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我听博士说你一直想逃离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影山茂夫第三次试图从研究所逃离,但是带上抑制环后成为了普通人的他,每次都会被轻易抓住去。
  第三次后,佐藤一刀来到了他的房间。
  影山茂夫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眼下有青黑之色。
  他已经有两天没有睡觉了,夜里隐隐传来的惨叫,还有7号的言语屡屡在脑海中徘徊,甚至连这个纯白的病房,在他眼中也变成了怪兽的胃袋,光是呆在这里就令人作呕。
  我想出去。他声若蚊虫,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佐藤一刀深深地凝视他,叹道:好吧。
  欸,可以吗。真的答应下来,影山茂夫反而充满了不可思议。
  当然了,我们这里可是正规机构,不可能做出囚/禁这种事的,不过呢佐藤一刀摸了摸小孩的头,笑容温和,可能需要影山君帮我做一点事情。
  做事?
  影山茂夫的眼神警惕起来:我不会用能力去伤害别人的。
  哈哈,那当然,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怎么会做那么可怕的事呢!佐藤一刀故意搞怪般做着鬼脸,看上去真的像是喜欢小孩的好人,但是知道了这件研究所的真面目的影山已经无法用最开始的目光看他了。
  只是去除灵而已,这个你没问题吧!是做好事噢!
  只是除灵?
  当然,用你的能力让大家免去困扰,很不错吧?
  听他这么保证,影山茂夫逐渐放松了下来,抿着唇点点头。
  佐藤一刀满意的摸了摸影山的脑袋,语气柔和:去到外面我会给你摘下抑制环,影山君要乖乖听话哦,还记得最开始你的父母对你说什么吗,只要乖乖治疗,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
  影山茂夫一抖,眼眶霎时红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向你保证。
  再次得到了保证,影山心里那个可怕的想法逐渐沉底,至少现在,他自愿沉浸在这个美好的谎言之中。
  从这时起,影山茂夫就经常跟在佐藤一刀身边外出。
  他不想回到研究所,更加不愿见到7号,还有其他病人,于是无论被安排多少除灵工作都无所谓,只要能在外面,减少回到研究所的时间。
  跟在佐藤一刀身边的时间,一开始对方还有所掩饰,直到后来影山见到的越来越多,他已经完全放弃遮掩自己的真面目,毫不掩饰那张和善面具下的狡诈和贪婪。
  受贿、贪污、豆腐渣工程、强行驱赶村民、压下丑闻、操控舆论。
  影山茂夫这段时间见到的政治的黑暗,比他一辈子听到的都多,但是他只能听和看,不能说出来,更加不能做什么。但他感受到的东西不会消失,这一切都化作负面情绪堆积在心间。
  只有除灵的时候,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在做好事,或者用恶灵发泄压力。
  回家他想回家。
  不过两个月,影山茂夫感觉像是渡过了两年那么漫长,这两个月他习惯了堵住耳朵,这样就不会听到让人难受的事,闭上眼睛,这样就看不到现实。
  活得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
  影山君,这次也拜托你了。佐藤一刀微笑着拍拍影山茂夫的肩膀。
  这就是你身边的那位超能力者,真是让人羡慕。
  哈哈,过奖了,只要项目成功,我们就可以批量生产超能力者,再也不用受那些咒术师的制约,那些恶心的恶灵也不会再威胁到我们了。
  没错,我很看好你的项目。同样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大佬坐在办公桌后,和佐藤一刀谈笑风生。
  丑恶。
  在影山茂夫眼中,他们的脸和恶灵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快点除灵,离开这里吧。
  他抬起手,手指对准了缠绕在大佬肩膀上那只全身流脓、无比丑陋的女性怨灵。
  我好恨我好恨怨灵眼睛里留下血泪。
  一发超能力冲击过后,怨灵还在,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扣住大佬肩膀的衣料。影山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一般这种程度的怨灵挨了他一击后理应魂飞魄散的。
  再来一击。
  怨灵再次发出一声尖叫,黑气消散了不少,竟然露出了和生前没有什么变化的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依稀能看到秀丽的眉目,只不过大部分面部区域都遍布血淋淋的刀伤,七横八纵,狰狞可怕。
  我好恨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已经死了,不要再停留在世间。影山茂夫突然觉得她好像有点眼熟,但又说不上在哪里眼熟。
  他这种恶人都可以留在人间,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拖他下地狱!怨灵的像回光返照,指甲更加尖锐,眼看就要狠狠刺向大佬的脖子,还有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灵能力者,你怎么还不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
  影山茂夫没有再补上一击,因为这个怨灵已经没有办法再碰到活人了。
  在第二击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魂飞魄散,所以最后恢复了理智,但也
  影山茂夫的指尖无比冰冷,他在这个瞬间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
  因为大佬的办公桌上就摆着这份报纸,上面的女孩笑颜美好,上面黑色大字的标题无比醒目。
  【女孩生前被虐杀,凶手疑似xx政治家?!】
  大佬笑着弹了弹报纸,吩咐下属:去给这个报社的负责人打电话,不要乱拍这种引人误会的照片,她可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是。
  影山茂夫像是大夏天突然被丢进了冰窖,浑身发抖,从心底里泛起深深的寒意。
  女孩复仇杀手凶手!
  恶灵真的都应该消灭吗?
  他迄今为止的除灵,真的都是正确的吗?
  影山茂夫的脑中回荡着女孩充满怨恨的双眼,和她吐露的诅咒,某种一直坚持的东西,突然间崩溃了。
  办公室里,鱼缸里混蹦乱跳的热带鱼吐出一串泡泡。
  一直对除灵这个行为没有抱有任何疑问的你,远远高估了人性的底线。
  除灵原本是好意,但这份好意被人性的恶践踏的结果就是这样。迄今为止你好像一直在被谁推动着,总是为他人使用力量吧,所以,没有任何思考就选择了被利用的你,同样是造成了这个局面的凶手。
  呵呵呵,已经快要完成了,影山茂夫心里积累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只要轻轻一推
  他就会从悬崖,摔向深渊。
  他逃走了。
  丢脸的、没有敢做任何事,甚至不敢细看报纸上女孩的脸,一头脑破开了建筑的玻璃,就这样逃走了。
  一种隐隐的感觉在脑海中叫嚣,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深思下去,否则
  他就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有着温暖气息的家了。
  影山茂夫从空中降落在地面上,无视了周围人惊疑不定的眼神,执着地认准了一个方向,跌跌撞撞的走去。
  回家吧,要向律道歉才行。
  还有爸爸妈妈,擅自从那里跑出来了,但是他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他只想回家。
  影山茂夫呆呆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房子,陌生的门牌。
  日向宅。
  欸,为什么,不是影山吗?
  屋子里有人开门走出来,注意到他,影山茂夫主动问道:不好意思,这里不是影山宅吗?
  啊,你说那家人,早就搬走了。
  搬走?
  大概有半年了吧,搬家得很匆忙。
  【99%】
  已经够了。
  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视野模糊成方块状,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
  影山茂夫的心,逐渐从悬崖滑落,一点一点,滑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走吧,走吧。
  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影山茂夫迈开僵硬的步伐,毫无目的,机械地在街道上走动,神色麻木绝望,宛如行尸走肉。
  天空上,一只蜻蜓飞来,悠闲地停留在电线杆上。
  已经相当接近完成了,只差一个引爆点,就这么结束未免可惜,安排他回去见见那个7号的尸体吧。
  快来吧,我等不及你成为我的理解者了。
  最上启示从未有这一刻这样渴望影山茂夫能够站在自己身边。
  小孩和他太像了,一样深不可测的潜力,一样迷茫的少年期,一样被人利用的现状。
  他从前也是这样,甚至更糟,被电视的追捧迷昏头,像个小丑,或者观众的傀儡,因为被追捧而自得,因为被诋毁而暴怒。他倾听人们的烦恼,见识过了一边又一边人性的黑暗面,却没有人回来听自己的烦恼。
  到了后来,母亲生了怪病,治疗费要花一大笔钱,不得已他接了黑活,但是母亲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
  直到母亲死了,他才知道,自己的行为引来了【魔】,那些诅咒无法附身在他身上,却隐藏在了母亲的身体里,一日一日将她折磨致死。
  已经够了,他甚至已经懒得追究有多少人下了诅咒,他嚣张的那些年得罪了太多人,知道了太多秘密,阻碍了很多人的路。
  无所谓了,只要将他们全都杀掉就完了。那些肮脏的政治家,那些腐朽的咒术师,那些社会的癌
  他会一点一点,成为他们无法忘却的噩梦。
  最上启示附身在蜻蜓身上,俯视着下方。
  影山茂夫前往的方向,在他的操控下已经指向那间研究所,差不多该收尾了。
  嗯?等等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红绿灯一闪而过,人群拥挤地过马路,影山茂夫机械地迈开步伐,根本不在乎自己正在去往何方,也不在乎周围的事务。
  突然,他和一个路过的行人撞了一下。
  啧灵幻新隆手中的咖啡撒了一身,这可是今天刚烫好的西装,等会他还要准备一个面试,当下不爽的伸手抓住那个停都没有停下的小孩,喂,你妈妈没有教过你撞到别人要道歉吗?
  影山茂夫被迫停下脚步,压抑麻木地抬起头,这一眼,却愣住了。
  阳光穿过层层乌云,来到人间。
  这一抹阳光眷顾地洒在这个男人金色的发丝上,充满男子气概的立体轮廓都染上一层金边。
  影山茂夫在这一刻,已经沉入谷底的心突然闪过一丝悸动。
  已经枯萎的心脏顽强地跳动,拼命挤出最后一点血液。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泪流满面。
  救救我,师匠。
  真是疯了。
  灵幻新隆在自家沙发上坐立不安,浴室里水声不断,因为咖啡同样洒到了少年的肩膀,所以就带回来,然后让他先去洗了。
  灵幻自己只是换了身衣服,然后打电话给面试方道歉,对方骂骂咧咧的挂断后,久违地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
  为什么会突然带一个陌生的小鬼回来?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时被这小鬼突然哭出来的样子吓了一跳,放着不管嘛,又有微妙的不忍心。
  捡了个麻烦回来啊。
  灵幻新隆看着打开的浴室门,小孩穿着他以前的T恤和他自己的裤子就出来了,T恤长到了膝盖,刚洗完澡出来整个人红彤彤的,终于冲淡了那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这才像话嘛,一个不过小学的小鬼哪来的那种表情,那种仿佛失去灵魂的表情。
  喂,小鬼,为什么叫我师匠?
  我不知道,突然脱口而出的,影山茂夫犹豫一会,低下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是啊,好大的麻烦。灵幻新隆感到一阵牙疼,扶着额头,点了点沙发对面:总之你先坐下。
  影山茂夫乖巧坐下。
  你家在哪里,有家里人的电话吗,我叫人来接你。
  影山茂夫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我没有家了。
  啊那监护人呢?
  不想回去。
  头又开始疼了。
  灵幻新隆按着额头:啊啊,我这里可不是托管所
  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影山茂夫露出的皮肤,视线在他布满针孔的手臂上停顿片刻。
  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叫做灵幻新隆,你呢。
  影山茂夫。
  影山茂夫么算了,我叫你mob吧。灵幻新隆脑中突然多出一个称呼,他下意识就这么叫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孩还是乖巧点头。
  好了mob你不愿意回去,是因为生病了吗?
  摇头。
  灵幻有种不好的预感,联想到不正常的针孔和小孩声称没有家人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最糟糕的那个可能吧。
  唔嗯,你周围有没有那种穿着白大褂,会让你吃奇怪的药的人?灵幻新隆在心里默默祈祷小孩依旧摇头,证明他猜错了。
  然而,影山茂夫这次点了点头。
  哈、哈哈,你不会是从研究所逃出来的吧?
  点头。
  好吧,真的是把天大的麻烦捡回来了!
  灵幻新隆简直头皮发麻,不死心地追问:他们为什么要拿你做实验?
  因为我是超能力者。影山茂夫淡定地开口,为了避免他不相信,还伸出手让毛巾凭空悬浮了两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