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翻着账册看着,面上看不出喜怒。
白胜在底下跪着,嘴角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勾着得意的笑。
没想到,秦晚瑟竟然会主动将那账册拿出来,可是帮了他大忙了!
对面,秦晚瑟一手端着茶,饮茶瞬间,两眼不着痕迹的朝白胜钱坤二人瞟去。
这二人的意图,她大概清楚了。
一上来便用亡子哭惨,引起皇上愧疚之情,紧接着激怒楚朝晟,逼迫皇上给个说法。
看起来,事情就只是这么回事,实则不然。
那茶楼规模不小,白胜将之烧毁,不日消息就会传入皇宫,与其让流言蜚语满天乱飞,不如他亲自来皇宫戳破。
反正证据已经被烧毁,只需要捏造个借口,就能蒙混过关,还能趁机激怒、羞辱楚朝晟一番,再当着楚朝晟的面重新建好茶楼。
日后若是茶楼出事,他们就可以说,当初楚朝晟亲自监工,把责任全都推到楚朝晟身上……
秦晚瑟两眼微微眯起,绝美的容颜清冷似雪。
两个老狐狸,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响。
不过她现在与楚朝晟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楚朝晟被这等小人暗算。
脑海中思绪掠过,侧眸看向台上那抹明黄身影。
账册遮住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与楚朝晟有几分相似的眼,看着清明,但若要细究,却发现他眼底如同一片漆黑的海,什么也看不出。
忽然,他合上账册,指着座下李浪鸥。
“户部,你来看看。”
账册往朱红矮案上一扔,有太监取走,弓着身一路传到李浪鸥手里。
忽然被点名的李浪鸥浑身一紧,正欲掐一颗葡萄的手猛地一滞,双手接过太监手中的账册,冲着皇上一点头,开始翻看。
书页翻动之间,忽然有一股莫名的淡淡香气扑入鼻腔。
他两眼迷离了一下,而后恢复清明,再要轻嗅那味道,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纸香与墨香的混合。
心下疑惑,暗暗蹙了蹙眉,但眼下正在金殿,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没时间深想,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脸上震惊之色越是明显。
这账本,太奇怪了!
应该说,他知道这账本全是对不上的错账,毕竟是他亲手做的,但是眼下,那些错账竟然全都对上了!
他用力揉了揉眼,接连翻看了几页,皆是如此!
“这……怎么可能……”
白胜观他神色,心里暗觉不对,试探性的问道,“李大人,这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李浪鸥眼白已经完全多于瞳仁,闻言看向白胜,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李大人,说吧,怎么回事。’
台上,皇上顺手拉过燕贵妃的手,旁若无人的轻轻揉搓着,根本不看李浪鸥,仿佛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但皇上不看,并不代表李浪鸥敢撒谎。
他面色凝重,一副如临大敌模样,起身拿着册子走到殿前跪下。
“回皇上的话,这账册……没有问题……”
一句话出,不光白胜,就连旁边的钱坤都惊得虎目圆睁,紧接着暴喝一声,“你说什么?!姓李的,你分明是胡说八道!”
李浪鸥缩紧了脖子,不敢吱声。
毕竟是皇上看过的东西,他哪里敢乱说?
武商眼皮跳了跳,有些意外这结果,不过此事与他并无多大关联,继续饮酒看戏。
秦晚瑟面上并无多少波澜,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手中茶盏顿下,下一秒腰身一紧,又被那男人纳入了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
他磁性的嗓音压低,凭空多了一抹魅惑。
“你这女人,什么时候动了手脚,竟然连本王都不知?”
秦晚瑟微微仰头,分明的眼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目,“出去再说。”顺势离了他的怀。
这画面,在旁人眼中,显然是郎情妾意,可他二人之间,并无那种旖旎的气氛。
至少秦晚瑟没有。
坐直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对面钱文柏正一副满是探究的望着她,她轻轻颔首示意,调转了视线。
钱文柏一怔,像是被人发现做坏事一般,心跳略微不受控制的快了几拍。
“大哥,大哥……”旁边钱霜儿轻拽他衣袖。
“怎么了?”
“大伯他们好像要出事了,你不帮帮?”
钱文柏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帮,而是没法帮。
万一行之不慎,连他也要被拖下水。
钱霜儿脸色难看了下来。
虽然对钱坤也并无好感,但是让秦晚瑟高兴的事,她就高兴不起来。
得想个法子。
底下人心思各异,台上那抹明黄仍然云淡风轻。
“白府上回缴纳税银是多少来着?”
皇上开了口,底下白胜立马汗如雨下。
脑海中乱嗡嗡一片,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本账册明明是假的,楚朝晟一拿出来他就可以喊冤说被诬陷,为什么账册到了皇上手里却成了真的?
难道是李浪鸥偷偷动了手脚?
他压根没往秦晚瑟与楚朝晟身上想,毕竟他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内,楚朝晟不可能做出一个完美的账本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出了内奸!
李浪鸥叩头回答道,“白府缴纳年税银五十万两……”
“五十万?五十万才不过白将军的茶楼一个月的收入,李大人,你是不是算错了?”
皇上抬头,一张脸上没有丝毫怒气,两眼幽深似海,却莫名让整个殿堂温度骤降。
冰冷的空气,好似结成了霜刺,吸一口,就会扎入肺里,生疼无比。
李浪鸥吓得亡魂皆冒,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说话也变得不利索。
“若按、按照这账本来算,白府少缴纳税银五千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连楚朝晟都是眼皮一跳。
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胜。
“白将军胃口不小啊?”
白胜脑海中早已乱成一团,也不顾皇上在不在,起身揪住李浪鸥的衣领。
“你胡说!那账本分明是假的!我白府上下忠心耿耿,怎么会少缴纳税银!一定是你陷害我!”
李浪鸥被他掐的险些喘不过气来,皇上手一挥,左右鹰卫上前将他二人强行分开,将白胜反剪在地。
正在此时,一声“且慢”打住了众人动作。
皇上望向声源处,视线定在了钱霜儿身上。
“是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钱霜儿悠悠起身,恭敬一礼,“皇上,臣女方才听德阳郡主说,她是在楚王府门口捡到这账册的,既然是捡到的东西,那作假的可能性就很高,以此来断定白将军有罪,会不会……太草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