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灵确实是这个形式套路,她永远喜欢在人最得意忘形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她刚才也不是害怕被发现,只是不想错过一出好戏。
“牧总,你这样会给我种错觉。”
“嗯?”
“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牧越动作微顿,视线成了厚重的冷霜,强烈的压迫感直直奔她而来。里面滚动着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和灵不爱细究,不过是句玩笑话,“我这应该算是预先告知您了,到时候您该不会阻拦我吧?”
虽说矛头指着的是毛斌这个经纪人,但陈漾必定会受到牵连,连同de。
牧越没表态,一如往常:“注意分寸。”
分寸?
她从来就没有过分寸。
和灵也挺客气的预告:“希望注意不了分寸的时候,还请牧总多多担待。”
刚才那道冰冷如视线终于褪去,他笑了声,却比起刚才的眼神还要让她费解。
是纵容,还是教训的意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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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那天的预告,在现实上映。
“hel摄影师不是和灵吗?de怎么有人敢找她合作啊?是她打老板的锤不够响,还是她耍大牌没职业道德的消息不够出名?”
“我吐了,de策划多少有点脑血栓。她拍的照片不是有手就行?还是跟之前一样,她又靠着搞男人搞事业了?”
“不是说这大小姐家里有矿吗?在家里当大小姐啊,别出来用垃圾作品来碍我们凡人的眼。”
“……”
祝今安把截图发给和灵,电话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和灵毫无波动地把这些发言看完,还能点评一二,“有手就行的这位说得离谱了些。”
原先的工作室把和灵的人设往富家小姐、美女摄影师打造,她就是本色出演吸粉自然快,这一年作品发布得少,慕名而来的金主爸爸却只多不少,久而久之仇富和对家就来蹦跶了。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看不懂门道的,都喜欢在她这儿看热闹。
结合脾气差、爱搞男人的舆论,她在圈内的名声可比菜市场的臭鱼烂虾。
还是腐败半月的那种。
祝今安叮嘱:“你别佛了,记得联系人处理。对了,你今天是不是要开de的会?”
“嗯。陈漾团队卡着成品,说不满意。”
跟艺人合作的作品要顾及两方,不止是金主爸爸,如果艺人团队不满意,成品能不能问世还要打个问号。
现在陈漾那边以“摄影师恶名昭著,合作无法保障自己利益”为由,对作品表示强烈不满。
目前de的拍摄经费已全部投出,宣传片需求在即,走法律途径长战线治标不治本。
露台热浪侵袭着冰冷的皮肤,一层层地将她包裹。
陈默看她的脸色不好,也没敢多问。
“你快点儿!去帮漾漾提行李啊,这么大个人怎么能这么没眼力见儿?”毛斌无语得翻白眼,“这一身花臂纹着好看的是吧?”
陈漾的行程多,这次是下飞机赶过来的,大包小包的行李箱都还堆在保姆车上。因为她想要补妆,但找不到化妆品,让助理把行李箱一个个扛上来。
地下停车库到de这栋楼,有一大段的距离。
和灵粗略地看过,四五个28寸的行李箱,个顶个的重。
搬箱子的是个女生,头发扎成脏辫,穿着背心热裤,从脖颈到腰部包括手臂指尖,每一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充斥着纹身,满身匪气。
时尚圈再抓马的人都有,纹个全身纹身都算不上事儿。
陈默偷偷跟和灵说话:“那位好像是陈漾团队的助理,这纹身,看起来好……好……”
陈默半天也不知道该用个什么词。
他是刚毕业的学生,还不算真正踏足这个圈子,这样大胆放浪形骸的装扮,在他家乡是能被人从街头骂到巷尾的。
和灵笑着问:“你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吗?”
陈默第一反应:“她的纹身?”
和灵:“是她的身材。”
比起那奇特的纹身,大家更热衷于讨论女孩的身材。露在外头的手臂和纤细二字无缘,腿部不细长,腰间甚至还能看见一层赘肉。
不是陈漾那种勒出来的。
“我的天啊,她这个身材为什么要穿这套衣服啊?”
“我要是她,我肯定穿宽松的长裤长袖遮得严严实实的,露肥肉好尴尬啊。”
“纹身师难道没告诉她,纹身遮挡不住胖吗?”
“……”
在时尚圈,你的抓马不是原罪。
但,你的胖是。
陈漾带着墨镜,聪明地压低声音,没让外头的非议波及到她身上。她似乎很不满意,踩着高跟鞋离开。然而,人家辛辛苦苦搬上来的行李,还要再搬回车库。
走出校园才发现,人生多的是比学业苟且的事情。
等那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女生的情绪似乎也崩溃了,她没去搬行李,站在露台边动也不动。
短短几分钟,语言暴力、排挤、嘲讽,她全经历了个遍。
和灵让陈默去买两杯冰咖啡。
依旧是夏日午间时分,站在高楼的繁华上,似乎能感知季节的只有温度。因为太高,底下究竟是有蝉鸣的夏,还是泛黄的冬,都只剩一层朦胧的影子。
女生看见和灵过来,只是冷冷地看了眼。
“你也想来嘲讽两句?”
“可能,”和灵眨了眨眼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和灵很漂亮,即便拍摄那几天她跟在陈漾身边见过她,可再怎么看,见到她那刻都会让人不自觉惊艳。
她的漂亮,不止是皮相,还有她的修养和气质,一颦一笑皆是自信从容。
李如玥知道,那是天生被人宠着,娇生惯养才能拥有的东西。
大小姐递给她一个卡通的创口贴。
李如玥瞬间进入防备状态,“干嘛?”
“手。”
李如玥才发现,自己手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划开一道口子,她是好心给她的。
“谢谢,但不用了。”
“你好麻烦哦。”和灵把创口贴撕开,强硬地固定住她的动作,直接把创口贴糊上去。
“……”
少女的手很软,很凉,像是冬天手心里莹白的雪。而她身上很脏、额间是汗,她像是在侮辱这片白色。
李如玥忽然问:“你不会生气和难过吗?”
和灵疑惑:“嗯?”
“网上骂你的舆论很多,陈漾也给你找麻烦,但你好像都不会生气。”
她真好奇,为什么会有人是和灵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似乎谁闲话阻挠都阻止不了她要到达的终点。
“这个呀,”和灵靠着露台,“因为我习惯了。”
“嗯?”
和灵看着她,说:“别人的喜欢和厌恶来去自由,只要我在做我喜欢的事情,保持开心,这就足够了。”
她从来不会用别人的言论来惩罚自己,不了解世俗观念的边界,也不想征服这个好坏与共的世界。
永远热烈地拥抱这个世界的棱角。
于她而言,这就足够。
李如玥怔然。
她的眼睛太干净了,是无人玷污过的圣洁地,清澈见底的江河湖泊,除了星子再无其他。
也许是云都的六月天太过闷热,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任是谁都会茫然无措。
李如玥磕磕绊绊,经历过太多诋毁,反而惧怕这样的温柔。
“我做不到……虽然我喜欢我的纹身,也喜欢我的身材,我不喜欢那种干巴巴的审美,他们歧视可能还是因为我的纹身、身材——”
少女轻柔的声线越过燥热的天,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洗涤尽初夏的沸腾。
“很漂亮,你的审美。”
世人枷锁众多,当学不会抛弃别人给的枷锁,自己的身上便成了监牢。
自己奋力撞击着牢笼,却找不到愿意开锁的人,浑浑噩噩同流合污。
她说,“你喜欢的事情,没有错。”
这场在夏日银河倒泻的雨,没有浸润着李如玥的皮肤,却渗透进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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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闷热靠和灵一个人持续不到远方。
“最新情报,”谢子衿给牧越送文件,“你爸那个私生女又被为难了,今天陈漾让她搬从车库搬行李上楼,为了找她几个化妆品,搬了四五个大箱子。”
男人面无表情,低头翻动着文件。
他的棱角锋利,眼眸狭长,连唇都是单薄的形状。但凡他不笑,像是冰山坍塌前的那刻,轰隆作响无处可逃,时时刻刻侵略着人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