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景轩深呼吸两次,重新坐下。
鹿丞没心情吵架,说了几句话就不想说了。他坐在那里,就看向前面,双眸也没有个焦距。
空洞的眼神就是金景轩也于心不忍多说什么,他也没有办法,有时候没有心才能保护自己,就是这么真实。
像他一样,看似喜欢很多人,其实谁都不喜欢。
说到底,怎样都悲哀。他也悲哀,又有什么资格说鹿丞呢!
……
叶林溪赶到机场大家已经到了,她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有点起晚了。
不过好在飞机也晚点,她一路打车过来也没有迟到太久。
“你这两天怎么了?状态这么差。”黄然然皱眉,帮着叶林溪把行李箱空运出去:“平时也没见你这样,还是说你还没有和鹿丞和好?”
“没事,跟这个关系不大。可能最近太累,我一会儿上飞机睡一会儿。”
叶林溪揉揉脑袋,她有点偏头疼。
也不知道是昨晚着凉,还是因为最近太累。反正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头也疼,哪哪都不舒服。
黄然然也没在说什么,她知道叶林溪没说实话。人家不想说,她也不问那么多。
就是看到这样的叶林溪,她也跟着着急。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几天就消瘦成这个样子?眼底发青,再多的粉底也掩盖不住疲惫之色。
叶林溪上了飞机就睡觉,眼罩带好一动不动。睡着没睡着不知道,反正一直没醒来过,不吃饭也不喝水。
小白指着叶林溪,口型问黄然然:怎么了?
黄然然摇头:不知道。
然后两手一摊,一阵叹息。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分明就是有事放在心里。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大家都很累。
下了飞机全都放飞自我一样往外面跑,终于能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就连尚承锐的疲惫也减缓不少。
叶林溪下了飞机,手机刚开机正好叶沂南的电话打进来。
“九儿,到了吗?”叶沂南的声音从手机传来,声音低沉,是叶林溪熟悉的声音。
“嗯,到了,我现在在美国。”
“嗯,我知道,我在机场外等你呢。过完海关就过来,我带你吃饭。”
“你在美国?”叶林溪惊讶,完全始料未及。
上次叶沂南说要去江苏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上,打了很多电话也打不通。上飞机前她给叶沂南发消息说去了美国,然后手机就关机了。
本来叶林溪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叶沂南知道她来美国,更不抱希望叶沂南看到消息。
所以,这些天叶沂南也在美国?
“嗯,美国有些事情,目前留在这里,我们见面说。”
挂了电话,叶林溪回头跟大部队道:“那个……我小叔叔来了。你们先回酒店吧,我晚一点回去。”
尚承锐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头,有一种厌恶之色。
他还记得叶林溪的小叔叔,叶沂南那个人的眼神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
怎么会有人的眼神是那个样子?仿佛真有可能下一秒要杀了他。
“好。”尚承锐动了动嘴唇,没在说什么。
然后转头对着大家道:“好了,大家跟着我,我们去预定好的酒店,后天和美国的麻省里藤医院相互交流,在这之前请大家好好休息。”
“是,尚医生。”小白拖着行李箱从后面到前面来。
他本想问叶林溪有没有事情,她在飞机上就怪怪的。十几个小时只吃了半个面包,一小杯水而已。
小白还没来得及询问,叶林溪自己往前走了。
“她去找她的小叔叔去了,我们先走。”黄然然努了努嘴,示意前面站着的那个人就是叶林溪的小叔叔。
“她小叔叔……”小白瞪大眼睛,指着叶沂南的方向:“那是兰博基尼吗?”
“嗯……她小叔叔特别特别有钱。据说是那个世界五百强企业的董事长嘞?突然给忘了是哪个集团的,反正特别大,还给我们医院捐过设备。”
小白拍拍心脏心想,这就是任何人之间的差距啊。
有些人二十多岁就能开兰博基尼法拉利,有些人现在还拿着五六千的工资在燕京拼死拼活摸爬滚打。
拿着五六千工资的人,就是他啊!
叶林溪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就看到叶沂南站在最前面,主要是叶沂南太过显眼。在人群当中埋没了谁,都不会埋没叶沂南。
他摘下墨镜朝叶林溪挥手,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
后来很多年叶林溪回忆起来,叶沂南总是这样跟她笑。眼中有笑意,目光只在她身上。
“你看到我的消息了?”叶林溪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嗯,两个小时前看到的。查了下航班,应该是这趟航班,估摸时间就来了。”叶沂南测头给叶林溪开门:“上车。”
叶林溪钻进车里,叶沂南将行李箱放到后面。
等叶林溪扣好安全带,叶沂南发动车子。
“饿了吗?”
“还好,在飞机上吃了些东西。”叶林溪揉揉鼻子:“不过飞机上的东西不好吃,我也没吃多少。”
“九儿还是这么挑食。”叶沂南无奈:“你说你,没有我你怎么办呢。”
叶林溪吐了吐舌头,她根本就没想过叶沂南不在的日子。
她喜欢的生活,就是父母健在,家人安康。还有……可以的话,希望喜欢的人能在身边。
叶林溪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她做了就定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性格是她的原因,给不了鹿丞想要的那就退开。鹿丞那么好,不该把精力放在她身上,因为她知道,她不会完完全全用尽全力喜欢一个人。
叶沂南抬起手放在叶林溪的头顶上:“我带你吃饭,然后送你回酒店。有事给我发消息,我都开机,不会打不通。”
“那你前几天为什么没有开机?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也打了很多电话。”叶林溪侧头。
叶沂南避重就轻回答:“没有信号,在山里信号都不好。”
“嗯。”
叶林溪也没有多问,她知道叶沂南若是不想说就不会给她答案,问了也白问。
……
等了三天,得知叶林溪已经去美国之后,鹿丞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他想去有叶林溪的地方,他更靠近她,想要呆在她的身边。那是光,唯一给他指路过的光。
明明是叶林溪教会他如何微笑,如何说不喜欢,如何告诉他什么是喜欢。
为什么这样的人说走就走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咔嚓……”
是门开锁的声音,及其清脆。
鹿丞还有叶林溪家里的钥匙,那次叶林溪把家门钥匙给他之后他一直拿着呢。鹿丞打开门,不出所料,里面空无一人。
东西都摆的很整齐,只是里面该在的人没了。
酸奶在,牛奶也在,都是他平时买的牌子。柜子里也有小零食,冰箱里的冷冻层也放满了东西。
平常都是,一回家就有吃的投喂他。
这都是叶林溪的习惯,里面有他生活的痕迹的习惯。
“叶林溪……叶林溪……”鹿丞喃喃自语:“是我把你弄丢了,还是你把我弄丢了?”
“叶林溪……叶九……九儿……”
鹿丞静静坐在沙发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这几天鹿丞没敢去见叶林溪,他记得很清楚叶林溪的眼神。镇定,冷漠,疏离,温柔……这都是叶林溪,还有她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在这里坐了好久,从天明到下午。马上落日就要来了,他还是纹丝不动坐在这里。
门铃响了好几声,起初鹿丞以为是幻觉。后来声音越来越明显,晃了晃身子,这才起身去开门。
“鹿丞?”俞初见没有那么惊讶:“你果然在这里?”
鹿丞撇了眼俞初见,不是很想说话。
他站在玄关处,没有让俞初见进来。有什么事门口说,不需要进来。
这是叶林溪的家,能进来的只有叶林溪。
“那个……我是来拿钥匙的。”俞初见也没废话,跟鹿丞面对面站着压力太大,她快因为这个气压窒息了:“你把钥匙给我,我就走。”
“什么?”鹿丞皱眉。
“叶子说有一把钥匙在你这里,如果你来的话就把钥匙给我。”俞初见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不敢看鹿丞。
因为鹿丞的表情太难看了,像是要把她撕碎一样。
明明是他们俩个人的事情,最后牵连到无辜的她身上。早知道她就不跑这一趟,拒绝叶林溪一百次都比见到鹿丞压强般的气场好。
罡声阵阵,寸草不生。
这是鹿丞最原本的样子。
“我若是不给呢?”鹿丞居高临下地盯着俞初见:“你要怎样?”
俞初见忍不住退后一步,被鹿丞的眼神看的从心底里胆寒:“你别为难我啊,叶子是这么说的,我也就照办而已。”
而且……而且也分手了吧,再拿家里的钥匙不太好。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在鹿丞面前说,她还想保住她的小命儿呢。
“不给。”鹿丞攥紧钥匙,这东西是他的,叶林溪给了他就是他的:“我还没说分呢,不分。”
俞初见缩了缩脖子,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你走之前记得把钥匙放在茶几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俞初见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吓死了吓死了,鹿丞怎么这么可怕?平常眼里没欲望的时候确实很拽,又拽又冷傲,像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至少也没有到如此吓人的地步吧!
俞初见走后,鹿丞狠狠将门关上。他握紧钥匙,他不还回去,就是不还。
给了他的就是他的,叶林溪也是他的。什么都不要,他就要叶林溪,叶林溪必须属于他。
鹿丞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然后又负气的委屈起来,像一个没人要的大狗狗。
……
俞初见一路跑回酒吧,生怕后面有人追他似的。
到了酒吧门口,别来无恙的牌子下面,金景轩懒洋洋地坐在那里。
见到她来,也只是乜斜地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我晚上才开业,你来这么早?”俞初见走过来:“怎么还在门口睡着了?你完全可以给我先打个电话的。”
“嗯,实在没什么意思。刑侦韫有案子要破,鹿丞还是那德性。”金景轩伸了个懒腰,不是很想动。
后面的话金景轩没有说完,现在这个时间能蹦迪的地方还没开业。现在去找陪他的人多半长得没那么好看,索性就不叫人来陪。
想来想去,能喝酒,而且不会那么无聊的地方,能来的地方只有这里。
别来无恙是清吧,金景轩平时都不会来的地方。最近不知怎的,就喜欢往这里跑,可能是想换换口味吧。
俞初见打开门,将里面的灯都打开。
“你有点想问鹿丞和叶子的事情吧?其实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
“叶医生什么都没跟你说?不能吧,你们是朋友。”
“她的事情很少跟我说,尤其是感情方面。”俞初见很认真的样子,她知道的事情说不定还没有金景轩自己知道的多呢。
“而且鹿丞和叶子分手我不意外,不是说两个人不适合,是现在叶子没有做好准备喜欢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说?”
金景轩这就不理解了,喜欢一个人还要做准备?
要么是一见钟情,要么就是日久生情,只有这两个选择,哪来的还要做准备呢!
“叶子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对谁都好,对谁都一样。所以在重要的人面前都会觉得和别人没什么区别,俗称中央空调。而且她从小就想成为好医生,在工作面前她会全神贯注,甚至忽略别人的感受。”
俞初见耸了耸肩膀,接着道:“她从小的教育就是这样,感情自留三分,待人彬彬有礼,她秉承着这个原则,总司如此。”
所以啊,想要改变根本不可能。
要么就是遇见和叶林溪一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又不相互干涉对方工作的人。
金景轩深深叹气,完全不理解:“他们还有可能吗?”
俞初见摇头:“我不知道,但叶子要一直这样,无论给谁都会分开。”
金景轩揉揉脑袋,他也听不懂俞初见在说什么。
有点深奥,而且他也没有耐心听这两个人怎么发展。反正他知道鹿丞想要和叶林溪在一起有点困难,还需要做改变就好了。
至于做什么改变怎么改变,这么头疼的事情让鹿丞自己去想。
“行了行了麻烦死了,他们的事情我才不参与呢,一堆破事儿等我解决。”
“是你自己问我的。”
“我刚才好奇,现在不好奇了。”
俞初见给金景轩倒了杯酒,然后自己在那画漫画。
这才下午六点,平时酒吧都是半夜才有人。
这会儿能算得上客人的也就金景轩一人,金景轩在这里都能自己调酒也不需要俞初见做什么。
“你那么喜欢画画?”金景轩问。
“是也不是,画画这件事从之前的喜欢到现在的习惯,已经变成每天的任务,是我必须做的事情。”
俞初见思考一下:“哪天没有做这件事就感觉少了点什么,算得上习惯吧。”
其实所有的梦想褪去那层外衣,没有那么华丽的外表,就必须甘于寂寞。每一天固定的模式,每一天必须要做的事情。哪有什么梦想支撑,支撑自己的只是前一天的坚持。
曾经也放弃过,挣扎过。但俞初见知道如果她连这点坚持都没有,那她一无所有。
“如果我画漫画不赚钱,我想我也不会坚持到现在吧。”俞初见苦笑:“找个早九晚五的工作,可能也就这么过去。”
金景轩喝了一口酒,点点头。
烈酒入喉,辛辣而又畅快。
有种酒越喝越清醒,反正金景轩现在就很清醒,他甚至能看得清俞初见的每个表情。
俞初见好奇:“你呢?你为什么选择当兵?当兵很苦吧,更需要坚持。”
“游戏人间太无聊,找点事情做。”金景轩轻笑。
“不是吧?我看你挺有信仰的。”
“我没跟人说过,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哥曾经就是空军,空军少校,无人能敌。嗯……就和现在的鹿丞差不多吧,一样的兵种。”
“在一次演习中为保护战机牺牲了自己。”金景轩眯起眼睛陷入回忆:“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但他震撼到我了。”
所以,这也是金景轩一直坚持的理由吧。
想要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豁出性命保护那冰冷的金属。为什么人可以用自己的身躯铸成最坚硬的铜墙铁壁。
金景轩想要在这里找到答案,也许找到了,也许还没完全找到。
“你很崇拜你哥哥?”
“嗯,小时候很崇拜,长大就不了。”金景轩摸摸头,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他哥什么样子,谈什么崇拜:“他要是在的话一定天天骂我混蛋,不学无术。”
俞初见没再说话,她知道金景轩的意思。他混蛋,不要喜欢上他。
这是金景轩在告诉自己的一个事实,确实如此。
所以,俞初见从不敢说喜欢金景轩。就连叶林溪问,她的回答也是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