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初二,文秀和李俊带着孩子,跟村里交好的几家人拜了年,也特意去张家村给张大爷和李婶儿拜了年。
文秀感恩,曾经对她好的人她都记得,自己如今日子过好了,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她给老两口送了些年货,又特意带着孩子在那儿吃了顿饭,让两个孩子陪陪两位老人。
李婶儿得知树儿和桐桐都得了天花,经历过一场生死,一边心疼,一边指责文秀,孩子病了,咋不跟他俩老东西说说呢?
文秀知道李婶儿和张大爷是真心疼两个孩子,当时也没考虑的太周到,如今说起来,倒是她不占理,只能干笑把这茬揭过去。
文秀从张家村回来后,便跟李俊商量,初十之前寻一天,摆上几十桌,请村里人吃个拜年酒,大家热闹热闹,也算是感谢感谢大伙儿在不同生意上的付出。然后,希望在新的一年里,相互鼓励、努力赚钱,过上幸福的日子。
李俊当然没意见,一切都让她做主。
今年他们没去李家拜年了,李家现在根本就不像家,虽然李老二回来了,张大妮也跟着他回来了,但是,李家如今已经乱成了一团。
文秀觉得没必要,李俊也不想触霉头。
这件事,夫妻俩心照不宣的揭了过去。
初二晚上,李俊很温柔的把两个孩子哄睡了,俨然一副“慈父”形象。桃红和青梅暗地里都夸老爷长的英俊,对夫人又好,对少爷小姐也温柔,世间这样的男子已不多见。如今见他连孩子都会哄,两人对他更是敬佩。
两个丫鬟得了清闲,早早地回屋睡了,李麦穗也回了屋,堂屋里就剩下文秀和李俊。
李俊见文秀还在想事情,凑近她,压低了声音道:“阿秀,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屋休息吧。”
文秀没搭理他。
李俊心痒痒的厉害,身上像是有蚂蚁在爬似的,抱着文秀耳厮鬓摩之后,打横将她抱起,双腿飞快的跑回了属于他们的屋子。
文秀挣扎着要下来,不高兴的道:“大晚上你要干什么?”
李俊好不容易才把那句“干你”给吞回肚子里,换上了温柔的言辞,好笑的道:“月黑风高夜,正好做坏事。你说我要干什么?”
文秀实际上哪儿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个发情的禽兽!
李俊有些急切的将她放到了炕上,青梅睡之前特意添了柴火,炕上暖烘烘的,非常舒服,一点不觉冰凉。
“李俊,你能不能理智一点?”文秀被他粗鲁的动作弄的手臂疼,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一脱口,却是想给自己两嘴巴。
荷尔蒙激素上升的人,有什么理智可言?
李俊将她的棉袄脱下随手一扔,狠狠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后,才回道:“明儿就立春了,理智不了。”
“......”
又不是猫,叫什么春?
即便是猫,也要明儿过了才叫吧?
真是禽兽!
文秀不知李俊为什么在人前总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周身气势卓然,半点不好与人相处的样子。可偏偏,背地里,用“禽兽”都无法形容他的厚颜无耻。这男人,难不成是精神分裂症患者?
李俊话落后,见她不挣扎反抗了,反倒有些出神,他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温柔起来,目光依旧如狼,但满是茧子的手却抚上了她的面颊,深情凝望。
文秀被他盯得后脊背发毛,明明睡在热炕上,却流了两滴冷汗。她总觉得,他的目光像是要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咕隆——”
清晰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更加清脆响亮,文秀微微一颤,须臾间,只见李俊已经欺身压了下来。
禽兽!
李俊这些日子的实战经验不多,但技巧倒是学会了不少。这一切,很大的功劳是属于唐元的。
曾逸之前给他弄的那本“男妓自传”差点让他直接把人给灭了,但唐元到底比曾逸有能耐一些,这次弄来的两本《春宫图》很不错。印刷很新,插画很清晰,旁边附上内容,话本子故事有趣,让人爱不释手。
李俊夜晚难眠之时,便认真翻阅解读,甚是在有些插图旁边再附上自己的注解以及想法。日子一长,两本《春宫图》被他写的密密麻麻,墨香味儿扑鼻。
文秀迷迷糊糊中,身上的温热突然离去,接踵而至的是“翻书”的声音,她缓缓地睁开眼,朦胧中竟然发现李俊趴在自己身上的同时,手上竟然捧着一本《春宫图》。
尼玛,他这是要临时抱佛脚?
“起开!”
文秀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腾起了一抹怒气,重重的一推,将李俊给推开了,随手拉过被子,裹在了自己身上。
李俊正思索着从什么动作开始呢,哪儿知自己竟然被推下了炕,屁股落在冷硬的地面上,又冷又痛。
怎么了这是?
“阿秀,你怎么生气了?”
李俊揉了揉屁股,捧着书爬上炕,敞开的胸肌非常强健,受伤的疤痕更是让他男性魅力max,诱惑力十足。
文秀反手一巴掌拍在他爪子上,骂了一句“色胚”,然后又不理他了。
自己为什么生气?
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李俊的脸皮早就练的“刀枪不入”,哪儿文秀这么轻飘飘的骂两句就脸红的?不仅不脸红,他还当文秀这是与他“打情骂俏”,嘿嘿了两声,用力一扯被子,麻溜的钻了进去,把文秀给搂进了怀里。
“滚开!”
“不滚!”
“你到底滚不滚?”
“滚。”李俊话落,却是蜷缩了自己的双腿,将文秀给裹的更紧,把头放在她的颈窝,把书伸到了她的面前,声音邪魅连哄带骗的道:“阿秀,别害羞,来,你看看我这些心得总结的怎么样。如果你觉得不好,咱们今晚先实战一番,再改进还不好?”
“李俊,你这个臭流氓!”
李俊闻言,随手将手里的书一扔,翻身压在她身上,看着她痞痞的笑道:“若是不把‘臭流氓’给坐实了,还真对不起你这么称呼我了。”
“呜呜......”
文秀被李俊拉着讨论了一晚上的心得,凌晨时分才沉沉的睡去。可巳时不到,便被敲门声惊醒了,一脸焦躁。
李俊也是头痛的很,听见敲门声,极其不满,声音也不由得低沉了几分,带着几分冷厉的道:“什么事?”
桃红在门外吓得浑身一颤,小脸都白了,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道:“门外来了一对老夫妻,还带着两孩子,他们自称是‘老爷和夫人’。奴婢.....”
“老爷和夫人?”
“是,那个大婶儿是这么跟奴婢说的。”
实际上,来人气焰非常嚣张,尤其是知道桃红只是一个丫鬟之后,态度更是嚣张跋扈,话没说完就要往院子里闯。
但是,文秀如今的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直接进来的,所以,桃红在开门的时候便留了心眼儿,如今见妇人要往里闯,连忙“砰”的一下便把院门阖上了,然后便跑来禀报文秀和李俊。
她家的老爷和夫人,还睡着呢!
李俊和桃红说的功夫,文秀也清醒了,坐起身便开始穿衣服,看样子好像是知道外面来人是谁。
“阿秀,你知道外面来的是谁?”
文秀看也没看李俊,但还是摇了摇头,然后道:“我又没有千里眼,更没有顺风耳,我怎么知道外头是谁?”
李俊被噎住了,但又觉得她说的似乎在理。是以,他也跟着起来穿衣服。
文秀开门后,桃红见她脸色不太好,想要关切她是不是病了,但又觉得此时不合时宜,躬身退到一旁道:“夫人,刚刚.....”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是!”
桃红跟随文秀走去院门,按着文秀的意思重新把院门打开了,妇人看见桃红刚想开口骂,却看见了桃红身后的文秀,倏地脸色一转,露出一副哀痛的模样,急切的上前几步,又顿住了脚,一双黑黄瘦的手身在空中,瑟瑟发抖,望着文秀深情的唤道:“秀儿啊,娘苦命的孩子啊。”随后,便呜呜的哭出声来。
桃红见妇人前后态度相差十万八千里,指着妇人满脸惊讶,动了动嘴皮儿却是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这妇人,竟然装的如此的情真意切。
如果不是桃红在大户人家呆过,如果不是她才在不久前见过妇人的嚣张跋扈,自己肯定会被她精湛的演技所蛰伏和感动。
不过,桃红也在这时候反应过来,这妇人大抵是自家夫人的亲娘。
文秀听见妇人唤自己“女儿”,心中顿时一阵冷笑,但同时也差点因妇人做作的神态和言辞把昨晚的隔夜饭给吐出来。
苦命的女儿?
原身可不就是个苦命的人?
未出嫁之前,在家当牛做马,累死累活,最后为了爹娘所谓的“延续香火生儿子”,被二两银子卖给了李家。原以为卖到李家后,日子会好过一些,结果嫁过来没几天就“克死”了丈夫,被李老太打骂、村人唾骂,差点没活下去。最后又拖着一双苦命的儿女生活了几年,最后还是被李家的人给冤枉沉塘而死。
原身还真是可怜!
文秀回想着原身凄惨的过去,目光也同时打量着妇人。这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几岁的妇人,娘家姓卢,人称“卢三娘”。她头发虽黑亮,但蓬头垢面,加上这些年生了七八胎孩子,又辛苦劳作,日晒雨淋,比实际年龄大了十来岁。
她是原身的亲娘,可对待原身,却是同后娘差不多。甚是,比一般的后娘对待丈夫前妻的孩子更狠更毒。
卢三娘十四岁便嫁给了原身的爹文大石,十六岁不到便生了长女文娟。文娟不过六个月大小,卢三娘便怀上了二胎。她嫁给文大石的二十四年里,一直作为生育机器在为他生孩子,足足生了八胎,直到四年前才剩下如今的双胞胎儿子。而她前面生下的七个闺女,分别都被换成了银子。
原身文秀,便是卢三娘和文大石的第三个女儿。
文秀看着卢三娘这个不配为母亲的人渣甚是反感厌恶,光是看见她这张嘴脸便已经没了同她说话的这种想法。她皱着眉头想让桃红关门,却见一直站在卢三娘身后的文大石推了推自己面前的两个孩子,嘟哝道:“文韬、文斌,还不喊你们三姐。”
两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的,身上也满是污渍,蓬头垢面,头发里还有虱子在不停的爬,看的文秀和桃红一阵鸡皮疙瘩,怎么会有这么脏的孩子?
流着鼻涕的文韬和文斌很默契的吸了吸快要流过嘴唇的鼻涕,那声音很响亮,让文秀想起了岛国人吃面发出的声音,越发觉得恶心。两个孩子笑嘻嘻的喊了一声“三姐”后,其中一个孩子问道:“三姐,娘说,你会给我和哥哥吃很多肉对吗?”
原本文秀不知道这两个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可听这个孩子这么一说,她心里便有了判断,如果没错的话,说话的是文武,没说话的文韬。
文秀并不是什么心善之辈,不会因为这家人出现在她家门口,说几句令人感动的话便晕了头,但她也不是什么没良心之徒,既然占了原身的身体活下来,面对的又是原身的亲爹亲娘和亲弟弟,不管这些人曾经对原身怎么样,他们之间始终有剪不断的血缘关系。所以,她即便反感厌恶,也不会做到太绝情。
“桃红,去拿些肉来,顺便再给两个孩子拿一些蜜饯,然后送客!”
“.....是!”
桃红微微一愣后,还是连忙应声往屋里走去拿肉。
文韬和文武只是两个孩子,一听有肉,欢喜的不得了,抬手将又流出来的鼻涕擦在了原本就黏附着不知道多脏的袖子上,又没擦干净,半张小脸上全是令人作呕的鼻涕。但是,兄弟俩全然不知,拉着卢三娘的衣摆道:“娘,娘,三姐说给我们吃肉,三姐说给我们吃肉呢,真是太好了,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相比两个孩子的欢喜和激动,卢三娘和文大石心中却满是阴霾。这个狼心狗肺的贱蹄子是什么意思?想用一点肉和一点蜜饯就把他们打发了?
哼,简直是做梦!
下贱玩意儿,早知道如此没良心,当初就该把人直接给卖到青楼里去当那人尽可夫的婊子。
文大石在心中咒骂了一番自己的亲闺女,刚想开口,却被卢三娘抢了先,只听卢三娘道:“秀儿啊,爹娘就是来看看你,哪儿能要你的肉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让娘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你啊,我可怜的闺女啊.....”
卢三娘说着,双腿就想往门槛上抬。但是,文秀绝不是什么傻子,相反,她眼明心亮的很。一眼识破卢三娘的想法后,抢先一步抬脚跨出了门槛,纤细的身影挡在了卢三娘前面,硬生生的将人给逼退回去。
若是今儿个让文家的人进了门,只怕以后就难送走了!
“大年初三,我很忙,就没空招待几位了,真是抱歉。”文秀“爹娘”谁也没喊,声音冷冷淡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桃红折回来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拿上东西走吧,以后都别来了。”
别来了?
那可怎么成!
卢三娘闻言,顿时便坐在了地上,大过年的在文秀家门口哀嚎起来,一边哀嚎,一边自责,“秀啊,娘知道你还在怨恨娘呢,可是,娘也没法子啊,娘要是有口饱饭吃,哪儿能让你们姐几个饿肚子啊?别说干的,就是有口稀的吃,娘何犯于把你卖了啊......秀儿啊,娘也有苦衷啊,你不要怪娘了好不好?你让娘好好看看你好吗?秀儿啊......”
卢三娘的演技可谓精湛,直接将李老太秒成灰。
听听人家说的,句句话都是在自责,可偏偏,有哪一句不是指责文秀不懂事,记恨心强的?
卢三娘一点儿都不傻,反倒聪明的很,一番话下来,硬是将自己“卖女求子”的缺德事给洗了个干净。
她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文秀看着她声情并茂的表演,差点就被折服,人至贱则无敌。卢三娘这会儿上门,说的还这么冠冕堂皇,不得不说,真的是很厉害。
来人都说不是为了自己的肉了,就只是为了看看她,若是不让他们进门,反倒有点不尽人意,反倒理亏起来。
只是,当初断绝关系的话,到底是谁先说的?
若是原身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么,曾经原身被赶出来后回娘家,是卢三娘亲自用扫把将她打出来的吧?
“卖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克夫命贱的玩意儿,赶紧滚,别把晦气传给老娘。赶紧滚,咱们早就没关系了,滚啊,滚.....”
卢三娘的话还清晰的印在文秀的脑海中,那是一段无法磨灭且遗忘的记忆。自己记得,卢三娘怎么可能忘了?
“秀儿啊......”
“别喊了。”文秀冷声打断她的话,厌恶的警告道:“若是知趣,就赶紧拿着东西走。如若等我反悔,到时候,来一趟可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