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松了口气。
只要他留在柳扶英身边,便宜师父就没法收他玉牌,挖他的丹。
到明日,他到百仙山再给墨羽找个更大的补品就是了。
昭昭忍着隐隐又有震荡趋势的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
他真是被便宜师父的规矩圈养久了,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人了。他自私自利,为达目的,可以不讲原则,不择手段。
他可是,最会讨好人的。
第49章 无情道9
长渊回到雪阳殿,仍坐在榻上,沉眉,若有所思。
梵音快回来。
回君上,附近的仙官说,小公子进了柳公子房间后,就把门关上了。除了柳家的下人,恐怕无人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柳家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就不那么好打听了。
不过,以小公子的性子,若知道柳公子曾阻拦灵枢去给君上报信,气之下去找柳公子出出气,倒也不是不可能。
长渊默了默,没予置评。
而是吩咐:你去趟逍遥宫,去将逍遥子师徒道叫来。
梵音愣。
君上还要查百仙山之事?
长渊挑眉:怎么,你觉得不需要查。
不是。
梵音哪里敢有此念头。属下只是奇怪,小公子已然承认此事,君上为何还要坚持将细枝末节都再查遍。
长渊哂然端起茶碗。
那小东西,十句话里有五句是真的就不错了。本君必须将此事前后始末、所有过程都搞清楚才行。
长渊目光有些复杂。
你可知,那山里关的都是什么等级的妖兽。
寻常人斗着胆子进次,都是九死生,他若真的如柳扶英所言,曾在长段时间内,每日下课都偷偷潜入里面,拿里面的妖兽试炼长渊唇角抿,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究竟是他低估了那小东西,还是他从未了解过那小东西。
自昨夜获悉此事至此刻,他心情仍未能完全平复。除了意外和震惊,便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小东西平日娇娇气气的,动不动就像兔子样红眼睛,掉豆子。
当真有胆子以如此极端而危险的方式提升修为么?
最重要的是,这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竟完全不知。可见小东西为了瞒着他偷偷用特殊法子提升修为,也是煞费苦心。
另外,再将灵枢叫来。
这件事,除了逍遥子师父,怕也只有这灵枢最清楚了。
而且,长渊忽然生出感觉。
这小东西,会不会还有其他重要事瞒着他。
譬如今日,他看到的那道元神之剑。
短短半年,这小东西竟已修炼出了元神之剑,在剑道来看,说句天赋异禀亦不为过。可这与昭昭平日的表现并不相符。
否则,这小东西也不会胆大包天到另辟蹊径,靠百仙山里的妖兽提升修为。
长渊想了想,另派了仙官去惠英殿,先去将昭昭叫来。
不料仙官回来道:君上,小公子说,柳公子那儿离不开人,只喝他喂的药,恐怕不能立刻过来见君上。
小公子还说,君上若有吩咐,直接让属下传话就行。
长渊皱眉。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小东西又在搞什么鬼。
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也就算了,还真以为他相信,他是真心实意要留在那里照顾病人么。呵,多半是因为百仙山的事心虚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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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英殿,昭昭果然正坐在床边,端着药碗,认真的给昏迷的柳扶英喂药。
旁边圈柳家人,包括柳敬在内,都看得战战兢兢。柳敬:这种琐事,怎敢劳烦小公子,还是让下人来吧
柳敬给柳江使了眼色,柳江立刻上前,要从昭昭手里接过药碗。
昭昭避开,问:你们嫌我喂得不好么?
不不不。
柳江急忙摆动双手,表示自己绝无此意。我们只是担心累着小公子了。
我不累。喂药而已,有什么累的。
柳家人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柳江跟着柳敬到边,不放心道:家主,公子毕竟是被这昭昭打伤的,就这样让他
放心,当着这么多柳家人面,他不会害扶英。
柳江不解。
奴才怎么觉得,家主似乎对这昭昭信任。
谈不上信任。
柳敬笑着摇头,眼底是世家家主才有的老练。
他不像扶英,没有根基,没有家族做倚仗,这回失手伤了扶英,想将功折罪,抵消自己过错也正常。
若我没猜错,扶英这回拜入雪霄宫,给了他不小压力。
说到底,只是孩子而已,咱们何苦为难他。扶英虽然受了伤,也不算重,都是些皮肉伤。
柳江不由感叹。
家主宽厚。
柳敬眼底却划过抹伤色。
叹道:扶英幼时也是十分善良可爱的孩子,要不是被掳进魔窟,也不会变成今日这争强好胜的性子。
唉,说到底,都是我无能。拜入这仙州学艺虽好,哪有在家里舒服。
昭昭无情境已修炼至十道,耳聪目明的,自然能听到他们谈话。
心想,这柳敬倒是比他儿子宽厚多了。
继而又想。
有自己的家,不必寄人篱下,不必日日费尽心思的讨好别人可真好。
虽然柳扶英十分可恨可恶,昭昭这刻却有些羡慕他,有柳敬这样宽厚爱他的父亲。
柳敬这人虽然汲汲经营了些,可听说儿子受罚,连夜千里迢迢的赶来仙州,亲自替儿子打切,经营各方关系,可见是真把柳扶英疼到了骨子里。
昭昭心里再次泛起阵酸意和嫉妒。
咬牙,望着柳扶英那张长得楚楚可怜的脸,恨不得在上面戳洞。
小家伙,你又在动不该动的情了。
无情没有温度的声音冷不丁在脑海中响起。
昭昭手颤,险些丢了手里药碗,直接洒在柳扶英脸上。
老家伙,你
叫谁老家伙呢。
神官,你在哪里?
在你元神里。
昭昭皱眉。
什么情况。
无情的声音听起来也生无可恋。
你近来元神屡屡震荡,已有破境之危。身为守道者,我不得不提醒你二。
要想未来不辛苦,现在就得吃得苦上苦。
你能不能有出息。别整日嫉妒人家这,嫉妒人家那,等你真正飞升成神了,还不是呼风唤雨,想要什么有什么,贪恋这俗世的感情有什么意思。
昭昭头。
你说得对。
神官,等我这回从百仙山出来,就到天道中闭关,直到突破第三十五道为止。
无情小小激动了下,不愧是他看中的小崽子,敢挑战如此地狱级模式的试炼,继而皱眉。
为何是突破第三十五道。
昭昭心道不好,险些说漏嘴。
淡定的咳咳两声:哦,说错了,是三十六道啦。
这还差不多。
我可跟你说,这十四州的无情境开放至今,还没有通过三十六道试炼,飞升成神的呢。你若真有这本事,老夫便奉你为主。
昭昭心道谁稀罕。
他还要找师父呢,可没时间收小弟。
不过无情番警醒,倒让昭昭紧绷的元神放松不少。
昭昭道:放心吧,我会努力修炼。
争取最后脚踹了你,去隔壁剑道入神,然后找师父去。
昭昭直在惠英殿磨蹭到半夜才出来,成功熬倒了大片柳府下人。
昭昭抱起静心,轻手轻脚往后山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后头传来声站住。
昭昭背脊僵了片刻,只能停下,老实转身。
长渊果然正站在廊下,静静望着他,不知道已经望了多久。
师尊。
昭昭隔着三丈远的距离行礼。
其实元神稳定下来之后,他已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柳扶英说那番话,就是故意刺激他的。修炼之人都知道,元神之剑受元神牵制,而元神和修炼者精神状态息息相关,这柳扶英仗着查了些他的底细,恶毒的想通过击溃他精神,来击溃他元神之剑。
卑鄙至极。
如果长渊真要逐他出师门,今日看到他伤了柳扶英的时候,肯定就逐了,不会拖到现在。
他无情境刚修炼到第十道,正是不稳定的时候,身体内的七情六欲每日都在同融入他内府中的无情道的力量争斗牵扯。
他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敏感脆弱。
不过,柳扶英今日倒是也给他提供了重要信息,现下墨羽就差颗仙力充沛的元丹,就能醒过来。
长渊和司药星君遇到的难题就是,他们不可能为了救墨羽,真的去挖颗其他仙族弟子的元丹。此举有违天道。
事情就卡在了此处。
司药星君这些日子直在寻找能够代替仙族元丹的东西,可惜仙族元丹何其珍贵,岂是寻常灵宝法器能代替的。
看司药星君快要愁秃头的模样,显然没有找到。
这对昭昭来说,恰好是机会。
如果明日他能从百仙谷弄颗不输仙族元丹的大妖元丹,把这元丹放入到他自己的内府中,慢慢炼化成仙族元丹,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大妖元丹不好炼化。但他的内府不样,他内府仙元,便是在百仙山中,日复日的炼出来的。要炼化妖丹,他的内府,就是天然炉鼎。
届时,有这桩大功劳在身,长渊肯定也不会再追究他之前私自入禁地试炼的事了。
许是刚刚无情番话的作用。
也许是墨羽醒来的日子在天天逼近。
昭昭今夜第次清晰的认知到,若能道成,他恐怕真的要同眼前这便宜师父告别了。
他没有其他退路,也没有其他选择。
长渊也心情复杂的望着这便宜徒儿。
半晌,从指间慢慢褪下了那枚赤色扳指。
第50章 无情道10
昭昭睁大眼,便宜师父要干什么。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长渊:过来。
哦。
昭昭走过去,十分稀罕的盯着那枚扳指。
长渊:伸手。
昭昭一愣,犹豫了下,乖乖伸出右手。
长渊试着将扳指往昭昭中指和拇指上都戴了下,可惜,昭昭年纪小,手指又细又软,连最粗的拇指戴上去,依旧会滑下来。
昭昭暗暗着急。
这可是便宜师父的贴身之物,好不容易才送给他。
他竟然因为手指尺寸不合,就要与宝物失之交臂了么,简直他可忍叔不可忍。
昭昭恨不得施个法术,让手指就地变粗一截。
昭昭清清嗓子。
其实、其实并一定非得戴手上的。
用绳子穿起来,戴到脖子里也可以的。我的宝贝鳞片就是那样戴的呢。
长渊挑眉。
显然也没料到会遇着这个难题。
沉吟片刻,也未去找绳子,而是并起两指,在扳指上轻轻一拂,不知施了个什么仙法,那扳指竟然变成了一根表面泛着淡淡灵光的赤色发带。
转过去。
长渊握起发带,抬手,直接在昭昭原本束发的发带外缠了一圈。
赤色的发带,和少年雪白肌肤十分相称,尤其是配上少年眼尾那粒桃花小痣。
长渊打量了一番,还算满意,道:便让此物做你脑门后的眼睛吧,明日入山,一切听从师兄们的安排,万不可逞能。否则知道知道,否则要挨鞭子。
发带尾端尚余着一截,自然垂落下去。
昭昭晃了晃脑袋,那发带便随脑后马尾一起轻轻摆动。昭昭美滋滋道:谢谢师尊。
行了。
回去早些休息吧。
昭昭点头,趁着长渊不注意,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便宜师父的腰。
师父。
少年软软唤了声。
脑袋用力蹭了下面前的坚实胸膛。雏鸟一般,久久不松开。
如果你就是我的师父,该多好呀。
我的师父,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墨羽,还有那个可恶的柳扶英。
如果有其他选择,我才不要去炼什么妖丹,救你的宝贝徒儿呢。
想着想着,昭昭眼睛不受控制的就红了。
一想到等墨羽醒了,自己可能连这么个便宜师父都没有了,昭昭就更委屈,更伤心了。
小家伙,镇定,镇定啊。
无情愁秃头的声音再次想起。
这个小崽子,到底行不行啊。
昭昭吸口气,用力把泪豆子憋回去,只肩膀仍在轻轻抽动。
好了。
这回开口的是长渊。
长渊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竟已习惯了被这八爪鱼一样的小东西,紧紧抱着,缠着,甚至过去这么久,也没想立刻把小东西推开。
今夜他也没说重话。
小东西不知怎么就又委屈上了。
莫非还是被之前的事吓得?
可今夜了解到的真相,简直令他叹为观止。也从侧面证明,这小东西,根本不像在他面前一贯表现出来的这般娇气,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