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以前的恶行历历在目,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文秀也不是心冷无情之人,更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既然答应了人,她也不会反悔不认账,只是再三警告了周氏下不为例,否则,以后她就不用再想着磨粉的事了。
周氏感激涕零,去枣林摘了今年的新枣后,背着李福和李禄兄弟俩,还给文秀送了两斤,也算是报答她的恩情了。
文秀说话算话,也没急着去做自己的事,去找了谢氏,把周氏的事同她讲了一下,也算是打声招呼,这一个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下个月,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以后若是谁家真有什么难处,没按时交上货,也酌情通融一二。
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将人逼死不是?
谢氏也是个老实人,听完文秀的话后,略带愧色的道:“文秀,实际上周氏之前就来找过我,只是,我想着她之前对你不好,秉着几分替你打抱不平的态度,再加上她说话吞吞吐吐,我就没答应她的请求。现在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次就缓一缓吧。”
文秀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谢氏这么诚实,见她这么坦白,原本想责怪她的话也就吞回了肚子里,换了话道:“这一次就算了,你继续忙你的,我先走了。”
“吃了饭再走吧,马上就吃饭了。”
“不了,回家吃!”
文秀离开徐家之后,回了家,树儿正坐在院子里背书,模样很是认真,并没有注意到她回来了。她很欣慰,笑着点头,一旁玩耍的小丫头却是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时候,树儿听到声响,也抬起头来,看着娘亲回来,脸上露出喜悦兴奋之色,阖上书本,也跑到了娘亲面前,甜甜的唤了一声娘亲。
文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微微躬身将桐桐抱了起来,一手牵着树儿的手,娘仨高高兴兴的进了屋。一进堂屋,便看见了桌上裂口且表面上有着毛状尖刺的果子。
嗯?
文秀看见桌上的东西,迫不及待的将桐桐放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桌上的东西打量,心里瞬间更加确定这是什么了。
只是,这东西一般都在山上,桌上这几颗是哪儿来的?
树儿见娘亲拿着毛球看,怕娘亲误会自己去山林了,连忙出声道:“娘亲,我没带妹妹上山摘,这是同学的哥哥砍柴给他摘的。我跟他玩得好,他就给了我几颗。我们真的没有上山去玩。”
桐桐闻言,仰着的小脑瓜子也连连点头,大眼睛水汪汪的,一脸无辜,像是很担心娘亲不相信哥哥和自己似的。
文秀放下毛球果,转过身,问道:“真不是你们?”
两个孩子均是摇头如拨拨浪鼓般厉害。
文秀一下子泄了一口气,有些失望,如果不是树儿和桐桐去摘的,那么,想知道这东西长在哪里,岂不是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娘亲,真的不是,我们很乖的,再也没上过山......”
“乖,娘亲信你们,好了,去玩儿吧,娘亲要忙点事情。”
“哦!”
两个孩子应了一声跑了,但是,兄妹俩显然流露出几分害怕的眼神来。娘亲上一次教育他们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们真的很怕娘亲不相信。
文秀小心翼翼的拿了个毛球果子出了堂屋大门,但是她却没去厨房找李麦穗,丫头片子一个,长年在家学女红或者去地里干活儿,应该不会顽劣到山林里去。所以,她断定李麦穗不知道毛球果子长在什么地方。
但是,她想,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宋晓月和王燕青正在吃饭,瞧见文秀来了,连忙站起身来招呼她,王燕青也连忙去厨房取了碗筷,让文秀一块儿吃。
文秀客气的接过碗筷但是却放下了,关心了宋晓月和肚子里的孩子之后,才将毛球果子放到了桌面上,对王燕青道:“燕青,你可知这东西长在哪里?”
王燕青在她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她提着的毛球果,只是没好问她拿着那东西做什么,现在既然她都问了,他也没急着回她的话,反而问道:“这东西满身是刺,而且还硬,你拿来做什么?”
文秀既然来找王燕青问,自然也是不打算瞒着他的,于是道:“这东西啊,我曾听一个赤脚大夫说过,它叫什么......哦,板栗,对,叫板栗,说是它甘甜芳香,含有很多有营养的物质,含有各种有利于人的养分,是健胃补肾、延年益寿的上等果子。而且啊,把这个壳给剥开,里面的果实可以做糖炒栗子,板栗烧鸡、还可以做糕点啥的,是不可多得的野生宝贝呢!”
这毛球果子,不是别的,就是大街小巷都有得卖而且价格也不十分便宜的板栗。
文秀上辈子生活的年代,主要有野生板栗和杂交板栗两种,市场上以杂交板栗这种改良过后的良种板栗居多。当她看见如此大颗的野生板栗时,她内心真的是万分激动的。
宋晓月光是听吃板栗的这些好处就激动了,哪里还会去分析文秀的话有哪些问题,又有那些问题是值得去推敲的,她两眼放光,看着文秀问道:“秀娘,这东西真的能吃?营养还这么丰富呢?”
文秀笑着道:“可不是?用来烧鸡的话,粉粉的,鸡肉也特别鲜美。但还是糖炒板栗的好,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就是一款消遣的零嘴儿。”
宋晓月又道:“要不是听你说,我还不知道这玩意儿竟然能吃,就跟红果子一样。”
“红果子性凉,活血,做的糕点虽然好吃,但是你却不能吃,听大夫说,会引发流产,所以啊,我做了两次枣泥山楂糕都没给送过来。不过啊,这个板栗可以吃,等摘回来,我先炖两只鸡,然后再炒上一大锅糖炒板栗。”
“好啊!”
王燕青见两人说高兴了,这才插嘴对文秀道:“这玩意儿在枣子林上方,树木繁多,大伙儿不常走,路也不好走。你要多少,我明儿进山去摘,你就别去了。”
额......她不去......也不是不行!
“多吗?”
王燕青想了想那一大片的毛球树,然后点了点头,“多,一大片一大片的。我以前打猎经常去那一片林子,反正去一趟,总能有不少收获。”
文秀琢磨着板栗林里的小动物多,很大可能就是奔着成熟过后而落地的板栗去的。但是,这不是她要讨论的问题,想想便从脑海中挥散开去,对王燕青道:“这样吧,你一会儿跑一趟,挨家挨户问一问,看村里有人去摘毛球果不。如果有,他们摘来都卖给我,两文钱一斤。不过,我不要那种次果,也就是干瘪或者颗粒很小的那种。”
王燕青一惊,脱口而出道:“两文钱一斤?”
“嗯,两文,摘多少,我要多少!”
“这东西虽然有刺,但也不是那么难摘,要不然我......”
“你还要顾着十三香的生意呢,更何况,这东西,不单是吃的,我另有妙用。”
王燕青听闻她不仅仅是摘来吃,想必需求量真的很大,他也不同她坚持了,饭没吃完,便起身出了去,挨家挨户问人去了。
文秀又同宋晓月接着闲聊,直到李麦穗来找她吃饭,她这才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汉子们便背着箩筐,三五几个结伴而行,踩着初冬的露水和薄雾,朝着山里去了。
中午时分,文秀从镇上回来,家里已经有几个汉子背着满满的毛球果在她家门口等着了。远远地看见她,一个个脸上都堆满了笑——财神啊!
王燕青昨儿挨家挨户问愿不愿意摘毛球果子的时候,大伙儿听他说是文秀要买,一个个都不相信。满身是刺,又硬邦邦的,谁吃?即便是搁给家里的猪吃,猪都不吃。文秀拿来做啥?但是,既然是王燕青来通知的,那想必不会是假的。
所以,今儿一早,家里有空闲的男人都背着背篓上山了。
他们三个早饭没吃就去了,比别人去的早了一些,所以摘满一背篓回来也早一些。他们琢磨着若真能卖掉,吃过午饭,还能再去山上摘一背篓。
文秀走近,一眼便瞄见了背篓里的毛球果子,脸上没什么激动地表情,但心里却很高兴。但是,不待她出声,来卖毛球果子的人里便有人问道:“文秀,你真要买这东西啊?”
这是一个长相非常普通且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
文秀淡淡的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然后道:“嗯,王五哥想必跟你们说的很清楚,两文一斤,摘多少我要多少。不过,我不建议你们太晚去林子里,毕竟有野兽出没,不安全。”
几人闻言,心里瞬间流淌了几分暖意,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介绍自己摘的毛球果子。
王燕青昨夜说的很清楚,不要次果,他们怕摘回来卖不掉,所以特意挑的大颗的。所以,这三个背篓里装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之后的。
文秀早就把背篓里的板栗看过了,拿了家里的称出来,挨个将重量称了一遍,然后让三人将毛球果子倒进家里的一间空房里后,又挨个称了背篓的重量,用总重量减去背篓的重量后,得到毛球果子的重量,再乘以二,便结算出了他们应得的银钱。
文秀向来不拖欠债务,让三人自己再核算一遍价格,若是正确没异议,她便结算银钱。
三人都是庄稼汉,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数数数道一百都成问题,哪里还会算账。他们想着文秀现在是大户,名声也越来越好,自然不会欺骗他们,也不找人核算了,就按文秀算的账领了银钱。捧着二十几个铜钱,连连道谢,欢欢喜喜的走了。
没多久,陆陆续续的有人来家里卖毛球果子。她验货之后,都给称斤买了下来。不到申时,她已经买了好几百斤。
很快,文秀便意识到了买毛球果子的弊病了。
单单这么买,回头还得请人来剥壳,花的银钱不会少了去,反而让家里来来回回的好多人。反正都是花钱,为什么不让采摘的人把壳剥了再送来,而自己给他们加一文的钱呢?
文秀想通这一点,后来背着毛球果的人她都让人背回去,东西她依然要,只是要先把壳剥了,价格自然也按三文钱一斤算。
村民们闻言,欢欢喜喜的背着背篓走了。
刚闹完洪灾,口粮在哪里都还不知道,更别提明年要缴纳双倍的租子。现在,他们是能挣钱就挣钱,一个子儿也不想错过。
大家一个传一个,申时末,已经没有人来卖带刺的毛球果子了。于是,文秀喊了李麦穗去剥壳子,自己则去村里找人买鸡。
板栗烧鸡,怎么也得趁着刚摘下的热和板栗烧上两只不是?
庄户人家养鸡可不是为了吃肉,都是为了让鸡生蛋,吃鸡蛋那都是属于奢侈品,平时也是不会舍得卖鸡的。而且,像文秀这种隔上十天半个月就要买鸡吃的人实在是寥寥可数。但是,今年不一样,因为灾害,卖鸡的人家都多少了。
不吃鸡不吃鸡蛋不会死,然而,没有粮食吃,那是要被饿死的!
文秀很容易就从村人手中买到了三只鸡,欢欢喜喜的往家走。路上碰见村人,大伙儿都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私下里都羡慕她有钱,如今吃得好穿得好,再也没人像曾经一样将她往泥地里踩。看着她提着的三只鸡,众人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
买到鸡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烧水,然后手脚麻利的将三只鸡都杀了。一只鸡不够,两只鸡也不够,三只鸡,三家人吃,应该是足够了。
李麦穗剥了一瓦盆板栗端出来,文秀已经将鸡收拾好了。她按着文秀说的,将板栗倒进锅里煮,直到壳能剥开了,这才又操作起剥壳的工作来。
这一次,可比上一次扎人的毛刺果子好剥多了。
天快黑的时候,板栗剥好了,鸡也剁成了块儿,该准备的佐料都准备妥了。李麦穗揽了烧火的任务,其余的,自然就轮到文秀表演了。
树儿和桐桐老早就得了娘亲的命令,去王燕青家和张恒家请叔叔婶婶们来吃饭。只是,特意传达了一番娘亲的原话:最好天黑之后再来。
呵呵,来得太早,菜没熟,大家干坐着多没意思。
文秀往锅里倒了好些菜籽油,看的坐在灶门口烧火的李麦穗满脸都是心疼之色,起码有一斤油吧,这得炒多少菜了?她并没注意到李麦穗的心疼之色,即便注意到了,锅里的油也是该放多少放多少。
油温一热,她便将葱姜蒜给倒进了锅里爆香,然后将腌了一会儿的鸡肉也倒进了锅里翻炒。三只鸡,收拾干净也就十来斤,倒进一个大锅里翻炒,翻炒起来,也有些吃力。若是换成原身,未必翻得动,但是,自从文秀来了之后,每日都会练上两套拳脚,坚持了一年多,手臂上也有了不小的力气。
鸡块翻炒均匀后,往锅里倒入了酱油和冰糖,来回翻炒,炒出酱香气味儿后,才能将剥好的板栗倒入锅中,加入酒和少量的胡椒粉,翻炒均匀后加水。
如果说翻炒是力气活儿和技术活儿,那加水就是经验活儿,在烹饪里,并不是加水加多了多烧一小会儿,或者加少了再加点儿的小问题。就像家里烧芋头,水若是加的不够多,芋头没烧软就干了水,你再加水烧,锅里的芋头就再也烧不软,硬硬的,一点不好吃。
所以,加水,一定是一个经验活儿。
文秀加水后,盖上了锅盖,这才想起没有烧米饭。招呼了李麦穗看着灶火和锅后,她便端着米去了王燕青家。
原来,张恒和柔儿已经早就来了。只是,张恒和王燕青有事儿谈,所以就一直没去隔壁。
王燕青和张恒说事,宋晓月和柔儿则说着孩子。一个爽朗,一个温柔,虽然性格截然不同,但却相聊甚欢。
文秀端着米进屋,说明了来意,宋晓月连忙领着她去自家厨房里烧饭。柔儿也来了厨房帮忙,没多久,一锅饭就焖上了。
当众人围着桌子坐好,文秀端着一大盆飘着香味儿的栗子烧鸡从厨房出来时,一桌人的食欲全都被吊了起来——真是太香了!
三只鸡,烧了一大锅,装了满满两瓦盆。
除了文秀家每日都生活滋润外,王燕青和张恒虽跟着她挣钱,银钱也不少,但家里也不是天天见肉的。像这么一桌人吃三只鸡,他们除了感叹文秀“豪气”之外,便是觉得她“慷慨大方”。要不然,她完全可以不用理他们两家人,或者端一小碗给他们尝尝味道就行了。
王燕青和张恒心里,都非常的感动!
宋晓月闻着香味儿,早就食欲大开了,听到文秀让大伙儿敞开肚皮吃后,高兴地夹了一颗板栗送进嘴里。她细细一嚼,连连称赞,没想到这毛球果子的味道,真是太香了!
文秀一边吃一边给孩子夹,吃着香喷喷的鸡肉和板栗,不得不感叹:孩子是她的福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