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突然爆发,让贾充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这个时候,这个方向,这种稚嫩的喊杀之声,这会是谁,那不言而喻了。
“快,继续冲过去,快啊!”
贾充估计着太和殿到宫门的距离,带着兵马飞快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杀而去。
而此时,太和殿外,以大火为掩护,以所有校事府余部精锐的所有性命为掩护,校事府最后一任统领张固带着仅剩的几名精锐摸到了御马监。
那里没有其他东西,只要属于皇帝的车辇,当然还有配合车辇的四匹骏马。
三人冲到了御马监中,快速的斩杀了为数不多的几名守卫,将那御用车辇架出,快速的冲到了太和殿之外。
就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就在臧权要带人将他们围剿的那一刻,太和殿的大门直接被曹髦从里面打开,而此时的曹髦浑身鲜血淋淋,手持长剑大步而出。
臧权从那敞开着的殿门之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本来应该负责看守曹髦的那宫女,此时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没有丝毫的声息,应该是曹髦背后偷袭。
而这个时候浑身鲜血淋淋的曹髦大跨步的从他们所有人面前走了过来。
无数刚刚镇定自若的士卒,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有些呆愣。
他们虽然听令行事,但是当他们真的面对这般模样的曹髦之时,他们惶恐了。
那可是陛下,再没有权势那也是陛下。
这一位可不是他们能够比得了,动得了的。
臧权是众人的统领,也是负责看守曹髦的人,所以他理所应当的站了出来。
“此间危险,还请陛下回....”
臧权想要和之前一样,用着等言语将曹髦逼迫回去,但是当他刚刚说了一半的时候,一柄滴血的长剑就直接刺向了他的面门。
若非臧权也算是将门之后,眼疾手快的躲了开来,这一剑绝对能够将他斩杀当场。
当臧权就地一滚,狼狈不堪的滚到一旁,看着不远处那面无表情,眼神之中慢慢都是冷漠的曹髦,心中的惊悚不断的增长。
“陛下...”
“你敢杀我么?”曹髦冷笑一声,朝着臧权质问起来,“朕即天子,你可敢弑君?”
曹髦缓缓向前,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众人中间,走到了臧权的面前。
“朕杀了你,是你弑君,你要诛杀九族,否则司马昭不能平天下民心,安百官之心。
可若是你杀了朕,你还得诛九族,因为你真的是刺杀朕。
朕敢走,你敢拦,朕就敢杀你!”
曹髦说完之后,直接抬脚就走了过去,一路上果然没有任何人敢拦住他。
不过臧权自然也不能让他这般轻松的离去,看着曹髦和那御用的车辇即将会和,他怒吼一声再次拦在了曹髦的面前。
“陛下痴了,将陛下送回寝殿,莫要伤了陛下。”
臧权不敢对曹髦动手,但是这不妨碍他能够控制住曹髦,让他动弹不得。
不过周围的士卒刚刚想要动手,就听到曹髦那一声大吼。
“尔等做好九族随朕一同赴死的准备了么?”
一声怒吼让刚刚有所行动的士卒再次停下来了自己的脚步,不由的看向了那脸色越发阴沉的臧权。
而此时,张固终于带着车辇冲了进来,而曹髦也抓紧机会大跨步的冲了过去,长剑挥舞逼退了畏手畏脚的臧权之后,直接登上了那车辇之上。
之后,便是贾充听到了那一阵阵的嘶吼喊杀之声,这是曹髦在亲子挥舞章武剑,逼退周围士卒,朝着宫门冲杀了过去。
两名校事府的探子驾车,张固和曹髦不断的挥舞兵刃,一行人架着车辇朝着宫门而去。
臧权等人不敢妄动,生怕冲到了车辇之上误伤了曹髦,或者干脆让曹髦自己伤了自己。
他们好不容易有点安生日子,也不想就因为他而九族陪葬。
臧权带着兵马步步紧逼,却又不敢靠近,分外的纠结。
当贾充等人来到这里,截住了曹髦几人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可笑的场景。
步步跟随的臧权,畏首畏尾不敢妄动。
满脸凶狠,一副要冲杀出去模样的曹髦,明明才十来岁,竟然这版的奋勇。
当真是曹家的种。
“拦住陛下,天黑了请陛下回殿。”贾充一声令下,无数士卒就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
而曹髦仍然还想故技重施,但是当他嘶吼着看着他们的时候,所有的士卒脸上无喜无悲。
他们都是贾充麾下的真正心腹,无时无刻都在接受一件事情,他们是司马氏的士卒,司马氏就是他们的天。
无论做什么,都要以司马氏为主,刚刚贾充一句命令,便让他们疯狂的冲杀了过来,将曹髦团团围住。
甚至几名士卒都已经冲到了车辇上面,就算是曹髦砍下了他的首级,他们也丝毫不会犹豫。
看着这幅模样,曹髦终于知道这家伙毕竟不是什么曹魏名臣了,这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狠辣之人。
他是司马家族的忠实走狗,不过曹髦也同样的,毫不畏惧。
“冲过去,谁敢阻拦,杀无赦!”
曹髦亲自站在了最前面,口中不断的高呼。
“朕乃天子,乃大魏之皇,尔等具是我大魏的忠臣良将,今日竟要帮助那司马狗贼做那弑君之事不成?“
曹髦不断的呼喊,不断的怒骂,声嘶力竭,让那刚刚冲上来的士卒,再次退了下去。
他们都是士卒,听令行事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但是他们也不是傻子啊,总不至于不知道自己要杀的人是谁。
这明晃晃的御驾车辇,那大声呵斥的陛下,他们就是戍守皇宫的士卒,他们就是“保护”曹髦的士卒。
如今弑君,他们不敢。
贾充看着曹髦不断的冲杀出来,而那些士卒喊着乱七八糟的口号将车辇围住,却是说什么也不继续往前冲上去了,顿时脸色无比的阴沉。
“臧权!”一声厉喝,贾充再次将那同样满脸惊恐的臧权叫到了自己的身边。
“司马家对你如何?”
听着贾充的话语,臧权脸色更加难堪了几分,他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哪里还能够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是要让自己上去拼命,不对,让自己前去弑君啊。
臧权是真的想要拎住那贾充的脖子好好质问他一句,你这么咋呼,你自己上啊。
回回坑别人,上一个被这么忽悠着的,一家老小都没了。
臧权此时满脑子都是那成济成倅两兄弟的下场,那成倅临死前的呼喊和质问,可是仍然在耳边响彻。
贾充看着臧权脸上的犹豫,不由的怒哼一声。
“臧家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臧权你自己考虑!”
贾充知道臧权的心思,也不再多说废话,威胁出现之后,立刻又低声说了一句。
“你一死,可以换臧家的世代富贵,某家会给你一夜的时间。”
贾充已经知道了现在的局势,曹髦已经控制不住了,靠着接二连三的调动让这洛阳城的目光聚集在了这里。
同时曹髦也一直忍耐,在最放松的时候,做出来了最重要,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冲杀了出来,同时逼得大军不敢近前,现在控制曹髦已经不切实际了。
那驾车的两个人贾充已经认了出来,当年校事府坐镇幽并二州的统领,是一等一的杀伐之人。
不知道暗杀了多少异族之人,精通刺杀之道。
而那个看似雄壮的壮汉也已经年近六旬了,这个老东西就是校事府的最后一任统领。
没有戏志才的大略,没有郭嘉的诡计,没有卢赵二人的狠辣,更没有史阿的凶悍。
但是这个老东西,可是跟随过他们所有人的家伙,他纵然没有博采众家只唱,但是这个家伙可是有着过人的天赋。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先帝曹叡曾经评价过他,老而弥坚,越老越妖。
一个小家伙如何能够在这么多人的围剿之中保护着自己不被擒拿,不被抓住。
那是因为他的身后一直有一个老家伙,有这么一个老东西在不断的为他挡住那些想要拼命一搏的人。
如今能够改变局势的唯一办法,那就是真的将曹髦斩杀。
因为生擒已经成了奢望,无论是谁,上了车辇就会畏手畏脚,可是畏手畏脚的士卒也好,将校也好,都不会是那个精通无数种刺杀之道的家伙的对手。
臧权还想要纠结,但是贾充直接反手拽住了他的衣甲,“没时间了,他若是继续冲出去,气势一成,小心你麾下的将士反水。
你臧家全族的性命,全部都在你的手中。
杀了他,你还有半天的时间,否则....”
臧权听到了这些话语之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机会不多了,再不动手,这个毒辣的家伙真的会让整个臧家为他的失误而陪葬。
“你自己说的,你自己说的,你自己说的!”
臧权仿佛疯狂了一般,一把推开了贾充的拉拉扯扯,然后眼睛变得无比的赤红,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那种疯狂了。
“杀过去,杀了他。”这就是他最后的心思了。
“闪开,让某家来!”一声大吼,臧权冲上了御驾车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