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似是一滴岩浆,瞬间落入楚朝晟冰冷的心中。
一阵火烧般痛灼之后,再次被冷风吹霜冻结。
楚朝晟瞳孔逐渐放大,紧攥在身侧的手,无力的松开。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世人都这般,如今只不过又多了个她罢了。
他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萦绕周身的气息,冷冽又萧索。
她唇瓣一动,清脆动人的嗓音再次响起。
“我所见的王爷霸道、毒舌、固执、令人生厌,但却也有温柔、细心的一面,误伤于我,不惜一切将我救回,并且为之赎罪道歉,一个懂得愧疚的人,如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是不信的,想来其中有不可为人所知的缘由罢。”
她字字句句,如同春风化雨,点点落入楚朝晟常年被烈火炽烤,干裂荒芜的心田之中。
他蓦的抬头,猩红的两眼凶光逐渐减退,有不可思议的流光旋转。
像是被人安抚的困兽,浑身尖刺不知该如何安放。
秦晚瑟心底微叹一声,这男人,还是在乎自己风评的。
“王爷闹够脾气了吗?”
楚朝晟别开脸,哼了一声,“本王这是闹脾气?”
没理会他疑问,秦晚瑟继续道,“夜侍卫在外候了半晌,也该让他下去歇歇了,我也该施针了。”
楚朝晟又是一哼,“本王没让他在那候着。”
说完,倒是乖乖躺下,顺势闭上了双眼。
秦晚瑟拿起针,伸手按在他额上寻着穴位。
她的手柔软温暖,带着淡淡的药香,都说药苦,但是她身上的那股气息却是微苦夹着甘甜。
轻轻按在他额头,好似带着异样的魔力,让他紧绷的神经徐徐放松,一针还未下去,他竟安睡了过去。
听着他悠长的呼吸声,秦晚瑟目露惊讶,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银针。
“倒是累坏了,可惜没有你出场的机会了。”
还准备这回给他扎疼点的。
才走两步,脚下一顿,回转过身,抖开锦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看着他熟睡的疲惫模样,秦晚瑟摇了摇头。
“还真是难搞。”
一脚踏出门,夜雨正忧心忡忡的立在门外,见她出来,两眼像是瞬间被点亮的烛火,连同着那张素来无甚表情的脸也变得生动起来。
“秦小姐!”
秦晚瑟抬手压下他不受控制过高的银两,“小点声,你家爷刚睡着,下回醒来怕是施针都没用了。”
“哦,是,”夜雨站的笔直,垂在两侧的手激动的紧绷着,目光灼灼的看着秦晚瑟,看的她浑身不舒服。
“我脸上有什么吗?”
夜雨摇了摇头,心里暗道自己赌对了,秦小姐对于王爷而言是特殊的。
他眼里荡着笑意,并不将这话说出来,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我送秦小姐回去。”
秦晚瑟也不拒绝,应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抄手回廊上,秦晚瑟看着两侧风景,道,“夜侍卫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夜雨噎了一下,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尖,“秦小姐聪慧,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除了你家王爷,你谁也不送,忽然说要送我,定是有话要说,说吧。”
夜雨顿了顿,似是在犹豫这话究竟该不该说,旋即道,“王爷他……”
“哎,打住,”秦晚瑟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他,“要是跟我说你家王爷的秘密之类的,那就不必开口了,我不想知道,怕麻烦。”
她迟早是要离开的,要是知道了太多,牵扯必然会多,想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夜雨怔了一会儿,忽然释然一笑,“世人都说秦小姐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我所见,却不然。”
秦晚瑟道,“世人还说你家王爷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呢,其实也不尽然不是?”
夜雨语气一滞,旋即神情肃然,冲着秦晚瑟双手抱拳一拱,“秦小姐说的是,是夜雨浅薄了。”
“好了,不必送了,去照顾你家王爷吧。”
“秦小姐慢走。”
天色越来越沉,秦晚瑟坐在圆桌前,面前燃着一盏烛火,她两手持着一张信纸。
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字,她低声喃喃念出声来。
“每日进展,速速汇报,不得有误……”
她视线在右下角一个落款“三”字流连一番,敛起眸光。
这封书信,她从魏芳房间搜出来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日了,但还是没有揣摩透里面的意思。
每日进展……
什么进展?
魏芳他们在国公府除了敛财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任务?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叩叩叩——
外面传来一串敲门声,秦晚瑟连忙将书信贴身收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坐在桌前。
“小姐,该洗漱就寝了。”
“你放着吧,我待会儿自己来。”
“好。”追月放下木盆,转身出门,关上门的时候,动作顿了顿,问道,“那粽子,今年包了,小姐还送去水念庵吗?”
秦晚瑟眼皮一跳,“嗯”了一声。
追月满心欢喜,“有些日子没听小姐提起水念庵了,还以为小姐不回去了呢。”
乐完后,帮秦晚瑟关上了房门。
秦晚瑟长吁出口气,看了一眼追月打好的水,没有洗漱,起身到柜子前取了一身短打,裁了一块黑色方巾,趁着夜色,摸出了府门,一路来到白日里与狗哥分别的路口。
银蟾光冷,夜风拂面。
她警惕的四处看了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支细细竹筒,拔开塞子,里面放出来一只颜色诡异艳丽的蛾子。
白日短短接触,从狗哥跟芽儿的对话中可以听到,他们是被人给控制的,上一世这种圈养乞儿,用之牟利的行为也有,通常背后是有个庞大的组织。
所以白日在给狗哥塞银子的时候,她在他肩头留下了碾碎的萦香丸。
炼制萦香丸其中所需一种花蜜,是这嗅觉极其灵敏的百绣飞蛾最喜欢的食物。
放出它,就可以找到狗哥的下落。
百绣飞蛾在空中盘旋了一下,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秦晚瑟跟在后面,纤细的身影起起落落,如同一片黑云,毫无重量。
飞蛾穿过众多民宅,在一处宽阔豪气的四合院门前盘旋,正欲继续飞入,秦晚瑟一伸手,将它捉了重新放回木筒中。
抬眸粗略打量了一圈这四合院。
以闹市为隐,且宅邸规模之大,错综复杂,里面无论发生了什么动静,外面都是听不到的,找起人来,也很是费事。
她眸光倏地一沉,张开魂力,朝内部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