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气的一跺脚超过姜含直接出了宫门,钻进她来时的那顶轿子里去了。
姜含顿了顿,拢着衣袖目不斜视:“暗一,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好脾性了。”
暗一猜不出姜含怎么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半天没有开口。
怎么说呢?
相传南国丞相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性的,可面前这少年却是少见的发什么脾气。
“属下不知”。
暗一对姜含一直以来都很诚实。
这次也是一样。
姜含叹了口气,没说话,招了手让暗一跟着他一同上了马车。
随扈其实没有跟着主子同乘一车的权利,虽然在姜含这是个例外。
但是若不是姜含每次招呼一下,暗一怕是也不会与姜含同乘一车。
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很像,都倔得很。
马车重新开始在青石板上轱辘直转,姜含这次却没像进宫时一样只是靠在马车车壁上。
将中央的小木茶几上的东西一股脑地都清了个干净,登时像是没了骨头似的趴了上去。
暗一这些日子见过姜含的很多个面孔,各个都是他,但各个都有所不同。
喜笑嗔痴怒骂,鲜活又生动,可有时却让他觉得触不可及。
“暗一”
姜含枕在一边胳膊上,抬眼唤了暗一一声:“你跟他有些像。”
暗一握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看着格外认真的少年,哑声道:“像谁?”
不知道怎么回事,暗一想到了那个镇南将军,竟一时间连声音都有些变了味道。
姜含对暗一的反应觉得莫名,话到嘴边一转却换了话:“你觉得像谁呢?”
姜含的嘴角隐隐有些笑意,但这在暗一看来却似乎像是讽刺。
“主子,属下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仆从而已,不敢与镇南将军相较,”暗一提了手中的长剑单膝跪下,目光却不曾从姜含脸上挪开。
“我记得我送过你一幅美人图,”姜含见暗一这番动作先是一愣,却没急着让他起身。
见暗一听进他的话,姜含扯了扯嘴角:“一幅毁了美人的美人图。”
“......是”暗一不知道姜含说这些做什么。
“将那副画送给你的时候,就将你与旁的人完全分开了。”
姜含直起身,挑起手边的马车竹帘。
“我从不会在一个人身上找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况且我还没有那种癖好。”
看着车窗外的小贩挑着货物往来行走,姜含顿了顿,回身瞥了暗一一眼:
“我知道你对傅钧恪映像并不好,对他也有些抵触......但今日说的这个人却不是他。”
暗一没想着掩饰自己对傅钧恪的态度,但被姜含就这么说出来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不是比较,也不是谁是谁的影子,而是觉得你和那个人就像是同一个人......”
姜含看着暗一从面具里露出的那双眼睛,良久自嘲道。
“很多年前的一个人了,他死的那一年十岁。”
暗一猛地一僵,想从姜含脸上看出些什么,可除了心事重重再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起来吧,我这没这么多动不动就跪的规矩。”
“是”
暗一依言起身,想听他再说些那个人的事。
可反观姜含却没再继续往下说了,看着马车外的熙攘除此之外再没言一语。
暗一在此之前只知道姜相心里一直以来都有个故人,那人便是傅钧恪。
可他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人,能在姜相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个人究竟对姜含有多大的影响,可以让他记忆至今,谈起却又戛然而止?
暗一一路上都有些反常,不太像平常那般时刻都能保持着警惕。
但好在马车上一共就姜含与暗一两人。
一个人因为提起已故之人心事重重,根本就不会怎么注意另外一个人是否行为反常与否。
街市这时候已经有了许多人,人来人往嘈杂嬉闹声不绝于耳。
从皇宫官道处朝各个方向驶去的马车平稳行驶在这人流熙攘的地方,却丝毫不会拥堵在一处。
马车檐上各个世家大族的标志再显眼不过,在皇都这个地方,一般上该不会有什么人去挑衅吃苦头。
暗一一手握在剑身上,一手挑起另外一边的竹帘子,熙攘的人群映入眼中。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这般光景了?
从前,很小的时候,他未曾入宫时,似乎也曾是这熙攘热闹景象中的一员。
可是,自那年之后,他的眼中装进了太多的血腥和大多数人看不到的肮脏。
后来,他的眼睛便再也装不下这些熙攘繁华之类的东西了。
啧。
虽然大多数人都会刻意避开那些一看就不太能招惹的马车,一般连目光都不会落在上面。
但是却不能阻绝那些好事者的打量。
暗一放下帘子隔绝了马车外面有些人望过来的目光,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姜含。
“主子......”
外面的议论声尽管压得很低,但是姜含还是听到了,将手中的帘子也放了下,彻底的将马车外与马车内隔绝了。
“怎么?凭这些不相干人的三言两语,就怕了?“
“不是“。
马车外。
有人看见相府丞相出巡专用的马车里面坐了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疑惑出声。
旁人听得后,一传二,二传四,不一会就聚集了一堆人看热闹似的将马车虚虚围了起来。
虽说没有影响马车的正常行进,但处于人来人往的闹市区,行驶的速度却是不快的。
人群能跟得上,却没有靠的太近,所以并不好进行驱逐。
所以议论声很清晰地,就传进了马车内。
“之前听说那魏叶安走了,姜相身边换了人,我这原本是不信的,唉......”
“你说那魏叶安长得确实是好看得很,怎么说换人就换人了呢?”
“对啊,这次我看是带着面具的男人,长相那是看不到没法说,不过那周身气势啧啧啧,也不像是个普通人......”
“听说那日镇南将军回都的时候,姜相在城墙上等了许久,那日他身边就跟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据说是随扈,不过是真是假谁又知道呢?之前那魏叶安不是连个身份都还没有的吗?”
姜含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不要在意这些,不然今后只会更累。”
人言可畏这四个字说的一点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