,但却有些胆怯,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后,垂下头,却是不再说话。
文秀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不动声色,轻声问道:“听说,你会做辣菜?”
“是!”
“吃豆瓣酱吗?”
“自然是吃的,豆瓣酱下油锅炒,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若是太大,豆瓣就糊了,但若是太小,又炒不出豆瓣酱的香味来。”
文秀问一句,柳青却是将她想要问的内容一并都答了,而且回答的很仔细,说完之后,便又垂眸不语。
不错!
文秀在心里拿了主意,便偏头对杜三娘道:“三娘,两个管事的,八个小厮,外加这个厨娘,你算算多少银子。你可要打折哦,要不然,下次我可不走你这儿了!”
杜三娘一听还有下次,两眼用“放光”都不足以形容了,欢喜的道:“那是自然,姑娘放心,一定最低价。”不说别的,就是柳青这个差点砸手里的厨娘卖出去了,这笔生意,她已经是赚了!
最后,杜三娘说话算话,一共给文秀少了十两银子。
一手交钱,一手交卖身契后,文秀带着浩浩荡荡的十一人离开了牙行,直奔福瑞酒楼而去。
文秀在拿到福瑞酒楼的房契之后,便拿到了钥匙。如今干活的人都买了,放在酒楼里就最好了。
十一人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进了酒楼后,按文秀的要求站成了两排,文秀站在他们前面,正对着他们,沉默了片刻后才道:“首先,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文,单名一个秀字。你们以后叫我姑娘就行,不用叫东家,我听着别扭。”
众人答:“是!”
文秀又给众人讲了一些她这里的规矩,其中,格外强调的便是“吃里扒外”。即将开业的酒楼很快变会被人惦记上,有小人收买掌柜、伙计、厨娘的人大有人在,她绝对不想看见谁为了一丝利益而出卖她。否则,她可不会心慈手软,重新把人卖到牙行那都是轻的!
当然,好好做,每一个月依旧会有月钱,只是,肯定不会有雇佣伙计的月钱高。毕竟,他们都是文秀买来的奴——给钱是东家人善,不给钱是情理。
众人又答:“不敢!”
文秀没指望他们的心能够一下子就对自己忠诚,她可以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但前提是,没有背叛!
文秀给众人立了规矩后,又给八名小厮重新取了名字,跟着她姓文,从一数到八,简单好记。八人换了名字,倒也不惊不喜。
文秀见状,心里对杜三娘卖的人又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八名小厮打扫卫生,务必将楼上楼下的卫生打扫干净,并且,将桌椅板凳全部都给搬到后院里去码放整齐。因为,店里的所有桌椅板凳都是特定的,过几日便会被送来。
伙计们干活去了,大厅里便剩下陈谦、舒斌和厨娘柳青。
一家酒楼里一般只有一个掌柜的,因为人多了,东家不好安排差事,掌柜与掌柜之间也会因为抉择不同而生出嫌隙,下头的人也不知道听谁的,管理起来异常麻烦。因此,陈谦和舒斌,只有一个人可以留在这里。
陈谦和舒斌都属于耐得住性子的人,即便两人都想留下,但却是谁也没急着开口,默默的立在一旁听候文秀的吩咐。
文秀暂且把柳青放到了一边,因为她的职位跟其他人没有冲突性。她看着沉默寡言的二人,沉思了片刻后道:“不瞒二位,这家酒楼我刚盘过来,打算做火锅的生意。或许你们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火锅,不过,没关系,过些日子便懂了。现在,我有其他事想问一问你们二位的意见。”
两人闻言,异口同声的道:“姑娘请讲。”
文秀点点头,开口道:“目前,火锅店大多数的事情都由我做主,所以,店内只需要一名管事。你们这里有两个人,也就是说,只有一人可以做管事。而另一个人......”
陈谦和舒斌别文秀这么吊胃口,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另一个人,总不至于沦为伙计吧?
“另一个人......做账房先生!”
古代人的账房先生,类似于现代的会计。
两人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曾经都是管事,无论是管理人还是算账,他们都是拿手的。所以,无论谁做管事,谁做账房先生,都没有问题。
陈谦和舒斌听完,躬身行礼,“一切听姑娘吩咐。”
“好!”
最后,文秀让舒斌做了管事,陈谦做了账房先生。
两人脸上没有露出大喜大悲之色,性子倒是都比较稳妥,文秀又在心里默默的把两人又做了一番比较。
管事和账房先生定下之后,最后才是厨娘的问题。不过,她并不打算现在就把配方交给柳青。
火锅底料的配方太过重要,除了她自己,她现在谁都不信。所以,她打算把熬汤的任务交给柳青。至于炒料,她先自己亲力亲为一阵!
中午的午饭,柳青自己做的,菜色虽然简单,但却是很合文秀的胃口。微辣却不辣,比无辣的菜更送饭,别有一番滋味。
下午,文秀带了柳青和文一文二去买他们所需的日常用品,因为快入冬,棉被全都换成了厚被子,所有东西凑一起,花了十几两银子,装了满满两牛车。
冯记布庄的伙计一听是给伙计用的,想想自己的待遇,心里竟然生出跳槽的想法来。只是,他不敢,也不是真愿意,冯家爷俩对他们还是挺好的。
冯掌柜见文秀买这么多东西是给下人用的,而且这些下人还是买的,一次性买了十来个,纵使他在商场摸爬打滚多年,也从没这么干过。他家里的几个丫鬟小厮,还是分了三次买的呢!
怕说话被其余几人听见,冯掌柜压低了声音问道:“文秀,你买这么多人做什么?一百多两银子,那得雇多少人?不划算啊!”
文秀却是笑着摇头,看了两块青色的布料,一边问价,一边笑着道:“我这人有个毛病,雇的人,终觉不放心。反正雇人也要花钱,不如买回来,一次性本钱。若是以后觉得不好,重新卖了就是,不亏,反而更划算。”
冯掌柜闻言,双眼一亮,顿觉受益不浅,她说的可不就是这么在理?虽然一次性掏钱肉痛,但是,总比一刀一刀放干自己的学痛快不是?他笑着点头道:“还是你聪明,舍得下血本!”
文秀无奈的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哈哈哈.....”
冯掌柜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文秀顿觉无语,连忙扯开了话题,问了两句冯川的行踪后,突发奇想的道:“冯掌柜,冯大少爷也老大不小了,也算事业有成,还不打算请我喝喜酒?”
冯掌柜一听人说起冯川的终身大事他这个爹就很惆怅,曾经是想着让他先定性再成家,年初的时候也往他房里送了人,琢磨着今年把亲事给定下来。可是,也不知道他最近想什么,忙也就罢了,总是一提亲事就摇头拒绝,半点不急。
二十一了啊,还没成亲,了解他的人倒是认为他事业心重,可不了解的人呢?指不定背后嚼舌根说他有隐疾呢!
文秀见冯掌柜很惆怅,她也不再多嘴,再次扯开了话题,请了冯掌柜算账,然后让人帮着送到福瑞酒楼去了。
文秀几人走了好一会儿后,冯掌柜突然一拍脑门儿,“啪”的一声将身边的伙计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道:“嘿,怎么忘记问她买来做什么了?哎,我这个猪脑子!”
“噗——”
伙计闻言,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一边儿去一边儿去,”冯掌柜落了面子,心里不爽,急着将伙计赶走,但是,见伙计去一旁忙活,又连忙把人给喊了回来。
“掌柜的,有事?”
伙计看着自家掌柜,又隐隐忍不住发笑。
冯掌柜狠狠地刮了他两眼,这才低声道:“去,去门口守着,若少爷回来了,你让他去西塘村一趟,问问文秀要干什么。”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伙计被踹了一脚屁股,终于老实了,麻溜的跑去门口等冯川去了。
那天,冯川并没有回来!
文秀领着人把东西带回去后,一人一份,按着两人一间房的标准,安排了伙计的住宿;陈谦和舒斌到底是个管事,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一人一间房。厨娘柳青,暂且只有她一个女子,也是单独住一间。
一连几日文秀都在店里忙活,直到九月十七,火锅店开张的所有事宜才全部准备妥当。专门定制的桌椅板凳都送了来,铁匠铺也将一百口特制的锅和铁炉子送了过来,全都擦洗干净放到了后厨。
文一他们已经接受了好几天的培训,已经对火锅了解了不少,但真正的看到装汤底的锅和放锅的独特桌子时,还是忍不住吃惊连连。
陈谦和舒斌做过十几二十年的掌柜,也算见过世面之人,但是,两人也是头一次看到传说中的火锅桌子,均忍不住好奇的问:“姑娘,这锅真是放在桌子上的?”
“对啊!”
“姑娘,锅是放了,又要煮着吃,可是,火呢?”
舒斌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文秀笑了笑,指了指门外的铁皮炉子,吩咐伙计道:“去,把炉子分别放到桌下圆口的位置,一张桌子一口炉子。”
舒斌闻言,恍然大悟,陈谦也是一脸顿悟,两人连连称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文秀看着摆放整齐的桌椅板凳和炉子,双手抱胸,一脸兴奋和得意,心里面更是说不出的激动,自信的道:“福瑞酒楼在今天就正式更名为‘文氏火锅’,开业三天大酬宾,五折优惠,三天过后,恢复原价。火锅店的生意肯定会客似云来,二位,以后可得辛苦你们了哈!”
陈谦和舒斌闻言,两人连连应声:“都是应该的,请姑娘放心!”
为了让众人感受一番火锅的滋味,率先尝一尝鲜,也让大家对实物有具体的了解,文秀在九月十七的晚上,组织大家吃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火锅。
炒料是她自己动手的,但熬汤和煮汤底却是交给了柳青,然后从点菜、烧炭、盛汤、上汤等等一系列的流程做了一遍演示,大家看热闹的同时,也学会了操作流程。
上菜之后,众人在文秀的演示中开始吃,两桌人,吃的极其热闹和高兴,让冷清落败的福瑞酒楼又重回了人气。
陈谦和舒斌与文秀以及柳青坐一桌,四人都比较斯文,虽然被隔壁桌的气氛所感染,但是,实际上表露的“豪迈”之情不及他们的一半。但是,两人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融化了笼罩在头顶的寒霜。
他们有姑娘这个东家,即便此生为奴,却是不遗憾了!
文秀在这个世界第二次吃火锅,见文一他们吃的高兴,她也来了劲儿,招呼着同桌的几人,麻溜高兴的吃起来,千万别拘束,谁拘束谁少吃了谁就吃亏!
难得高兴,陈谦和舒斌也放开了,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众人吃的高兴之际,文秀举杯,以茶代酒,对众人高声道:“预祝我们火锅店,开业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