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渺茫。
江羡鱼自闭了。
沉默许久之后，公爵先生生无可恋的叹了一口气。
一定要去的话
我不希望在我的古堡之中看见血腥。
他把笨重的盔甲一件一件脱下，整理好之后放在伏湛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兄，路途凶险，注意安全。
穿上它最起码图个心理安慰？
伏湛望着锈迹斑斑的机甲，眼神晦暗难测。
江羡鱼想象了一下大佬穿着铠甲的样子，总觉得有些滑稽。
伏湛的脸越来越难看。本能使咸鱼先生果断闭嘴。他打开员工操作界面，顺着大佬的心意，乖巧地打开了通道。
伏湛不知道，人工判定那一栏的判定任务失败，江羡鱼最终也没有点下去。
公爵先生想好了。
大佬人不坏，要是在囚牢翻车了，他就判定大佬任务成功，到时候强制把所有玩家带出轮回境。怎么也不会闹出伤亡事件。
照理轮回境的人工判定最后还会有总部前来审批。不过最近的轮回境越来越乱，新人关卡基本处于无人监管的状态，这种人工判定基本就是boss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他给玩家开个后门，应该不会被发现。
黑色的漩涡重新出现在伏湛的脚下。
伏湛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看着漩涡之外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的公爵先生，眼皮一跳。
伏湛的面前出现了一跳通知。
【玩家：...,你好鸭~伍德公爵在此祝您地狱之行一路顺风~QUQ~】
囚牢是什么样子的？
过往的经历使伏湛见过许许多多高级副本的囚牢。
是哀鸿遍野，是血流成河，亡灵们已经失去了为人时的意识，只是本能地发出凄厉的嘶吼。
伏湛置身于乌兹古堡的囚牢，第二次发出感叹：
现在新手本对新人真的很友好。
公爵先生的囚牢之中，一个亡灵都没有。
这片领土之内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色彩，他的脚下是一层漂亮的冰层，烟雾袅袅，头顶的光细碎轻柔地在冰层之间荡漾开来。
在他的不远处，有一座红色的巨大的山。
伏湛走近看，惊讶地发现这原来也是一堆西红柿。
他从西红柿山中拿出一个西红柿细细把玩，最后发现这些西红柿果然和公爵先生送给他的一样。
伏湛不知道的是，因为江羡鱼的副本常年废弃，而咸鱼先生开始工作至今，副本的伤亡率仍为0，因此囚牢从没有发挥过它真正的用处。
不过因为囚牢面积够大，温度够低，善于利用空间的公爵先生把这里当成了仓库，专门储存他吃不完的西红柿。
在这片净土之中，要找到一个虚弱带伤的入侵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伏湛顺着血腥的气息，很快就找到了躲在西红柿山另一面的入侵者。
入侵者穿着白色的婚纱，裙角白蔷薇点缀其间，她的手和脚已经开始溃烂，浓稠的黑色粘液从指尖流出。
虽然只看见了一个背影，但是伏湛毫不犹豫开口：
林女士，果然是你。
入侵者颤颤巍巍地从冰面上站起来，露出了她的正脸
和副本开始那个消失的玩家小林一模一样的脸。
送走伏湛以后，江羡鱼愣在原地两分多钟。
他后悔了。
担心。
非常担心。担心的对象不是那个热爱搞事情的大佬，而是他藏在囚牢里的一堆番茄。
那可是他整整一年心血。
万一，万一伏湛和那个身份不明的入侵者一言不合开始打架
刀光剑影，争锋相对。
到那时，他那些脆弱的小番茄们一个都保不住。
一番纠结之中，江羡鱼回到了他的秘密基地。
彼时的张大夫刚刚安顿好江羡鱼的身体准备离开。
望见一脸丧气的小咸鱼，张大夫既欣慰又担心。
欣慰的是小咸鱼终于知道事态紧急跑过来避难，担心的是小咸鱼好像不高兴。
我的番茄。他听见老友嘟哝了一句。
什么？张大夫有点懵。
我在囚牢放了一堆番茄。
入侵者在囚牢之中，而刚刚我还把这一批玩家之中看起来最厉害的一个也丢进去了。
我觉得他们会打起来，到时候最先遭殃的就是我的番茄。
张大夫表示不能理解老友的担心点。
不过事态确实紧急。
张大夫：最厉害的一个？
江羡鱼：对。
张大夫：他犯事儿了吗？
江羡鱼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张大夫奇怪了：小咸鱼，你没事情放他去哪里干什么？
老友一贯善良，这些年来还在副本里结交了一大堆动物朋友。
张大夫不觉得他干不出把玩家流放囚牢的事情来。
他主动要求的。江羡鱼回答，他应该和那个入侵者的上级有点私仇，而且即使我不让他进去，他也总有办法跑到那里去。
什么！张大夫一下子跳起来，小咸鱼，你真够蠢的！
囚牢是什么地方？是只有我们和入侵者知道的存在！
一个玩家，一个知晓囚牢存在的玩家，请求你流放他！
准没按什么好心！
江羡鱼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还是摇头。
我觉得那个玩家应该不坏。
老友就是太天真，太容易相信别人。张大夫无奈地拍了怕老友的肩膀，道：别害怕，我去看看。
他说着打开了床旁边的柜子，柜子里面是一片虚无。
柜门就是连接囚牢和箱庭的通道。
还没反应过来，张大夫就消失在了江羡鱼的视野之中。
江羡鱼欲哭无泪。
他没害怕。
就是有点窒息。
他深吸一口气，也踏入通道之中。
我只是.小林跪坐在地上，一脸无措。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要狡辩。
伏湛看着小林，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公爵喜欢缀满白蔷薇花的新娘只是一个幌子。
通关条件、隐藏任务、boss技能你早就知道副本内的一切。
你故意在下副本之前把错误的副本信息散布出去，玩家不能通关，你就有大把时间滞留在这个副本好夺取boss力量。
入侵者隐藏在玩家之中，而从一开始你就消失了。
你找不到这个副本的通道，所以你决定违反规则让系统自动把你流放囚牢。
那些玩家被你耍的团团转。
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个男人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本来算得好好的，下副本，夺取力量，走人。
可为什么这个副本通往囚牢的门她找不到，千辛万苦跑到囚牢以后发现这里除了一堆该死的番茄什么都没有！一个亡灵都没有！
没关系。
她可以耐心等待。
三天两夜，基本所有副本都会出现减员。新死的灵魂力量最充足。
可她等了那么久，等到她原本的力量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所有人都活蹦乱跳！
好不容易回了一趟箱庭，那些玩家竟然任务不做跑过去斗地主！
她不是不想直接搞死一两个蠢的把他们拖下来，可是现有的力量已经不容许她这么做！
她究竟遇上了一个多么奇怪的boss和一群多么白痴的玩家！
你要杀了我么？小林阴惨惨笑了两声。
目前不。伏湛木着脸，眉眼间尽是冷淡的霜花。他把长剑横在小林的脖颈儿上。少女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
我答应过一个人，这个副本内不见血的。
不过若是你不配合，我不确定这把刀会不会落下去。
小林：你想问什么？
叶肆。伏湛凝视着她，你们的头目，在哪里？
在哪里？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如果回答不出来，那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不甘心！
一定！一定有什么办法！
她的视线瞥向不远处。
微卷的头发，碧蓝色的双眸，精致华贵的长袍
是公爵！
他像是在找谁，双眼之中尽是茫然无措。
看起来就很弱的样子。
小林不知道伍德公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只知道杀死boss也能获得力量，这将是她唯一一次逆风翻盘的机会。
她调动仅存的力量，孤注一掷地向江羡鱼袭过去！
杀了他！得到力量！杀了所有人！活下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江羡鱼和伏湛都来不及反应。
【检测到玩家：...惊吓值增长100.】
在这个副本之中，伏湛的惊吓值第一次增长，而且一次增长量比其他所有玩家加起来都多。
只是江羡鱼没有想到，伏湛的惊吓值，是在他这个boss遭遇危险的时候增长的。
第16章 咸鱼公爵
力量！力量！力量！
小林的手变成了锋利的刀，划过江羡鱼的脖颈。
咕咚一声，恐怖boss的脑袋掉到了地上。
我不会输的！哈哈
小林发出一阵狂笑。
可是源源不断的力量并没有流入她的身体，小林感到一丝不对劲，她低头却发现一片殷红在胸口洇开。
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两地，三滴，长剑洞穿了她的胸膛，鲜红的血液顺着那柄长剑滴落。
小小的水滴，只有一滴，顺着伏湛的眼角滑落，打在红围巾上，倏忽之间消失不见。
小林大睁着眼，一脸不可置信。
她是以玩家的身份进入副本的，玩家杀死队友会遭到惩罚，这是谁也无法违抗的铁律。
伏湛依然木着脸，他的红围巾很长，随着他的动作翻飞，远远看上去像火一样。
红围巾！
小林想起来了。
生命的最后时刻，小林嘲讽又不甘地看了伏湛一眼，竭尽全力吐出一句话
你这个白眼狼!
白眼狼？或许吧。
伏湛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这个入侵者毁灭了唯一一个对他好的存在。
这样的bug再也不会有了。
他的心里木木的，不知究竟是难过还是不在乎。
突然，地上的那颗头自己咕噜噜转了两圈。
头眨了眨眼睛，开口道：那个大佬，能帮我把我当头安回去吗？
沉默。
许久的沉默。
伏湛觉得自己的那一腔悲伤全部喂狗。
他一声不吭地把那颗脑袋从地上捡起，公爵先生的眼睛对着他眨巴了两下。
就挺诡异的。
人偶头归位的公爵先生活动了一下关节，歪着脑袋看着伏湛。
江羡鱼觉得，自己用人偶身体过来的决定实在英明。
头掉了也没关系，他无所畏惧。
江羡鱼的脚下，小林的尸体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纯白的灵魂从小林的躯体上剥离，不止小林自己的，还有零零星星的其他灵魂。
灵魂没有情感和记忆，他们就仅仅是一团人形的白色光团，像是一无所知的孩童四处张望，漫无目的地飘散在空中。
如果轮回境可以获得这些灵魂的话，江羡鱼的力量将大幅增强。
不过江羡鱼一点儿都不像要这些东西。
他很难过，每一个白色的光团都代表一条死去的生命，他们曾经年轻而鲜活。
江羡鱼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求一份安慰，忍不住地抱了一下伏湛。雪松浅淡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安抚着他的心，他下意识的又多吸了几口。
他抿了一下嘴，问：你刚刚是因为我害怕了吗？
伏湛低敛着眸子，并没有理他。
不止是害怕，还有担忧、悲伤，许许多多的情感。
江羡鱼想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没事的，这只是具照着我的样貌仿造的人偶，坏了也没关系。接着，咸鱼先生可怜巴巴地低下了头，道：对不起，我又添麻烦了。
张大夫从不远处跑过来。
一个恐怖boss和一个玩家抱在一起，周围围绕着许许多多白色的灵魂光团。
这场面怎么看都很奇怪。
他低头，向下看
小咸鱼。张大夫指着伏湛的脚，看！
江羡鱼顺着张大夫手指的方向望去。
伏湛的脚已经开始消失。
轮回境内的所有人都知道，玩家杀死队友会遭到惩罚，这是谁也无法违抗的铁律。
伏湛也不例外。
没关系。伏湛的声音第一次缓和下来，像是清风吹开了山岚云雾。
怎么会没关系呢？
江羡鱼低下头，有些不敢看伏湛的表情。
你在乌兹古堡的事情办完了吗？他问。
算是吧。
不过目的是没达成而已。
江羡鱼：那这一次你真的想走了是吧！
伏湛点了点头。
年轻的公爵把头低着，肩膀一抖一抖。
这是伤心了？
伏湛寻摸着要不要说一些安慰的话。下一刻，青年就抬起头，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