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老大都有意无意护着的人,他们哪敢不小心磕了碰了。
“不好,非常非常不好。止痛药忘带了,万一疼死,你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
白坚身板一颤:“这么严重呢?”
“严重!”楚望舒故意说的这么严重。
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女孩子每个月都要来例假。叶林溪是疼,平时也没这么疼,可能就是在来例假之前训练多了,这次就疼的厉害。
再加上叶林溪身体素质不是很好,没有止痛药,就疼的厉害。
“人齐了?”金景轩过来,扫了一眼:“怎么还少人?”
“叶医生,生病了。”白坚看了眼在后面的鹿丞,心里哇凉哇凉的。
哎哟……
鹿队的表情不好看了,本来就抿成一条线的嘴角一沉。
鹿丞往前走,直走拐弯。
拐了弯就是实习生的宿舍,叶林溪的宿舍在最里面,那里是最安静的地方。当初白坚特意让叶林溪住这里,怕的就是会打扰到叶林溪。
进到宿舍,鹿丞目光落在缩成一团的叶林溪身上。
迷迷糊糊听到动静,叶林溪以为是楚望舒:“望舒,水……”
鹿丞倒了杯水,递给叶林溪。
叶林溪碰了一下又缩回手:“姐姐,热水啊!”
哪有月事喝凉水的,楚望舒是怎么了,给她冷水干什么!
“热水在哪?”
叶林溪一惊,翻身。半跪在床边,听到男音明显是被吓到了。
“鹿先生?”
鹿丞撇了眼暖壶:“这个是热水?”
“啊?嗯……”
倒完水,递给叶林溪。
“你不是医生吗?”
“医者不能自医。”叶林溪喝着水,而且月事也不是他们医生能解决的,顶多吃个止痛药还是会不舒服:“我真的起不来了,能不能请假啊?”
“嗯。”
叶林溪脸色苍白,可怜楚楚的样子特别委屈。眼泪汪汪的,下一刻似乎都能揉出水来。
反正鹿丞就是这么觉得的,叶林溪小小的,若不经风,他碰一下这姑娘就会倒。
叶林溪也总是柔柔弱弱的感觉,干什么都不行,慢吞吞的。唯独手术包扎伤口,只有这个鹿丞才能看到叶林溪的果断和执着。
所以,叶林溪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鹿丞曾经漠不关心,现在很想知道。
鹿丞不会照顾人,干站着,也不动。
叶林溪以为鹿丞等着她起来去军训:“鹿先生,我真的起不来,肚子疼……”
“没让你起来。”鹿丞拉开椅子坐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缓一会儿就好。”
鹿丞没再出声,叶林溪睡了,迷迷糊糊什么也不记得。
醒来时都快晚上了,她还没清醒,以为是自己家。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懒懒散散地样子。
鹿丞听到声音睁开双眸:“要喝水吗?”
“鹿……鹿先生……”
原来鹿丞还没走啊,叶林溪以为鹿丞早就走了。
总之叶林溪很蒙,鹿丞早就喜欢一问三不知,要思考好久才能回答的叶林溪。他将水杯递过来,这次是热水。
叶林溪摇头,她不渴,她就是饿。
起身从桌子上随便拿了个蛋黄派,她不是很想吃,但她饿的难受。
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不饿才怪呢。
“管饱吗?”鹿丞撇了眼蛋黄派,那么小的东西,一口一个,他能吃十几个。
“啊?”
“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找。”
叶林溪摇头,不想麻烦鹿丞:“望舒会带的,没关系。”
在床上躺了一天,没有那么难受。叶林溪慢吞吞地吃着蛋黄派,吃了两三口,也就吃了三分之一。
蛋黄派有些干,里面的奶油很腻,叶林溪想走到另一边拿个水。可能是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猛,她眼前一晕,鹿丞手疾眼快单手将叶林溪拉过来。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叶林溪坐在鹿丞腿上,手里的蛋黄派掉了。
圆滚滚的蛋黄派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门口旁边。
叶林溪傻傻地搂着鹿丞的脖颈,姿势暧昧。
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叶林溪一点力气都没有。倒是鹿丞,轻轻松松单手就能把她拉过来。
“要吃什么?我给你带。”
“望舒……”
鹿丞皱眉,他讨厌从叶林溪口里听到别人的名字。
很奇怪,就是单纯的不喜欢。
“我说了,我可以。”鹿丞又一次重复。
“嗯……”
叶林溪坐在鹿丞腿上,她总觉得鹿丞这么抱着她的姿势很奇怪。即便叶林溪知道,鹿丞只是下意识接住她而已,没有任何想法。
“鹿先生,一定要以这个姿势说话吗?”
鹿丞不懂,他向来对所有感情和人际关系无动于衷:“也不是不可以。”
“嗯……”
跟鹿丞说不通,叶林溪自己起来,坐到床边。
鹿丞怀里一下子空落落的,触感还在。但鹿丞有些不爽,莫名奇妙。像是到嘴边的糖没吃到似的,很烦躁。
“鹿先生,我看看您的伤吧。”
“无碍。”
伤口本就没多深,已经好了。叶林溪本身就不舒服,鹿丞不想再让叶林溪起身。
叶林溪若不经风的样子,鹿丞总认为风大一点就能把她吹跑。
叶林溪打开医药箱,安静坐在一旁给鹿丞换药。她答应过给鹿丞看伤口就一定会看,她有过很多病人,唯独鹿丞她不能不去在意。
“是你要给我包扎,我没要你这么去做。”鹿丞撇过头。
“嗯,是我要给鹿先生看。”叶林溪笑了,温声细语道:“不然我会很担心鹿先生的。”
“你……担心我?”
“嗯,我担心鹿先生。”
鹿丞想去问,什么是担心。到嘴边的话,又没有去问。
没必要问,他理解不了,他身边没有能让他担心的人。鹿丞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他是一个人,死了都不会在死亡通知单上签字的存在。
既然无法理解,又何必去问。
“鹿先生很听话,伤口没有碰到水。”叶林溪将鹿丞的衣袖整理好:“明天就可以拆绷带了。”
“你自己过来拆。”
“好,我去给您拆。”
叶林溪向来如此,对待病人温声细语。不只是鹿丞,每个难缠的病人都叶林溪这里都会乖乖听话。
她就像是棉花,一拳打在上面不会有任何力气。
在意鹿丞,是因为鹿丞很奇怪,脾气就很古怪。明明很强大的一个人,耍性子的时候像孩子,又一点都不会在意自己是否受伤。
似乎对所有事情漠不关心,却能在危机时刻出手相救。
鹿丞好像没有感情,就连最简单的喜欢和讨厌都分不太清楚。
叶林溪听别人说起过,也听过鹿丞自己亲口承认。鹿丞属于零共情能力,无情型人格障碍的人。
要知道,所有人都是有感情的,一旦没有情感支撑,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是很可怕的。
就是这样,叶林溪没有办法不去多留意鹿丞。一个将自己封闭起来,像小孩子的大人。
鹿丞是好人,尽管很奇怪,但就是个很好的人。至少在叶林溪这里,鹿丞是属于遇事要商量着来才听话的小孩子。
鹿丞扫了眼桌子上的零食,桌子不大,都摆满了拆封的零食。
“叶林溪,你别这么明目张胆。”
“您知道啊……”叶林溪揉揉鼻子。
“不然?”
从第一天起叶林溪在栅栏某个角落接零食鹿丞都知道,也知道叶林溪在食堂吃不饱。她挑食,很多不吃的东西,吃饭又慢,吃得饱才怪。
所以鹿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白坚他们也都默认。
大晚上从不查房,也不搞突然袭击,觉得叶林溪应该来不及藏零食。
“咚咚咚……”
“进。”
鹿丞捡起地上的蛋黄派,抬起手,准确扔进垃圾桶里。
封烟进来,先是跟叶林溪点头,然后走到鹿丞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嗯。”
封烟走后,鹿丞起身,给叶林溪倒了杯水。
“我有任务。”
“鹿先生,请您务必要注意安全。”
叶林溪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能过问他们具体有什么任务。只能说注意安全,仅此而已。
“嗯。”
叶林溪总能看到鹿丞的背影,鹿丞的背影和别人不一样。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原因,他的背影很结实,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所以啊,鹿丞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鹿丞跑出去又跑回来,从口袋里拿出好几张暖宝宝:“给你,不够跟金景轩说。”
“谢谢鹿先生。”
鹿丞想了下,觉得有句话有必要说:“我会安全回来。”
“好。”
过了三天,叶林溪好了,没那么疼。
这三天,她没有见到鹿丞,就是连金景轩也只见到了一次。行色匆匆的从她身边经过,叶林溪没来得及问任何问题。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清楚鹿丞他们一定有很艰巨的任务。
他们是盾牌,守护这个国家最神圣也是最坚硬的盾牌。
“你是不是好了呀?那今天要军训吗?”楚望舒刚煮好自热火锅,拿出两双筷子递给叶林溪一双。
“下午去吧,已经好了。下午去,还能不用早起呢!”
反正能躲开一次训练就躲开一次!
“你朋友真好,偷偷给你带吃的,我也沾光。”楚望舒很开心吃着自热火锅。
叶林溪笑了,其实教官们也很好。他们谁不知道栅栏某个角落,总有人给她送吃的,只不过是不说破而已。
“我的天,军训期间我起码瘦了三斤。”
“全当减肥了不好吗?”叶林溪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好像也瘦了一点,我现在肯定都没到九十斤。”
军训食堂的饭根本就不好吃,还没有医院食堂的饭好吃呢。
他们医院里的食堂确实比其他地方的菜好吃一些,所以真的吃不惯军训的饭菜。
“这个肥牛的自热火锅真好吃,回去我也多买点存着。”楚望舒喝了口汤,眯起眼睛:“味道绝了。”
“嗯……我家里也存了好多呢。”
吃完东西,叶林溪将所有零食收起来。
“干嘛收东西?”
“嗯……还是克制一点好。”
这不是被鹿丞说了吗,她们确实有些明目张胆。
下午,叶林溪终于来训练。
她三天都没有训练了,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很抵触。叶林溪最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来这里参加军训,宁愿在外科连续做好几场手术。
“叶老师你好点了吗?”
“哎呀,叶老师你瘦了。”
“有吗?”叶林溪揉揉脸,她刚才还在宿舍说自己瘦,难道真的瘦了?
“我真的瘦了呀?”
“有的有的,好心疼叶老师啊。”
虽然大家都叫叶林溪老师,但大家都没有把叶林溪当成老师。叶林溪很平易近人,说话也很温柔,大家不敢和别的老师说都会来找叶林溪。
谁都希望自己遇到的老师是叶林溪,都很羡慕叶林溪带的学生。
多好呀,叶林溪总是温声细语,哪怕一个问题重复很多遍都是好脾气。
叶林溪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最好的医生。
“好点了?”金景轩问。
“嗯,已经没事了。”
“今天下午不训练,大家自由活动。”金景轩扫了一圈实习生:“不去出训练营外面,否则给予通报批评。”
白坚和封烟执行任务去了,金景轩在等消息,没心情训练。
那是一线之隔,生与死的一条界线。即便金景轩表面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手心的冷汗出卖了他的担心。
他不仅仅是队长,不仅仅是兵,那也是战友。不用言说,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感情。
是可以将命交给对方的存在,哪怕永不联系,所有感情藏在山河之间。
“太好了,不用训练。”楚望舒开心死了,哪里管得了别人,最好永远都不用训练:“谢谢金教官大发慈悲。”
叶林溪原地坐下,不训练当然好,她一点都不想训练。
鹿丞依旧坐在大理石处,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没有担心,也不过问处任务之外的任何情况。鹿丞就是这样的人,会将任务完成的很好,但不具有感情。
金景轩走过来,坐在鹿丞旁边。
“你说……他们会有事吗?应该去的人是我,我是队长……”
“不知道。”鹿丞目光落在叶林溪身上。
叶林溪在笑,她笑的样子很好看。
说不上来,像天使,像一束光,钻进鹿丞心里痒痒的。
感情对鹿丞来说是奢侈的事情,感觉不到也假装不出来。就算面对死亡,哪怕死的是他自己,他也可以无动于衷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活着,甚至对鹿丞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仅仅是活着而已。
“鹿丞,你有真正担心过一个人吗?”
“没有。”
金景轩点头,最后什么都没说。
鹿丞说没有,就是没有。没有担心,没有想念,所有七情六欲,都没有。
“叶老师,你知道碘伏遇上维c吗?”一个学生跑过来:“小白问我,我感觉不单单是问我那么简单。”
小白坐下来,坐到叶林溪旁边:“谁说的,我就是单纯的问你,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谁跟你有信任?我们之间没有信任。”
叶林溪想了想,她大学的时候做过这个实验。其实很简单,因为维c是透明,碘伏是紫色,相遇之后还是透明。
当初还觉得好玩,拉着叶沂南做了好多次实验,家里的碘酒都被用光了。
后来被母亲追着打,叶林溪就躲在叶沂南后面。反正小时候只要犯错了,找叶沂南就对了。
“碘伏遇上维c变成透明?所以一个倾其所有,一个无动于衷?”
“哇……叶老师你竟然知道?”小白惊讶了:“我这也是在网上看到的,最近很流行的一个小实验。”
“叶老师,我们在讨论原理。为什么会变透明?”
他们只知道结果,这是化学方面,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维生素c是一种有机弱酸,具有还原性,淀粉蓝色是碘单质让淀粉变蓝。碘单质有氧化性,氧化剂和还原剂发生氧化还原反应,使单质碘变成游离体。”
反正金景轩是没听懂,就是觉得叶林溪很厉害。
说的都是中文,听起来就像做梦一样。
鹿丞睁开眼睛,他是没听懂,但周围一群人围着叶林溪说厉害。
叶林溪是光,她身上就散着光芒。那种暖洋洋的光,像冬日里的暖阳,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叶老师,您为什么要当医生?”
“混口饭吃吧。”叶林溪笑了,当初只是考到医科大,谁知道最后就成了医生:“家里养着,养烦了,就让我出来找工作。没办法,家里人不想养我了。”
“那你是随便考考考上了同仁本校?”
“谁说的?我悬梁刺股才考上的。我成天拉着我小叔叔学习,那段时间我小叔叔也要考研。”
“叶老师还有小叔叔呢?”
“嗯,没血缘关系。”
叶林溪不介意跟学生分享自己的事情,问了就会回答。
叶家,叶林溪跟叶沂南的关系最好,比她那些表哥堂哥的关系还要好。
鹿丞又一次知道,叶林溪有个小叔叔,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叔。
所以……他不喜欢叶林溪的小叔叔。
嗯……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