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头苦笑。
“哪儿有那么高尚哟,我追根究底,也是不想让孟家的产业,给外人侵/占了去。”
沈玲龙笑了笑,“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尚且如此,这点微末产业怎能免俗?”
孟老头瞪了沈玲龙一眼,“哪儿微末了,我家产业,以前可是皇商!御用的!”
看这老头子有了精气神,沈玲龙也不故意找刺儿了。
恰巧周自明这会儿也出来了,看着他们拿出来的礼品,沈玲龙笑了笑,感慨一句:“你们礼这么厚,我都不知道该送什么了。”
孟老头一瞧,也皱起了眉头:“会不会太重了,要以为咱们家求她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咋整?”
沈玲龙:“……”
她盯看孟老头,这老头子一脸认真,竟然在讲真的。
“那简单,这步你们家送的,这绣品我送的。”沈玲龙很会占便宜,“等会儿再去外头买点儿点心吃食。”
孟老头这回也不像平日里那般小气巴拉,一咬牙,竟然爽快道:“成!”
——
本来沈玲龙想着,等到杨罗岗那边把玉送过来的时候,再去拜访,这样也能有个像样的礼。
但温月竟然说了这几天都可以,沈玲龙自然不好耽搁,跟孟老头以及周自明商量好礼物以后,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就有温月领着去了。
温月那个婶婶姓秦,叫秦雁。
五十多岁了,看起来风韵犹存。
在路上听温月说,她婶婶以前民国的时候,还是军阀家的小姐,不过家里成分并不差,毕竟后来跟温家交好,又在战争中满门忠烈,解放后,一家子没剩几个人,但剩下的都有好前途,高威望。
秦雁是家里唯一的姑娘,还是最小的,嫁给温月在海城军区医院做院长的叔父。
家境出身都特别好,住的地方也不差。
是医院里专门安排的别院。
沈玲龙他们过去的时候,秦雁抱着一只白绒绒的小狗,在盛开鲜花的院子里晒太阳,旁边还有年轻漂亮的姑娘在给斟茶。
听见温月喊婶婶,她抬眼看过来,瞧见温月身旁的沈玲龙,以及沈玲龙身后的周自明,她莞尔一笑,把小狗往地上一放,起身道:“今天就来了啊?”
这话是盯着沈玲龙说的。
沈玲龙没有丝毫紧张,浅笑:“秦女士扫塌相迎,我等岂有拖延怠慢的理?”
秦雁乐了,迎上去,与沈玲龙说:“我早就在阿月嘴里听说你,今个见到,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人标志,嘴也标志!”
说着颇为热情的说:“走着,咱们进去说,”看见周自明手里拿着的东西,她又叫了刚才站她旁边,负责给她斟茶的姑娘,“帮这位小先生拎东西,别累着了。”
周自明对这种场合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虽说炼钢厂的时候,接见了不少外地来的有钱人,上头来的尊贵人,却是没见过像秦雁这样子的。
他有些许不自在,不过这几年倒也锻炼出了喜怒不显于色,虽然不自在,但也没表现出拘谨。
沈玲龙见了,也没急着与秦雁介绍,等进了屋,秦雁请周自明坐下,向沈玲龙问他,谈他的时候,沈玲龙才道:“不知道秦女士看过我写的那张招人单子没有?这位小周先生,是我请的店长,以后替我管那店子里的事儿。前头不是烦请您帮忙看看,有没有谁愿意去我那店子里帮忙卖东西吗?我就想着既然烦请您了,就得让您多多了解一下我那铺子里得情况,这样您也能心里有个底,如实与请的人说,不叫您做这个中间人被埋怨。”
这虽然不是做媒的红娘,可要以后出了什么岔子,有些不懂事儿的人家,可不得埋怨上介绍这份工作给他们的秦雁?
虽然秦雁的身份,大部分没有这个可能,但沈玲龙场面要做足啊!而且她本也有意让小周与秦雁见见,露个脸面,以后秦雁去了店里,小周不会过于板正,得罪了秦雁。
秦雁什么出身?她哪儿不明白沈玲龙的意思啊?
当即乐笑了起来:“你倒是考虑的周全,真不愧是我家阿月都欢喜的人。”
沈玲龙给秦雁的印象极好,这次拜访,秦雁甚至专门留沈玲龙在家里吃饭。
在温月叔父回来的时候,秦雁还特意给她男人介绍沈玲龙。
温月叔父名愿,温愿。
近六十岁了,看起来身体也不差,盯着沈玲龙看了好一会儿,冷不丁说:“我怎么瞧着你这位同志,有些眼熟啊?”
温月咳了一声,“叔叔,这是阿汉以前那个部队里,队长的妻子。”
“陈池啊?”温愿恍然大悟,“我晓得那小子,以前他从战场上回来,还是我给他开刀动得手术呢!那小子能忍,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英雄配美人,不错,不错!”
沈玲龙笑了笑,顺口问了些关于陈池的事儿。
这顿饭吃完,倒也宾客尽欢。
走时,秦雁留了温月,温月颇为不好意思的跟沈玲龙说:“那你们先回去吧,等晚些时候,我去你那儿接夕夕和年年。”
沈玲龙笑了笑,爽利道:“行,我们先走了,秦女士,您再送我都不好意思了,哪有晚辈被长辈送的事儿啊?”
秦雁给她逗笑了,“去去去,不为难你了。”
等沈玲龙和周自明一走,秦雁当即收了笑,问:“饭桌上,你打断你叔父,是藏着什么呢?”
温月顿了一下,她一丁点儿也不惊奇会被她婶婶看穿。
“婶婶还记得樊淋雨吗?”温月问。
秦雁当即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秦雁老早就听过了的,毕竟是她丈夫年轻时候,心心念念称赞过的人。
“难不成,你要告诉我,她是樊淋雨的女儿?”秦雁有些不喜。
谁会喜欢自个丈夫年轻时候,有过懵懂好感的女人?
秦雁也算得上将门虎女了,打小就尊贵,别看刚才对沈玲龙好言好语,笑呵呵的,但她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准确的说,要不是她看得上的,别说笑脸了,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现在听说她看好的姑娘,不卑不吭,又标志,又聪慧,还识体,是樊淋雨的女儿,她就有一股子闷气。
尤其是,她刚才还想过,要是沈玲龙还没嫁人,要是她儿媳妇该有多少,瞧瞧她现在儿媳妇什么样哦!跟沈玲龙一比,可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不管是性子,长相还是能力,都比她儿媳妇拔高了一大截。
之前多喜欢,现在听说了,也不是说不喜欢了,就是不高兴。
就跟自个的仇敌,比下去了,还是自个做裁判。
温月自然发现了秦雁的不对,连忙与秦雁说起了关于沈玲龙的事儿,以及和樊淋雨之间的联系。
听到最后,秦雁一声冷笑,“这么看来,那樊淋雨可真是个蠢货,这么好的闺女,怎么就不从我肚子里出来呢?”
温月:“……”
秦雁对沈玲龙的喜欢,这会儿回去了的沈玲龙一无所知。
沈玲龙正与周自明说:“大概再过半个月,东西就会全送过来,到时候你与我一块儿去接货,下一回就全看你自己了。对了,那天开张,要我在吗?”
周自明想了想:“不用,我自个能处理,要是不行,我让正安来叫沈姐你。”
沈玲龙一愣,“你让正安跟着你啊?”
周自明不觉有什么不对,孟正安就喜欢跟着他,甩不掉啊。
“你哄她……”沈玲龙准备说哄她去买衣服的店子里去的,后来冷不丁想到孟正安去卖衣裳店子里,也不好,并不能发挥她的作用,想了片刻后,她继续说,“等会儿你看着无涯在不在,在的话,让他到我家去,不在的话,就让正安来找我。”
周自明一愣,没理解沈玲龙这安排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也没多问,点头说:“成。”
两人分开,各回各家。
沈玲龙进屋时,夕夕正在大哭。
年年束手无措的站在旁边,看着夕夕哭。
楚相湘抱着非非哄夕夕,怎么也哄不好,她急得满头大汗。
沈玲龙过去,问:“这是怎么了?哭这么厉害,哎哟喂,小夕夕掉金豆豆了啊?”
夕夕不理沈玲龙就是扯着嗓子干嚎。
非非被楚相湘抱着,咯咯的笑。
“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这丫头就是哭,突然哭起来了。”楚相湘刚才抱着非非去泡牛奶了,还没给非非喝完呢,就听见小姑娘干嚎的声音。
沈玲龙冲楚相湘笑了笑:“没事儿,”说着,她去厨房翻出了之前弄的牛肉干,给小姑娘递了一把,“吃饱了在哭。”
牛肉干炒得老香了,小姑娘接过牛肉干,立马不嚎了,坐在那儿一个劲的咬牛肉干吃。
见她不哭了,沈玲龙招来年年,给年年她最喜欢的奶糖,问:“年年,告诉姨姨,姐姐为什么哭啊?”
年年拿了奶糖,小声跟沈玲龙说:“二福哥哥不跟她玩,说姐姐笨。”
沈玲龙愣了一下,这里头竟然还有二福的事儿?
她又问:“那二福哥哥现在又去哪儿呢?”
年年指向房间,沈玲龙摸了摸年年的头,随后说:“乖,去玩吧!”
说完,她去了二福的房间。
门还没敲呢,二福就把门打开了。
沈玲龙笑了声,“哎哟,还知道我要来啊?”
二福摊手,也没跟沈玲龙站在门口,他自个吊儿郎当的到房间正中间诺大的方桌边坐下,方桌上,有一些刷了漆,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木板,组建了一个颇大地基,具体时什么建筑物,目前还看不出。
沈玲龙问:“这是什么呢?”
二福说:“阿房宫。”
沈玲龙:“???”
她儿子怎么了?竟然对那么远古的,已经烧毁的宫殿起了心思。
“你什么时候,对……秦时阿房宫感兴趣了?”沈玲龙好奇的问,“又看到了什么书?”
二福点头,“就一篇文言文呗,我就想着要是能复原,挺有挑战性的,所以翻了一些关于建筑的书,正在试。”
听二福说的时候,沈玲龙看到地上的木板,有折裂的痕迹,像是摔裂的。
沈玲龙笑了笑:“夕夕给你摔坏了?”
二福一顿,没作声。
他娘能够看出来,很正常。
沈玲龙叹了口气道:“对不起,要是娘引这么多小孩来家里,就不会摔坏你的东西。”
二福有些不自在。
虽然知道他娘是个讲道理的,可听见娘给自己道歉,没有丝毫阴阳怪气,他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自个明明什么都明白,还跟娘无理取闹,撒娇似的。
二福干咳了一声:“没事儿,是我自个让她进来,我自个没把东西护好,摔了就摔了,就是一角而已,我弄得出来第一回,就能弄出第二回。”
沈玲龙走过去摸了摸已经长大了的男孩子的头,笑道:“我儿子,真厉害。”
饶是二福都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了。
得亏外头孟正安的声音传过来,沈玲龙出去了,二福才是松口气,心里还暗暗对孟正安说了声感谢。
沈玲龙出去时,孟正安翘着腿跟夕夕凑一块儿,分吃牛肉干在。
“玲龙姐,你喊我有事儿?”看见沈玲龙,孟正安也不别扭,开门见山直问。
沈玲龙走过去,在她身边问:“我本来是想着无涯在的话,我与无涯说了,再让他问问你的,既然他不在,我就直接问你了,有没有兴趣给你家里做广告呢?”
孟正安一愣:“什么?”
她没明白沈玲龙的意思。
沈玲龙也不诧异,孟正安能够明白才叫奇怪呢!
她让孟正安稍等了片刻,自个跑上楼,取了此前陈池给她买的照相机,她问:“就是你穿着你们孟家厂子里的衣服,我给你拍照,做成书,然后放在店里给别人翻看。”
孟正安毫不犹豫道:“成啊,没问题啊!”
她不觉得这事儿很难,想来应该是对家里有用的,她觉得自个虽然嫁出去了,但也是个孟家人,要为孟家做贡献。这种小事儿,换个衣服,拍个照而已,孟正安觉得自个没问题。
沈玲龙笑了起来,“你想清楚了答应,这事儿也不简单呢,忙起来,你一连好多天,都得拍。”
孟正安咬着牛肉干,有些莫名其妙得看着沈玲龙:“能比绣花累?你可不知道,我爹成天让我继承手艺,天天跟着我娘绣,我觉得我可以了,他时时刻刻不让我放松,说什么稍有懈怠就会退步……赶巧了,我跟你去拍照,我就不用绣花了。”
拍照呢,多好啊!多少人还上赶着去照相馆出钱拍摄呢!
沈玲龙见她依旧不多考虑,还兴致勃勃,她挑了挑眉,“那成,要我跟你爹说一声不?还是你自个去说,然后你给无涯也说声,按照你的码数,把衣服都拿一套……咱们尽早开始。”
孟正安抓了一把牛肉干,她起身道:“我自个去说,明个开始都没问题!”
沈玲龙看她自信满满离开,忍不住坐着摇了摇头。
旁边的楚相湘看见了,问了一句:“拍照很累人?我怎么瞧着你有苦头给孟正安这丫头吃啊?”
沈玲龙轻笑:“能不累吗?一套衣服,摆各种姿势,没拍好之前不让动,再来说不准一套衣服,划个妆,她不烦才怪。”
楚相湘放下非非,让他自个玩,她则是在沈玲龙旁边坐下,且问:“那到时候她甩手不干了怎么办?”
“她现在不是自个去跟孟叔说吗?”沈玲龙理所当然,“到时候说不干了,她爹管着呢!”
楚相湘听着有些好笑。
总觉得沈玲龙故意给孟正安挖坑。
好奇着,楚相湘便问了:“你故意找那丫头,就是为了她让累着?”
沈玲龙摇头,伸了个懒腰道:“给她找点儿事做而已,她男人你见过没,就是隔壁的小周,就孟正安这个破脾气,要是跟着小周去玉石店里做生意,我怕就开张那么几天,也得让她气走一些客人。”
这下楚相湘明白了,乐了:“我听说那边开门,也就是礼拜六,礼拜天开门,你是打算每周那个时候扯住她?”
说完,又有些担忧:“你平时也没少忙活自个的事儿,耽误那两天,你自个不累啊?就算你不累,你男人那两天也休息呢,你不陪他啊?两口子的感情要处,不处,容易散的。”
沈玲龙一想觉得挺对的,喃喃自语道:“之前我还想着,每次礼拜五折腾她,让她礼拜六礼拜天累得不想动……可那时候我也累啊?还是去请一个比较好得照相师傅好了。”
想到这儿,沈玲龙就觉得有些可惜,现在大学都关闭着,要是大学都开放着的话,她可以去找那些学生。
专业不说,请过来也便宜。
沈玲龙叹了口气,转头随口问了一句:“楚姐,你有认得的照相师傅不?技术不错的那种,最好是年轻人,如果是个女同志就更好了。”
其实沈玲龙也没报什么希望。
楚相湘离开海城多少年了,就算有熟人,估计关系也远了。
没曾想,楚相湘想了一会儿说:“还真有呢!”
沈玲龙一愣:“真的假的?楚姐你离开这么久了,对这儿还这么熟?”
楚相湘不大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说:“那里哟,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以前小时候,有个同学,家里就是开照相馆的,那真是老手艺了,听说家里还要把她送到国外喝洋墨水呢!不晓得她去了没有,不过她家里长辈有去过的,她肯定也不差,就是不晓得她家有没有因为前几年的事儿受波及。”
有留过洋的人,在这个时代那可不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