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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手毫不费事抽掉头上唯一的发钗,放下潮湿的长发,轻轻托住脑袋,慢慢将人放躺下,盖上被子。
  舀出锅中烧热的水,手绢沾水轻轻柔柔敷着娇嫩的脸蛋,又擦了擦手,上次的烫疤倒是好了,就是还残留一点红。
  在火盆中又添了几块碎碳,将湿哒哒的靴子烤干后,裕泰头一次穿戴整齐地出了门。
  天气的缘故,很多门铺都没有开,裕泰走了几条街,才勉强买到红枣糕和一只生鸡。
  好在家里还有些生姜葱蒜,又逛了会眼看就到晌午,裕泰便赶紧回到寺中把鸡给杀了。
  楚辞是被香味叫醒的,睁开困乏的眼睛,只见房中弥漫着薄烟,喷香的鸡汤味从墙角的炉上传来。
  混身酸疼的坐起身,没醒困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墙角里忙碌的人影。
  这厢,裕泰打开锅盖,从汤里夹出煮出味的生姜、葱结,香叶...重新盖上盖,小火慢炖。
  “好香”
  裕泰转身,女子正双臂抱膝,歪头冲着自己盈盈一笑。
  乌黑柔顺的长发挂在耳后,几缕青丝落单的搭在额前,烟墨色的眉睫煽动,黑曜的眸子倒映着点点星辰。
  她睡意朦胧的嫣然一笑,略显苍白的嘴唇露出糯糯的牙齿,白藕的脖子没入浅绿色的小袄,完全是一副慵懒美人模样。
  那一刻,裕泰终于明白什么叫如厮美人,与宫中那些脂粉装饰出来嫔妃不同,她的美很纯净、很自然、很宁静。
  不知不觉,裕泰就看呆了。
  楚辞是真的饿了,下了床就往裕泰身边凑,望着一锅鲜美的鸡汤,笑问“你做的吗?什么时候可以吃?”
  看人已经好了,裕泰心也明亮很多“姑娘先去把衣裳穿上,鸡汤一会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炉火烤的,映的裕泰脸颊微红,楚辞越看就越觉得好看,轻笑着点头。
  转身回到床边,把已经烤干的衣裳穿好,眨眼功夫又依靠他坐着。
  炉上摇曳的微火已经吸引不了裕泰,眼睛总想往楚辞身上跑,忽想起买来的红枣糕,拿过一块给楚辞。
  近在咫尺,女子的清香弥漫在鼻翼,逐渐清晰的骨线,让裕泰心里不是滋味“姑娘瘦了。”
  一口红枣糕咬下,香甜的味道让楚辞眯眼轻笑,忘形的撕下一块,送到裕泰嘴边“是太医院太忙了,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亲密无间的喂食,使得裕泰错愕,他并没有直接咬下,而是先用手接过,再吃进嘴里。
  “长安....不管你吗?”裕泰磕磕绊绊地问。
  冷不丁提起的名字让楚辞淡然一笑,故作生气直视裕泰,毫无力度地质问“难不成,你从不向小松子打听我的事?”
  “我...”
  裕泰语噎,他不是不问,反倒是很想问,只是又怕问,自己难受。
  楚辞与他过的好倒罢了,若过得不好,形同废人的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跟他早就分开了,前些日子我还看到了他的新对食,皇后宫里的大美人,叫...”
  女子语气从容,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那一句轻描淡写地‘早分开了’,让裕泰陷入了死寂,后面说的什么都成了耳旁风。
  吃过了饭,楚辞又留一会,把从宫里带来的补品,一一说给裕泰听,还不断交代着是煮是煎,生怕人给弄错了。
  可是裕泰连答都不答,就只是愣愣地看着楚辞,从吃过饭就一直这样。
  天色渐晚,裕泰忽然动了,拿起门口的纸伞,非要送一送楚辞。
  “不用,你的腿还没好,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弯身就要去拿伞,不料人竟不松手。
  两人尴尬地拿着伞头伞尾,裕泰紧张地呼吸错乱,似哀求地张口道“就让我,送姑娘吧。”
  有裕泰撑伞,楚辞打心底觉得踏实,回去的路上雪花不大,但稠密如雨,一路两行脚印,越走越近。
  “快到年底了,我可能出不来了。”踩着积雪,楚辞难掩失落。
  一到年底宫里需要办的事情多,肯定会限制出宫的腰牌,每年都是如此,只等着年后开春,才能恢复管制。
  这些规矩裕泰自然清楚,只是这次却让他格外难过,最主要还有另一桩事情。
  “到年底,太医院会多添几人连夜值更,给姑娘的羊皮水袋记得用,晚上值更记得带一盏灯,另外要多备一根蜡烛用油纸包上,以防沾潮点不着。”
  他事无巨细的交代,唯恐漏了什么,或者自己忘了什么。
  “在东门内值,煎药不能分轻重缓急,切记贵者先,东门外值时,若与宫人有口角,不必与其争辩,若非大事,左院判会向着你。”
  细枝末节地叮嘱,让楚辞除了感动,更深深敬佩“你以前不掌事吗?怎么会?”
  他没有回答,若没有这点心里帐,他估计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保命而已,并不值得炫耀。
  只是他现在最愁的事,是不能一股脑的全都教给她,楚辞虽然聪明,但心思单纯,难免会碰钉子,万一...自己也帮不上她。
  这一送,就送到了宫门口,楚辞别了裕泰,正要往里进。
  “姑娘”裕泰喊住她。
  男人的脚步疾走而来,将手里的油伞递过去,依依不舍,深眸深望着女子,真切地叮嘱道“姑娘,要记得带伞。”
  楚辞看着愁人的细雪,不肯接伞“我拿了,你怎么回去?太医院不远...”
  这回裕泰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一身藏青棉袍站在伞下,俊朗的面容,忽然笑了,把伞交到楚辞手心攥好。
  “姑娘,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