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十分漫长。
病房外——霍钧低垂着头,脸上铁青着,鼻子、眼睛、嘴巴挤在一块儿,黑色眉线之下,炯炯有神的双眸发出担忧的光,似一口深邃的水井,表面上波澜不惊,淡定从容,其实,内心已经乱成一团麻了。
霍钧努努嘴,站起来,焦急的地在手术室前来回踱步,一手插进裤兜,脚一直不停地走着,蓬乱的头发也没顾得上梳理,高耸的鼻子下还有未剃干净的胡渣,如今,这一切都顾不上了…..
一位老太太,见此状,便走了过来。望了望手术室,老太太变发声了:“年轻人,你老婆再生孩子吧?”老太太虽然用疑问的语气,其实早已看穿了一切。听见耳畔老太太的声音,霍钧猛地抬起头,眼神黯淡,才发现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简陋的红色横条的衬衫,看得出来,那衬衫已经穿了许久了,洗过很多遍,才会造成很难看的颜色局面;黑色阔腿裤休闲的已经变成七分裤了。她拄着拐杖,目光深邃,岁月早已侵蚀了她的面容——皱纹已经爬满了她的面容,干裂的嘴里露出了一口白牙,亮晶晶的,油光的鼻子,还有一抹淡淡的微笑。第一眼见她,霍钧就认定她是位慈祥的老人,一位朴实的老人。
霍钧吃惊地点点头,又看了看闭门的手术室,那儿顶上还亮着“手术中,”霍钧又扭过头来,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从容不迫的微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座位走去,她走得十分缓慢,像只蜗牛,脸上流露出了艰难的表情,龇牙咧嘴的;挤眉弄眼 的。霍钧看着艰难行走喘气 的老太太,仿佛看到了老太太艰难的一生,他愣了半天,目光从手术室的大门上移回来,连忙跑过,一个箭步,扶起老太太,老太太也确实吓了一跳,良久,眉眼才恢复正常,继续行走。
病房中——陆怡婷安静地躺在白色的手术台上,手攥紧了白色的床单,脸色苍白,煞白!紧皱眉头,苍白的 嘴唇也不时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眉间高耸,一副疼痛艰难的样子….她只感觉自己的肚子疼痛,就像自己突然断了一根神经,紧接着带来更加剧烈的疼痛,脑子里一片空白。
“啊!啊!啊….”陆怡婷撕心裂肺地喊着,凌乱的头发胡乱地紧紧贴在额头上,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眼珠仿佛都要冲出眼眶,鼻子也吸附于中间挤小了。陆怡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抓的更紧了——青筋暴起,白色床单侵染了鲜红的血。
“镇定点,镇定点!”一旁的护士急忙安抚陆怡婷,口罩之上那双明媚的大眼睛也溢出一股感同身受的痛苦,“深呼吸!深呼吸….”
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陆怡婷忍着剧痛,眼神又坚定了几分。
………
“你们男人啊,对于女人生产,就是这种表现!”老太太扶着座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她似乎很有见解。
霍钧新奇地梳梳头,又恢复了对外人那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样子。装作略懂一二的样子问:“什么样子。”老太太没回答,场面又安静了。不一会儿,老太太说了一番霍钧一辈子都难忘的话:“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女人生孩子。”
霍钧呆滞的望着手术室,听见了老人说这句话,也是一脸吃惊,他很惊讶——一个普通老人,竟然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良久,瞪大的瞳孔变小了。老太太说:“你看着你妻子分娩,有何感受?或有什么冲动吗?”说着。老太太深邃的目光多了几分暗淡,似乎很有感触。
“啊?”霍钧对于老太太的疑问有些不解,眉毛突起,嘴巴比“o”,傻傻的样子惹笑了许多人。霍钧低着头,思忖了一小会儿,终于开口了:
“我…….我认为,女人从怀孕到分娩,过得挺不容易的,孩子调皮,有时还会在肚子中开启自己一个人的“道馆”,在里面拳打脚踢,每次,怡婷还都笑着对我,跟我说:“你看,宝宝在动!”所以我觉得女人分娩是在…..就像是在从事一个神圣的工作一样,有时候,我都想,冲进去,替我老婆生…..”说着,霍钧脸色开始严肃起来,声音开始变得含糊不清。“从事神圣的工作?从事神圣的工作,从事神圣的工作……”老太太似乎也被霍钧幽默风趣的回答震慑住了,一直反复嘀咕着,嘀咕刚才霍钧的话,脸色铁青。
“那你……..”转头一看,才发现霍钧的眼泪“滴答滴答”地往下掉,止不住。老太太愣了,就那样看着眼睛朦胧的霍钧,又感叹道:“是啊,谁说西装革履的就是战袍,谁说围裙就是渺小。”
不知不觉,雨像从天而降的银链,纷纷扬扬——连成一条线,像美丽的珠帘。
稀稀疏疏的小雨落下来,衬着夜色,均匀地洒在这豪华的城市里,灯火阑珊。
从屋檐上,一滴滴水珠落到小草上,害得小草弯下了腰,细细地织着,千万条,洗过了树木,洗过了花儿,洗涤了人们的心…….在天空中,为云儿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它们似乎很爱玩捉迷藏。
上苍似乎准备了很久,才送来这一场雨,像千万条银丝,飘洒下来,丝丝缕缕缠缠绵绵。
雨很细,很硬,一点也不像冬天随风飘扬的柳絮。
下雨中的云,虽没有平时的云儿那么纯洁无瑕,但也是变幻万千的,只是黑夜遮住了它们,天空只剩下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雨是有声的,均匀地洒在沙子里,枯枝败叶上,惊扰了那些莘莘学子,惊扰了在病房等候的霍钧,老太太已经走了。
陆怡婷忍者疼痛,生下来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