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发誓发的祖宗八代都死了好几回了。
但他不这么觉得,每一次都故技重施,以为从热气球上垂下来一条道歉的话语,从我的教室再到我的宿舍,让所有师生看了就能够见证他的歉意一样。
但实际上,我知道他们都在笑话他,我亲耳听见的。有一次我去他们的寝室时就听见他的室友说他:人傻钱多。他们说完了高宇,还不忘顺带着也说一下我,说我这个谢少爷也不知道脑子怎么了,怎么就跟了这货呢?
那时候我还挺天真,心里刚想说我也不知道缺什么时,就听见寝室里盛蕴冰冷的声音:他脑子进水了,白痴。
那一声白痴,我有好几年没有听到了,自从我高中回了他爸住的地方后,很少再见到盛蕴了,所以我当时一时间还有些转不过来,盛蕴看我始终是白痴吗?
我当时真后悔我为什么一头扎进去了,他们议论我跟高宇丝毫不顾忌,寝室门都不关,但是我可以给自己留点儿面子啊,可以晚几分钟进去,就当没有听见啊。
但我脑子进水了,没给自己留后路,我进去后就看着盛蕴,我想我那时候脸上一定是愤怒的吧,他的舍友都没有这么说我。
我希望盛蕴给我道个歉,或者说那是开玩笑,我希望他哪怕是看在众人的面子上帮我挽回下的,但盛蕴即便是被我当场抓包了,也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嘲,就如同现在,我知道那里面有鄙视。
我无声的吸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长进,依然跟高宇闹成这样,他是该鄙视我。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想要跟他笑笑的,我现在跟以前那个白痴不一样了,我知道为自己留后路了,我试图想要掩盖下,但是还没等我说出口的,盛蕴已经走过来了,他的手朝我伸了过来,我闭眼的时候,听见了高宇的抽气声,搭在我肩上的手被拽开了。
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高宇都被他摔在了一边,高宇被他这一下弄的很没有面子,摸着手腕悻悻的质问他:盛蕴你干什么啊!这是我跟谢沉安的事!
我也被盛蕴拽起来了,力度也很大,直接拽到了他身后,我还没有站稳的时候,就看见盛蕴一拳打在了高宇脸上。高宇直接摔在沙发上了,我看着他的脸心想,高宇挨的应该比我狠。盛蕴这刚从部队回来,技能应该还没有落回去。
第37章
我捂着我的一边脸,看高宇捂着他的另一边脸,从沙发上爬起来,满脸不可置信的瞪着盛蕴:你凭什么打我!
我看着他的嘴型是想骂他妈的,但是他还顾忌着盛蕴,不敢问候盛母,于是那声问候词没有骂我这么顺溜了。
他有礼貌的没有骂出来,但是盛蕴替他骂了,他骂高宇:我他妈的打的就是你个混蛋!我早就想打你了!
我跟一根木头一样杵在一边看戏,高宇大概是没有想到他的潜台词会被盛蕴夺了,他一时间骂不出来了,骂不出去,他手指捏的咔吧响,气都要喘不匀了,我想他这是要跟盛蕴打吗?我是不是要往后退一下,给他们让个战场?
我也真的往后退了一步,我这一步让高宇看到了,他竟然把战火转移到我的身上了,他大概是气我不给他拉架还看热闹吧,他朝我捏了下手:谢沉安,你过来。
我傻吗?我过去?
我就是有点儿傻,我竟然真走了一步,但没能走过去,盛蕴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我。
高宇眼睛缩了下,他一定是觉得盛蕴的手臂跟王母娘娘的金钗一样,划开了我跟他的距离。
他盯着盛蕴深喘气:盛蕴!我们两个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他说着就要拽我,但这次也被盛蕴挥手打开了。
高少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扰,我都知道他要生气了,果然他终于骂人了:盛蕴,你他妈的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下意识的呵呵了声,我现在就是过街老鼠。
我没有说话,但盛蕴已经开始挽袖子,他骂高宇的话非常毒:你就不是个男人!
是男人就不应该打老婆,这是一句流传很久的广告语。所以我看着高宇的脸在那一瞬间铁青,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打我会被人撞见,我都说了我们两个应该找一个再隐蔽点儿的场所的。
他的脸这一会儿也肿起来了,他摸了一下他的脸,大概是感同身受,也看了一眼我的脸,最后狠狠的撂下一句你等着就摔门而去了。
盛蕴去旁边的咖啡馆要冰块了,我捂着我的脸没好意思出去。
我还没有想出要怎么跟盛蕴解释的时候,他就回来了,要了一大包,我想要接过来,但盛蕴脸色非常不好,动作也粗鲁,直接怼我脸上了:别动!
我嘶了声,想跟他说没事的,但被冰块冰回去了。
我咳了声:我自己来。我不想让他帮我摁着了,太疼了,而且盛蕴太高了,这么半跪着在我面前,我有点儿受不起。
但盛蕴没有松开,说出的话也跟冰块差不多了:怎么回事?
第38章
我把头发扒拉了下,顺便接过了冰块自己摁着,全当遮着脸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从哪儿开始听的?从我跟高宇要钱,要□□费吗?就因为这个被打的吗?不是,我被打是因为我给高宇带了绿帽子。
我第一次知道我自己能这么不要脸,当时不要脸,现在想要也没有了。
没事。我鸵鸟似的想要掩盖下我的罪行,我想看在我今天被打的份上,不要再问我了。
但我的头没能低下去,被盛蕴一根指头撑住了,我看着他眼睛微微的眯了下,我以为我脸肿的实在太难看了呢,结果他手指头抵在我太阳穴问:我是问你这儿是怎么回事!
原来不是说我的脸,我随着他手指的力度往后缩了下,我忘了,我这里还有一道伤口,我平时都把头发拉下来,试图掩盖它。但是现在我才发现盖不住,尽管它早就不疼不痒了,可是它就是不消,它是要在我的脸上留下证据,时刻的提醒我,我是因为什么被打的。
但是我不好意思说,我躲开了他的手指后含糊的道: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
我也知道这个狗屁理由说不过去,我就算是脑子进水了,把整个头撞树上的,树都不会替我背这个黑锅。
果然盛蕴看我神色跟看一头猪一样,我知道他是想说侮辱我自己可以,别侮辱他的智商,我不想侮辱他,于是我环顾四周后跟他道歉: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肯定是我跟高宇闹出动静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盛蕴也只冷冷的看着我:你是给我添麻烦了,在我这里上班被人打了,我是不是还要给你算工伤?要是不小心打过头了,死了,我是不是还要给你准备棺材?
他说话真是太狠了,又毒又狠,我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对不起,我一会儿就好了,下午还能上班,不用算工伤。我真的没事,谢谢你。
盛蕴嘴角抿成了一条线,眼中压着暗火,修长的手指渐渐握成了拳。
我知道他是生气,我知道他是在说我贱的可以。
因为我能打得过高宇,我未分化成年时跟他们一起训练,我当时的教官现在都是上将了。
虽然我当时是最废物的一个,但是再废物也不至于躲不开。
所以我不仅舍不得打高宇,还打不还手,跟以往一模一样。
以往高于出轨我跟在后面擦屁股,现在高宇打我,我也替他遮掩。
我现在还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也知道我无颜面对他。
我看着他的脸色,低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我中途曾经听见过隔壁有动静,我们这里的隔断并不全然是封闭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坐在隔壁,所以才会知道我在这里,如果他就是那个隔壁的人,我现在都想不起我刚刚跟高宇干了什么了?我说了什么了?
第39章
我想我不是故意在他面前撒谎的,我是习惯了,撒谎成精,我对自己说,我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我跟高宇的账我只能自己算,我再也不想在他面前丢人了。
我的撒谎他不知道看出来了没,他只深吸了口气就站起来了。
他这是懒的跟我掰扯了。
我正想着跟他一起走的时候,他撂下一句话:你别上去丢人了。
他是不想跟我一起走吗?
难道我要在这里待一下午,我看他就要走出去了,忙喊他:哎,我这不算旷工吧?
他把门摔上了。
我在这个隔断里待了一会儿,觉得我脸不那么疼了,正想收拾了冰块上去的时候,门又开了。
盛蕴又回来了,这次提着饭。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感激的话了:你去给我买吃的了?
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以为他让我在这个房间里自生自灭呢。
他没有回我,只把盒饭放在桌上后也坐了下来。
难道他也要吃?这就两盒饭够吃的吗?
我以为这都是我的呢。
盛蕴已经把他那一份打开开始吃了。他大概是考虑到我脸肿,就给我买了舟渡家的粥,只有粥。
他自己的那一碗也是粥,别的再也没了。
我也不好说我吃不饱,他肯定更吃不饱吧,我是真的为他着想,我跟他笑:你是习惯这家了吗?其他的也挺好吃的,你都可以尝尝。
盛蕴只跟我说:闭嘴吧。
我也想闭嘴,我现在脸还疼着呢,但是我这不是无地自容吗?无话找话的掩盖我今天的狼狈。
盛蕴脸不疼,且不想说话,就喝的快,喝完后他还等了下我,尽管他等的已经很不耐烦了,因为视线一直看着外面,都不想看我一眼。
我看他这样,也赶紧喝完了粥:走吧,上去吧。
我掏出口罩戴上,如果有墨镜,我也想戴上,但想想不用那么夸张,我刚带好,就听见盛蕴问我:上一次没有感冒,也是因为被打了是吗?
他的语气肯定,一如既往的嘲讽,且眼神凛冽。
我也觉出我戴的动作未免太熟悉,所以现在也反驳不了了,算了,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也许以后还会有,就别再说大话了。
盛蕴看我没脸回话,也不再看我,当先一步出去了。
我跟在他身后上了电梯,在到二楼的时候,他停了一下,转身看我道:虽然我不想管你,但是你太丢我的人。他后面补了句:你当保安都不配。
他说完就走了。
我朝他背影抬了下手,又放下去了,我知道他这是说我连高宇都打不了。
我想我能怎么打呢?先不说别的,我还欠了高宇天大的人情。
第40章
大半个下午都没有看见盛蕴下来,还是快要下班的时候,他陪着一个画商来参观画廊,我因为脸的问题,就站在一个拐角处。
结果画商挺喜欢这个角落里的画,偏偏往我这个角落走过来,大概是看我脸上带着口罩,还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只能朝他笑:欢迎参观周柏先生的画区。
周柏画家的画虽然是在拐角处,但并不是不好,而是因为他的画幅比较小,且都是组合系列,所以适合挂在这个地方,转角能遇到奇迹的对吧。
果然是有奇迹的,那个画商非常喜欢这里的画,还让我给介绍了下,我就把这个画家的生平跟复读机一样复读了下。毕竟我在这个地方站了很长时间了,周柏的简历我都背的滚瓜烂熟了。
画商听我这么专业不由的点了下头:好,好。盛总,我也挺喜欢这个周先生的画,改天你约他出来,咱们一起谈谈。
也就是说,这个画商是要捧这个画家了,这是要出名了。我们画廊卖画,也捧人,捧红一个也是在帮我们画廊打响名气。
我还挺自豪,觉得我带伤给办了一件大事。盛蕴中午说的那话应该给我道歉。
但盛蕴只陪着画商往外走:行,我改天约一下周柏。
他都没有再看看我这个功臣。
等画商走后,盛蕴去跟慧姐交代了这个画家的事了,我趁着画还没有被包起来,又多看了几眼。
我是真挺喜欢看的,周柏画的跟别人的不一样。就拿我面前的这三幅来说吧。
《念》《盼》《等》这是夜湖三部曲,名字取的漂亮,画也画的漂亮。
《等》是一副无人的舟,停在岸边,舟上面停了一只野鸭子,野鸭子就是那种普通的黑背鸭,吃的胖胖的,所以趴在舟头,不屑的看着水里蹦跳的鱼。
对,这就是周柏画画跟别人不一样的,出现在他画里的这只野鸭子是翻白眼的,眼睛朝天,那种君临天下、蔑视一切的感觉,在一只胖胖的黑背鸭身上,显得又可爱又无辜。
画家是用这种手法描述了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惬意。我以前也曾想过要画这种意境,但是脑子里就是没有想到过要用一只鸭子来表达,画的除了一池绿水,就是一团绿草,绿到底了。
我自嘲的笑了下,我没有画出名也是有原因的。
我正自我检讨的时候,盛蕴站到了我的身后,声音不比刚才陪画商时冷多少,他说我:人都走了,还躲这儿?
我笑了下:没有,这不是欣赏下画吗。
盛蕴听着我的话,也看了几眼:画的好吗?
我当然点头:好啊,刚才那画商不也喜欢吗?
他没说什么,只看着墙上的画,面无表情,这人真是的,刚刚是签了个大客户啊。
不过他这个人有自傲的本钱,那些画商来他也没有表现出太热情,但那画商也说签就签了吗?因为他能亲自陪着下来就算是一种热情了。
我当然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认为我刚才复读机一遍就能签下画商来。
我知道他就是这种脾气,他在家里的时候对他父母也没有多少热情,主要是盛父对他太严格。
我正走神时,盛蕴指了下中间的那副画:你是喜欢这一副吗?
第41章
中间的这一副是《念》,画了两只野鸭子,跟刚才那副画上是同一款鸭子,只不过因为是俩只的原因,他们俩终于不是翻白眼了,而是旁若无人的在湖中嬉戏,头抵着头,其中一只在给对方梳洗背上的毛,另一只则亲昵的捉对方的脖颈,比那一副《等》有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