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李府便发丧了。
抬棺的人是李俊曾经的下属,是曾逸从手底下的人里一个一个亲自挑选出来的。
从永安城到西塘村,做马车不过两日路程,但送殡队伍走得慢,在路上,怎么也得耽搁三四天。
文秀带着儿女走在前面,曾逸挑了一部分精锐随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说主子已死,瞬间少了一大半的敌人,可架不住有些阴毒之人,想着将小主子们一并除掉。
还有,那天逃走的大梁人,搞不好会趁此机会偷袭李府,杀了孙老头。
所以,一切都必须万无一失。
送殡的队伍在路上走了四天,一切倒也顺利,第五天凌晨便到了西塘村。
李俊战死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西塘村,只不过传的是李将军,如今文秀护送李俊回乡安葬,十里八村都炸开了锅,谁也没想到,被李家人各种嫌弃的李俊竟然就是鼎鼎有名的李将军。
说来也是巧,风水先生看地,将李俊的衣冠冢葬在了李俊另一个衣冠冢的旁边,两个坟头一前一后,看上去格外讽刺。
曾逸看着两块墓碑上的字,嘴角直抽抽。
虽说他不识字,但字是不是相同的,他还不会比较么?
桐桐哭的像个泪人,树儿忍着没哭,但却是红了眼,唯有小天明,还是嘻嘻哈哈的,让气氛格外怪异。
等忙完一切,已经是中午了。
张嫂子等人早就做好了饭菜,守在文秀家门口,等她带着孩子一回来,连忙热络的迎了上去,擦着眼眶安慰道:“妹子,节哀顺变。孩子们都饿了吧,嫂子家做了吃的,你们将就着吃点。”
文秀本想回自家屋子命人生火做饭的,可是,见三个孩子都饿了,家里又长久没住人,便连忙道谢,应了下来。
张氏还是与以前一样朴实热情,但他们家跟着文秀发财这几年,家里是大变样。新修了三间青瓦房,也学着文秀家那样,打了水磨石地面,买了崭新的家具。
文秀看着自己曾经熟悉的房屋,吃着可口的饭菜,忍不住掉眼泪。
她如今日子越过越好,可到头来,却真成了寡妇,李俊那死鬼,真的离她而去了。
“秀娘,别哭,别哭......”张氏一边安慰文秀,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瞅着文秀的三个孩子,也是感同身受。
文秀再有能力,再有钱财,终究还是个女人。
如今没了男人,后半辈子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哇......”
桐桐见娘亲哭了,她也忍不住,嘴巴一撇,连嘴里的饭菜都没吞下,也伤心的哭起来。
树儿咬了咬牙,坚强的道:“娘亲,桐桐,你们都别哭了。一会儿该惹着婶子跟着难受了,我们在她家哭,不好。”
“是是是,娘亲考虑不周,让你婶子见笑了。”
文秀闻言,赶紧擦干眼泪,自己这么一哭,的确是不吉利。张氏一番好心,没必要给人带来晦气,她不哭。
张氏说着没事,难受就哭出来,又给人夹了菜,这才去伸手去抱小天明,“哟,这小子跟他爹长的可真像。来,婶子为你糊糊,好不好?”
小天明一向高冷,向来不给人抱,可张氏向他伸手,他竟然伸手要人抱,惊的奶娘掉了下巴。一个村妇而已,小少爷这还对人笑呢?
饭后,文秀不好再冯家久留,毕竟他们身上挂着孝,怕给人惹来话柄。再加上家里面应该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们这会儿回去也正好。
“嫂子,今日谢谢你了。”
张氏满不在意,真诚的道:“秀娘,若不是你,咱家还饱一顿饥一顿呢。你不知道,除了跟着你挣钱外,那个土豆粉,好卖的不得了。咱镇上啊,现在还有专门卖土豆粉的店呢,四文钱一碗。”
“这么贵?”
张氏笑呵呵的点头,然后又摇头,“不贵呢,不贵呢,土豆粉里加了肉,味道也好,大家都喜欢吃呢。”
文秀想着,那哪天肯定要去尝尝,她可是土豆粉的忠实粉丝。
张氏听说她要去尝,连忙道:“瞧了,今晚他们小夫妻俩要回来,晚上啊,我让他们去你家亲自给你和孩子们煮。”
什么?
文秀这才后知后觉,张氏的儿子儿媳竟然就是在镇上开店卖土豆粉的老板。他们家如今这么富裕,竟然是儿子儿媳去经商做小本买卖去了。
不错不错,有钱途!
“娘,我想吃土豆粉呢!”
小丫头虽是伤心,但一听到吃,瞬间便来了精神。分明,刚刚才吃过午饭。
文秀不忍委屈了孩子,尤其是李俊如今没了,孩子少了父爱,在其他方面,她便要尽可能的弥补,吃点东西算什么?
“那就辛苦嫂子了。”
“说什么辛苦,咱家都是托了你的福呢!”
张氏吃水不忘挖井人,对文秀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是以,明知文秀娘几个身上有孝,可能会给自家带来不如意,但也顶着公婆的压力,让女儿早早做了饭,将人请到家里吃饭。
他们冯家如今这一切都是文秀给的,她不想为了那一丁点“可能”,而伤了她与文秀之间感情。更何况,文秀是他们家的福星,福星只会带来福气,哪儿会带来霉运?
张氏不知道,就因为她的心地善良,后来他们冯家会借着文秀,生活的比现如今更加美好。
文秀领着孩子回家后,烧了水,给树儿桐桐洗了一番,让两人回屋睡觉。这一路折腾回来,这些日子,谁都没睡踏实过。
天明人小,但却格外懂事,在娘亲替他擦洗换了衣服后,竟然懂事的要找奶娘抱抱,激动的奶娘眼泪横流。
破天荒的,这还是头一次呢!
小天明撇撇嘴,自己这是心疼自己娘亲好不好?
文秀也不知道小家伙为什么会找奶娘了,心里还好一阵受伤,不过不得不说,奶娘抱走了小家伙,她的困意便来了。
洗漱一番后,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双眼一闭,沉沉的睡了过去,安静的房间,均匀的呼吸,仿佛过去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