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传世国宝,楚酒酒只在杂志的彩页上看到过,每一页上都有国宝的清晰照片,还有一段两三百字的介绍,字数这么少,自然不会提到这些国宝到底是哪一年出土,又存在哪个博物馆里。
于是,楚酒酒不知道,她无形中犯了一个错误,西周利簋在这个时代,还好好的埋在土里,直到1976年,才终于出土。
楚酒酒不知道这些,她又是个热心肠的人,她张开嘴,就要把当初看的资料给面前这个人背一遍,但韩生义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他不禁皱起眉头。
在楚酒酒说话前,他把楚酒酒拉到自己身后去,然后,他替楚酒酒说道:“都是道听途说的,以前住在乡下,老人们就喜欢讲这些故事,要是我们说错了,您别介意。”
楚酒酒不明就里的看着他,听到他说最后一句,楚酒酒才突然反应过来。
有些东西博物馆里不展出,不一定是被收起来了,也有可能是,这个时代里本就没有这些东西。
愣了一会儿,楚酒酒再度笑起来,“是呀,我都是随口说的,您还是别问我了,我说的一半对一半错,要是把错的告诉您,那我不就是散播假消息了。”
马所长看着这俩孩子,他哈哈笑了一声,“看你们紧张的,咱们就是说说话,我又不是警察。”
也是万幸,这位马所长,他是世界历史研究所的所长,青铜器不在他的研究范围内,所以楚酒酒没有真的露馅。
马所长上回看见楚酒酒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谈吐跟一般孩子不一样,今天又跟她聊了聊,他发现,楚酒酒不仅知识储备量很高,连对历史和文物的见解,也是一般人达不到的。
“考古就像失忆的人在寻找自己的记忆,没人愿意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当然也没有民族愿意做一个丧失底蕴的民族。文化是根,文物是围绕着根的泥土和养分,也许少一个两个,没什么关系,但要是一个都没有,也是会出大事的。”
楚酒酒憧憬的站在展品旁边,十分期待的说道:“要是以后我也能去考古就好了,我一定会把挖出来的文物当我自己的孩子这么宝贝着!”
她说的话仍然有孩子气,但不可否认,孩子气的表面下,还埋着多少成年人都无法理解的深刻情怀。有些事情,确实是需要天赋的,就像不懂艺术的人看不懂世界名画,不懂历史的人,也无法明白这些枯燥的死物,到底有什么值得人们买票去看的。
马所长跟她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后来,还请她出去吃了一顿午饭,在饭桌上,楚酒酒和韩生义得知,马所长是世界历史研究所的所长,他们研究所隶属于国家历史研究院,这个博物馆,就是他们研究所的临时办公室。
66年开始,他们研究所的研究进度彻底停下了,众位同志们,有的被调到了别的地方,有的更惨,直接下放。马所长是第一个回来的人,等他回来才发现,研究所没了,整个单位都被别的机构征用了。等了好长时间,上面才在博物馆里给他们找了两间小屋子,让他们重操旧业。
不过,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大环境还是比较紧张的,马所长没法立刻捡起自己之前的研究项目,如今正跟古代史研究所的同志们一起,忙碌古代青铜器、金器的研究。
马所长说话还是比较婉转的,所以像楚酒酒,她就听不懂马所长深层的意思,一旁的韩生义听懂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楚酒酒不应该坐在这张桌子边上。
马所长的工作太敏感了,韩生义没法确定他以后不会再次倒霉。
韩生义的心境风声鹤唳,他不是楚酒酒,不知道未来还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那一天,所以他总是格外的谨身,楚酒酒没有他那么多顾虑,她听到马所长的苦恼,立刻直起腰,“您想找地方办公吗?来我家呀!我爸爸正愁房子租给谁好呢!”
马所长愣了愣,“你家要租房?”
楚酒酒眼睛亮亮的点头:“嗯嗯,我家四合院刚收拾好,我爸爸不想再租给平常的住户了,您不知道,之前我们一家子不在首都,房子被租给十好几户人家,足足一百来人住在一起,墙都熏黑了,有的瓦片还被偷走了。我爸爸心疼房子,所以再租出去,他想租给单位,租金好商量,只要别在里面做饭就行!”
马所长这顿饭也不是白请的,他是看中了楚酒酒的天赋,想让她到自己的研究所来当学徒,年纪太小,没法做助理,当个学徒倒是差不多。
研究所目前极度缺人,不止楚酒酒,他连韩生义都想拐过来。
听到楚酒酒这么说,学徒的事情就先放到一边了,他问了一下地址,发现是那一片,马所长又问:“你爸爸是谁?”
这个问题,楚酒酒听的太多了,她笑着回答:“楚立强,您应该没听说过,他在军区上班,是xx师的政委。”
其实不用她说职务,她一说楚立强,马所长就想起来了,只是还不怎么确定,他需要亲口问问:“楚立强……是前段时间平反的楚兴华老司令的儿子吧?”
楚酒酒点头,“对呀,也是我爸爸!”
马所长:“……”
好家伙。
看来是拐不了了,人家老司令的孙女,怎么可能去研究所里给他当不要钱的学徒。
这边没戏了,他又看向韩生义,“那你的父亲是?”
韩生义:“我父亲叫韩继新,他已经过世了。”
马所长还没说一句安慰的话,另一边,楚酒酒就贴心的替他补充道:“生义哥现在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他爷爷您应该知道的,就是韩部长。”
马所长:“……”
得,拐人的事,他就别想了。
研究所现在还是流浪的状态,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韩部长的孙子带过去当白工。
这件事没戏了,马所长就专心的跟楚酒酒谈租房子的事情,楚酒酒:“要不您跟我回家吧,我爸爸昨天从军区回来了,我带您去四合院看一看,然后等我爸爸回来,您再跟他谈租金的事情。”
马所长觉得可行,他点点头,“谢谢,如果这件事成了,我再请你们吃饭。”
楚酒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吃饭就不必了,那多破费呀,我想要点别的。”
马所长:“……???”
很好,原来有所图的人不止他一个。
马所长暗戳戳的想给研究所增加劳动力,楚酒酒则暗戳戳的想背靠上马所长这棵大树,然后给自己争取一点小福利。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她就是想进研究所的档案库,看看里面珍藏的书籍和文物。
研究所都没了,档案库肯定也没了,不过当年他们研究所的东西,都搬到了专门的文物档案馆里,马所长可以自由出入,他觉得带一个楚酒酒不是事,于是,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他可不知道,楚酒酒能过目不忘,他以为他就是带着一个小女孩进去长长见识,其实,即将要长见识的人是他。
文物档案馆,这五个字听起来已经很牛了,更何况,这个文物档案馆前面,还有中国两个字。
只要加上这两个字,大家就会知道,这是举全国之力,将最好最优质的东西聚合在一起的地方,权威二字,尽数体现。
楚酒酒就是个平头小老百姓,她哪知道文物档案馆是那么厉害的地方,她只一心的想看新书、看新文物,所以,吃完这顿饭,她都不继续逛其他的地方了,反正博物馆就待在这,不会跑。她和韩生义一起,带着马所长来到四合院,因为没有钥匙,他们先去了一趟旁边的汪家。
汪爷爷正好在家,楚酒酒找他借了楚立强留下的钥匙,然后就跑出去开门了。
马所长却是差点摔一跟头,“汪老?!”
汪爷爷茫然的看着他,没想起来他是谁,“你是哪位?”
“我、我是小马啊,您忘了,我们研究所建成的时候,还请您过去观礼了。”
好歹是个国家级的研究所,正式成立那天,请了不少大领导,汪春生当时的职务跟文化有关,就过去点了个卯,这事他做过不止一次两次,所以,即使他这么说,汪爷爷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幸好,他演技是在线的。
一拍巴掌,汪爷爷差点老泪纵横起来,“是你!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原来是你!哎呀,你这么多年,过的好不好?”
马所长和汪爷爷嘘寒问暖,楚酒酒在那边等了半天都没见到人过来,她只好郁闷的跑了回来,发现他俩都站在院子里,楚酒酒走过去,拉住汪爷爷的手,要他跟自己一起走,“好啦,等看完房子,你们想什么时候叙旧,就什么时候叙旧。要是马所长真把我家房子租下来,那以后你们天天都能见面了。”
说到这,她又问汪爷爷,“对了,鸿业哥呢,他不在家?”
汪爷爷:“出去看电影了,一个人去看的,这小子,哪有一个人去看电影的,酒酒,帮爷爷一个忙,下回你陪他去,爷爷给你们掏钱。”
楚酒酒顿时答应,“没问题。”
韩生义在旁边看了她一眼,楚酒酒察觉到,还对他笑了一下。
多好啊,汪爷爷掏钱,到时候她叫上薇薇、楚绍,还有生义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看电影,不仅完成了汪爷爷的任务,而且还给自己家省钱了。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101章
马所长跟着楚酒酒来到楚家的四合院,进去以后,他就惊呆了。
这也太大了。
他们研究所目前总共还不到十个人,根本用不到这么大的办公室啊。
大是其次,其实马所长最介意的,不是面积的大小,而是这面积投射出来的租金高低。
这么大的房子,租金绝对少不了,而他们能申请的经费,又实在有限。
马所长感觉,他是白来一趟了。
因着马所长之前答应过的事情,楚酒酒卯足了劲介绍这座四合院,每个优点她都不放过,一定要让马所长知道。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有房屋销售的天赋,马所长听着听着就心动了,但摸摸自己的钱包,他那一点点心动,瞬间变成了心如止水。
……
汪爷爷看出来了马所长的捉襟见肘,他没吭声,毕竟楚酒酒现在太热情了,要是当场跟她说清楚,感觉怪不忍心的。
他只能迂回的跟楚酒酒说:“租房子是大事,酒酒啊,你也别说这么多了,还是让马所长自己想想,等他有答复了,再来告诉你。”
楚酒酒想了想,对汪春生点点头,“您说的对,您在这陪马所长再逛一会儿,我去您家给我爸爸打个电话。我说再多都没什么用,还是让他亲自过来跟马所长商量比较好。”
说到这,楚酒酒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汪爷爷伸着手,想要把她叫住,结果只触摸到了楚酒酒跑起来以后溅起的一溜烟尘。
汪爷爷:“……”
这孩子,太说风就是雨了。
韩生义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能去文物档案馆,她肯定不会轻易把马所长放走,沉默一秒,他抬起头,对两位长辈笑了笑,“咱们去西屋转转吧。”
……
韩生义在那边拖延时间,楚酒酒飞快的跑回汪家,她跪在汪家茶几旁边,熟稔的把黑色座机搬出来,然后按动上面的数字。
汪爷爷家的座机是别人主动给他们家安上的,就为了让汪爷爷有急事的时候,能快点联络到外界。他家的座机很先进,应该是全中国最高级的一批电话。楚酒酒每次看到都觉得挺怀念的,因为电视剧里常出现的座机,都长这个模样。
楚酒酒快速按下几个号码,她盘腿坐在地上,耐心的等着,没一会儿,对面接了起来。
“喂,您是哪位?”
楚酒酒绕着电话线,欢快的回答:“是我呀,李叔,你知道我爸他现在在哪吗?”
警卫员小李愣了一下,然后告诉她:“政委已经回家了,你没在家里看见他?”
这年头打电话是没有来电显示的,在真正的说话前,谁也不知道对面是谁,楚酒酒哦了一声,快速说道:“我以为他还没回来,我在汪爷爷这里,用的是他们家的电话,知道啦,谢谢你李叔,我现在就给家里打一个。”
挂断以后,她又拨通了自己家的号码。楚家房子买了没多久,电话就装上了,韩家也有一个,只是在家的时候他们都不怎么用,一般电话铃声要是响了,要么是找楚立强,要么是找温秀薇,楚绍和楚酒酒,基本没有接电话的机会。
因此,电话响了以后,楚绍明明离得更近,但是他没有接,而是坐在小阳台的温秀薇赶紧跑过来,接起了电话。
听楚酒酒说完以后,温秀薇仍然是一头雾水,她茫然了一会儿,然后把电话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楚立强,“楚叔叔,酒酒打来的电话,她说,她给你找到客人了。”
正看新闻的楚立强:“……?”
租客确实是客人的一种,但用客人二字,语句的含义就大不一样了,听起来总是奇奇怪怪的。
电话里的楚酒酒听起来很急,楚立强其实没想那么快就找到租客,凡事欲速则不达嘛。
可他很少听到楚酒酒有这样的语气,于是,挂断电话以后,他旋上了那台黑白电视机的开关。
“走吧,你俩也跟我一块去四合院看看。”
楚家暂时没有电视机的票,这台黑白电视机,还是韩家找人修好以后送给他们的,自从有了电视机,不管韩家还是楚家,用电量都在直线上升,楚立强怀疑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这三人连觉都不睡,全都蹲在客厅看电视。
他多虑了,一到晚上十点,电视台就不播节目了,即使开着电视机也看不到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