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我哪来的红颜知己。”
而且,袖雪这名字多好,多么诗情画意,怎么就像勾栏名将了?
“唔……那可就多了……容我想想从哪数起……”清瑶煞有介事的扒拉了一下手指,“从你十四岁那年,就一直坚持给你写情书写了三年的那个戒律阁的女弟子开始算,唔……话说她叫什么来着,喔,我记起来了,韩蕊!”
“不要胡说,韩师妹当年只是好学,偶有向我请教学问罢了。”白子画蹙眉,“而且死者为大,她都去了二十多年了,你怎的也没个避讳。”
“不用避讳的也有啊,我再想想。”清瑶低笑,其实这事根本用不着想,远的就不提了,近的……香薰阁的紫薰不就是一个?她对白子画那叫一个痴心不改啊,都多少年了还没变呢。
“瑶儿,”白子画沉声道,“你当知我心意。”
白子画年长清瑶八岁,后面又与清瑶因正邪之别疏离敌对了多年。最后他们二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时,清瑶还因心魔玄种之故、封了他的记忆,独自闭了十三年的死关。
这期间白子画但凡对紫薰等人有一点想法,早与人家修成眷属了。今天也就压根不会再在这里出现。
“好好好,我不提了。”清瑶挥了挥手摆了个投降的姿势。然后问他,“你怎么来了?”
若她所料不错,白子画这家伙也大几十年没踏足过饭堂这地儿了吧!
毕竟,在清瑶久远的记忆里,白子画还没完全辟谷的时候,大多都是磕丹药磕过来的。偶有用餐,不是自己随便做点,就是使服侍的小弟子送到房间。
“久候你不归,便来看看。”白子画说着清咳了声,垂眸看着自己掌下的毛团子道,“嘟嘟是上古异种,能修炼,自然亦可食气而活,平时无须喂它太多食物。它不知饥饱的。”
清瑶闻言凤眸轻闪了下,顾盼生辉,“知道了。”她拉长声音道。
说着,玲珑有致的身子便从桌旁立起,似笑非笑的对白子画说,“那我们这便回去?”
白子画:“嗯。”
他们于是并肩走出了这间烟火气息弥漫的饭堂。饭堂里,犹还年少的小弟子们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分明并未紧靠、亦未携手,连晚风吹拂下偶有交织的衣襟袖摆都是色彩分隔极其明显的墨黑与雪白。却总有一股莫可名状的和谐感,萦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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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月弯如钩,并不明亮。夜穹里面,繁星点点,星月之辉共同撒落在草木扶疏的小径上,微微照亮了回绝情殿的路。
“你很开心。”白子画说。即便清瑶现在菱唇弯曲的弧度并不深邃,狭长清亮的丹凤眼里也还是一片湛然。但,他可以感觉的到,她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嗯。”清瑶坦然应声。是的,她现在很开心。
“因为我来找你?”
没错。
会记得来找她回去说明他有想她,而他之所以想她是因为他在意她。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心爱的人也在意自己还要来的令人高兴吗?
没有了。清瑶想,但她不打算让白子画知道这点。那样也未免显得她太跌价了!
“嗯。”清瑶随口道,“在饭堂看见你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喔?”白子画有些好奇清瑶想到了什么。
清瑶所料不错,刚刚那个饭堂是长留外门专设的。通常只有刚入门一年、尚未拜师,修为浅薄、不能辟谷的弟子才会去那里。白子画其人确实已有大几十年没进去过了。
毕竟,从他今日修为中并不难窥出其当年资质是何等绝佳。故而入门不久就被前掌门内定好要收为亲传了。在外门内生活的记忆,委实是比较少,且相当浅淡。
而且,清瑶的情况应该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才对。
清瑶五岁就被送上蜀山,因年纪太小不能修炼,蜀山先掌门明徽道长磨了她两年,谁料最后还是没能压住她境界。一不小心就被她创出了三日知微的记录。得了六界第一天才的名号,以至于她后来无论到了哪家仙门里都是上宾待遇。长留也不例外。
白子画还记得,他昔日初遇清瑶,是在长留三生池中,七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雪团子般在色彩斑斓的三生池水中嬉戏玩耍,笑声清脆、宛若银铃。
当时他也才刚拜师不久。
蜀山明徽道长与师父衍临真人是多年至交,听说衍临收徒了,自个儿便也拨冗带着小徒弟来长留一会好友。
清瑶那时正是天真活泼的岁数,无拘无束、无有忧虑,一到长留就扑到了三生池里不肯出来。可怜三生池水虽然不深,她当年的个子却也没有多高。
明徽拉她不动,又不敢放她一个人在池子里,怕她不慎呛了水。
师父便朗声一笑,指着池子里的小人儿告诉他,那是蜀山掌门的关门弟子,唤作清瑶。年纪还小,他需照顾妹妹。教他守着清瑶,别让她伤着。
清瑶不知道短短的一霎那间,白子画的思绪就已经飘到了她垂髫之年。只云淡风轻的表示,“想起十五年前,你把我带离妖魔界的时候了。”
【“瑶儿,跟我走。好么?”】
“十五年前……”白子画面露感慨。十五年前,清瑶还是妖魔界的瑶玉魔尊。雪肤墨发、红裙猎猎,风华耀眼、几难逼视……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一样的眸若星子、唇如点绛,却活像是个玉娃娃,不由会心一笑,与清瑶十指相扣,“我很庆幸,自己最后带回了你。”
夜深林静,小径清幽。
簌簌风声里,清瑶听见了自己的心脏欢快跳动的声音。
……咬牙忍住了自己几欲上扬的唇角,清瑶忽然侧身、展臂,探了一下白子画的心跳。
“做什么?”白子画不料她会突然有此动作,脚步一顿。
清瑶不语,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只是突然很想听听看,他的心意是否与自己一样。
一时冲动害死人啊!清瑶认真思考着这应该怎么圆。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不用再苦思冥想了。因为没得到清瑶回答白子画很快把她的动作误会成了求抱之意。
“越大越娇气。”
清瑶少时顽皮,一刻也闲不住。自来不爱被人抱着。又因天生通灵之体,未入道途便可人剑合一,御剑飞行溜的不行。故而,除非真的重伤到了一定境界,不然,是不会自愿让人携带的。
以致虽多年相识,白子画却也很少能有什么在外面抱着清瑶行动的机会。
当然,以他严肃正经的性情,以他从前与清瑶间亦敌亦友、暧昧不清的关系。从前,就算清瑶天天缠着他,他也八成不会为其所动就是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白子画心意既定,与清瑶婚事也已得了双方师长亲朋的恭贺,只差一纸早已拟好、尚未签名公证的婚书了。一些事情,便无须再有太多顾虑。
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义。
若是拘泥太多,反而更显得此地无银。
清瑶:……谁娇气了!
她顺着白子画的动作,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如画的眉目上露出了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尊上既然这样嫌弃人家,又何苦非要委屈自己。放下便是。”
白子画轻笑着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样子,“你算准我不舍得。”
清瑶:“去掉前三个字,再说一遍。”
“我舍不得。”白子画叹息。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今晚不想体验太多奇奇怪怪的剑意,现在最好老实一点。
清瑶听见了自己想听的话,一时心满意足,便不再费力压制自己形状完美的菱唇上,那一抹魅惑弧度。
笑意甜美,诱人采撷。
她或许没有杀阡陌倾国倾城的美艳,没有紫薰温婉端庄的柔雅,甚至没有霓漫天国色天香的妩媚,但那如月华、似秋水的眼波,澄澈透明、亮的宛如春日夜晚升起的第一颗星,也是别人绝不会有的绝代风华。
只看这一双眼睛,清瑶就已是个当之无愧的美人了。
更不必说,她还有那清新若柳的眉、高挺似玉的鼻、玲珑如刻的唇……
夜色温柔,美人如酒。
直教人不饮自醉、神魂俱迷。
白子画克制的挪开视线,不去看那张易引他沉沦的精致容颜。“……我忽然有些怜悯花蹁跹(合欢圣子)了。”
当年清瑶情窦初开,看上他了就心心念念着想要逼他就范。为此一眼就看中了合欢宗秘传的勾人手段。跑到人家宗门去堵门偷师,后来成功在挑翻了人家四大亲传后悟出了惑心剑意。
值得一提的是,她因嫌对惑心剑意的感悟速度不够快、领悟程度不够深,追着合欢宗首席弟子即俗称的合欢圣子花蹁跹切磋了一个半月。
虽然花蹁跹其人,是个六界皆知的风流浪子、采花大盗。糟蹋的良家女子无数,死几百回都犹有余辜。
但……白子画此时只要想起清瑶曾是为了什么理由,才会去和花翩跹交手,并单方面把他打的遍体鳞伤、翻遍全身都找不出一块好肉,就有点想笑。
——她想令他情动,只要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靥足矣,哪用的着那么煞费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