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界,断天涯
一缕晨光传透高远山峰上苍翠林立的松柏,映入小楼。暖阳下,魔尊瑶玉浓密似扇的羽睫低颤,幽幽醒转。凤眸清澈明亮,若寒夜凝露、天边月华。
“云郎……白慕诗……”
瑶玉低喃着将这两个名字于唇齿间咀嚼再三,纤细优美、浓淡适宜的柳眉轻蹙,清丽容颜若有所思。
——这六界之中,有名唤白云的强者吗?她怎么毫无印象。
瑶玉大人想着之前突然出现在她深沉梦境中的一大一小、一双男女,宁静如湖的道心微动。
分明如今四下无人,她耳边却似乎又能听见那一声声宛若天山泉吟般的“瑶儿”、与清甜似蜜的“娘亲”;鼻端似乎又能嗅到白衣男子身上雪后青松般的冷冽气息与他修长手指间拈住的芙蓉糕的香味。
那不是梦。
至少,那不仅仅只是梦。
魔尊瑶玉何等修为,早已无需饮食、睡眠。她的梦境,若无人意,便定有天启、命示……道喻。
圣心魔主独孤信曾经说过:界域如恒沙,未来似树杈。或许南海小岛上有蝴蝶振翅,因果纠缠下,便会导致我们生活的世界走向另一个发展。
或许在当下的世界里,瑶玉大人战力无双、魔道称尊。另一个世界中,瑶玉却是温柔婉约、端庄优雅的。
“呵,温柔婉约、端庄优雅?”
一个懒洋洋、好似没骨头的猫般躺在爱人腿上、尖俏的下颔高扬,一边挑剔嘲笑年幼女儿剑法太烂,一边颐指气使般叫爱人把糕点喂到自己嘴里的女子形象在瑶玉脑中一闪而过。
温柔婉约是不可能的,端庄优雅也是不可能的。瑶玉再是变化,也永远不可能变得多么贤良淑德。独孤信想要一个大家闺秀般的女儿,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选错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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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师兄,帮我查一下这套剑法是哪家的功夫。”
“瑶玉?你醒了?”
“很高兴你证明了自己并不瞎。一别多年,我只愿你也还没聋。”
“长留,白子画。这是白子画少年时自创的剑法,同他这人一样声名赫赫。何须要查?瑶玉,老师博览群书、才华横溢,我不求你有他一成的学识,但你能不这么孤陋寡闻么?”
“他没能让本尊知道,便说明他的份量还不够重。仙界的声名……呵……白子画……白……美人师兄,帮我查查他现在的位置。”
“长留、不过很快应该就到蜀山了。这也不必查。单春秋趁我不注意,调集人马攻打蜀山去了。这么大的事情,白子画于情于理都会过去一趟。瑶玉,你醒的正好。单春秋不是白子画对手,而蜀山掌门清虚昔年却曾对我有过救命之恩,你帮我跑一趟,去把单春秋带回来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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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口应下杀阡陌关于“救下单春秋”的要求,瑶玉拂袖召出佩剑倾城,遁光破空、直飞蜀山。
众所周知,剑道最初便是脱胎于武道。
而又有古语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所以与瑶玉出神入化的剑道造诣相对的,是她同样冠绝天下的极速。
{“自我了断吧!别逼我出手。”青山环绕,晨风送爽。万顷碧波上,一支竹筏漂浮,素衣胜雪的长留上仙白子画负手立于竹筏之上,风姿卓卓。
白子画对面,是唇角溢血形容狼狈的七杀护法-单春秋。
“自我了断?”单春秋不敢置信,白子画何德何能,竟指望凭一句话就让他甘愿自尽?
白子画气定神闲,嗓音平淡而难掩傲意,说道:“你灭了蜀山满门。自刎谢罪的话,我可以饶你七杀殿一干人不死。”
作为一代上仙,长留掌门、仙界领袖,他有资本说出这种话。
单春秋怒道:“白子画,你自负天下第一,那又如何?我单春秋偏不信这个邪。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区区一个无名小卒,有何资格来换我七杀大护法的性命?”刚赶到地方的瑶玉远远的听见了风中传来的竟有人大言不惭到让单春秋自刎谢罪的话语,精致如刻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剑随意动,便直接斩出了一记“心剑”。
心剑斩元神。
出招时无风无浪、无动外物,落下时却直令人魂飞魄散、药石无救。
所幸,白子画不是一般人,而是仙界第一大派长留的掌门,九重上仙境、人间绝顶的修为。所以他生受了瑶玉一剑,并没有死。只是俊美无瑕的玉颜上脸色骤然苍白、手上劲气失控爆裂炸起浪花朵朵。
瑶玉落下剑光,玉足轻点湖面、借浮萍枯叶之力凌于水上。青衣墨发,矜傲冷艳。恰似一支寒梅,独秀冬雪。
“可怜了这些鱼儿。”魔尊大人偏头打量了一下身侧湖水中不幸受到了之前交战劲力波及、纷纷翻白肚子的各类鱼儿们,语带惋惜。
至于身处她正前方的白子画,瑶玉没有去看。仿佛那人真的就是一个她口中的无名小卒,而不是高高在上的长留上仙。
白子画死盯着面前女子轻慢骄傲的姿态,目光冰冷而慎重。这是一个很强的对手,即便方才他们只匆匆过了一招。但那一招、攻防之间已经足矣让白子画晓得,她不是傲慢,而是有足够的在他面前骄傲自信的资本。
只是,他已经是仙界领袖人物,对面的人却不是魔君杀阡陌。这一认知让白子画情不自禁的眉目沉结。
六界传闻七杀圣君身为男子,貌若好女,姿容冠天下。而眼前的人固然容颜精致如玉,却身段玲珑,无疑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身。她不可能是杀阡陌。那么,她是谁?
妖魔界何时多了这样一位高手?
白子画冰冷的视线细细描摹着瑶玉的五官,红润的菱唇、挺翘的琼鼻、清亮的凤眸、纤长的柳眉,最终在瑶玉额间那朵似花非花、灼灼其华的朱红印迹上多停留了片刻。这个印迹……
“你是瑶玉?上代魔门第一序列,号称一剑破万法的魔尊瑶玉?”
“是啊。”瑶玉颔首,应下了自己的身份,仍旧懒得看白子画一眼,只对着身后负伤后痛苦捂胸站起的单春秋、旷野天等人吩咐道:“去,把鱼捞一捞,今儿个本尊要吃全鱼宴。”
“……属下遵命。”单春秋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旁边慵懒随性的瑶玉、又看了看前头杀意凛然的白子画,到底没说什么二话,拱手领了命令。大手一挥,带着旷野天、云翳等魔门弟子捞起鱼来。
白子画目光更冷,只是感受着对面瑶玉浑然一体、丝毫无缺的气机,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他刚刚受了瑶玉“心剑”一击,面上纵然不见血痕、看着仿佛无甚伤势,但他自己十分清楚,此刻他识海里的念力已经大损,剩余那些还犹自翻江倒海个不停。而瑶玉还真真切切是全盛状态。
魔门第一序列……当年妖魔界新生代的首领、无冕之王……压的前七杀少君韩七夜与前妖帝尧泽暗淡无光的人物,盛名之下,果非庸手。
“今天本尊心情好,”悠哉悠哉的看着旷野天取出随身带的工具箱,拿网捞了一大堆鲜鱼上岸,瑶玉唇边笑意越深,说道:“蜀山既已被七杀攻下,便是我妖魔界的领土了。看在清虚老道从前意外救过我美人师兄、喔、就是圣君杀阡陌的份上。现在带着旁边那个小姑娘离开吧!本尊放你们走。”
旁边那个小姑娘……花千骨……一个仙资齐差,从没修炼过的凡人……白子画心中一沉,他不怕死,并且自信哪怕现在先手不利,受了些伤,但瑶玉也不可能留下他的性命。可,白子画不会因为自己一己意气,视别人的性命于不顾。
在他与瑶玉这种强者面前,花千骨的性命不比湖里的鱼坚强。如果他们现在当场打起来,单春秋等人可以逃跑避开,花千骨则必死无疑。
瑶玉已经到了,杀阡陌还不知道在哪……今天明显是很难杀了单春秋等人为蜀山满门报仇了。再留下去和瑶玉硬拼一场,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白子画心思电转,瞬息之间已有计较。
“蜀山是仙界的一份子,如今本山虽灭,却还有众多外门弟子幸存。本尊绝不会坐视它沦入妖魔之手。”白子画冷冷道,“来日方长,魔尊大人现在占了蜀山一时,却休想占它一世。”
说话间,白子画提气纵身而起,很快便翩然落到了离湖里战场很有一段距离的岸上、花千骨的身旁。
瑶玉嗤笑,“本尊闭关多年,怎么现在仙界这人撤退的时候总说废话的习惯还没改啊!”
“想反攻蜀山,攻就是了。有本事,直接攻上七杀殿也行啊!”
“是,帝尊说的是,仙界的人就是爱废话。”旷野天拎着鱼,上前恭维道:“一别多年,帝尊风采依然、不减往昔啊!”
瑶玉斜了一眼旷野天,什么风采不减往昔,她修为明明又有精进了,还精进了很多好不好!算了,七杀十妖都是技术流,不能指望这些一人成军的妖帅们多会说话。
“呵,你们这次行动,美人师兄很生气。回去都把皮绷紧一点吧!有神器的仙门那么多,你们非挑蜀山来攻打,攻打的时候还这么不留情面,美人师兄的脸面啊!都让你们丢尽了!”
“蜀山上的人都是一群伪君子,死不足惜。”云翳寒声道,“清虚那老儿从前若知道圣君身份,也不会救他。如今这些年来圣君对蜀山派多有忍让照料,若说还恩,早还完了。”
瑶玉抬眸,看着竟敢在她与单春秋、旷野天闲话时突然插嘴的陌生弟子,确认过眼神,一个面具遮住了整张脸,认不出来。身上没有身份令牌,应该封位不高。不过修为倒还不错,这是快破八重天,要到次仙境了吧!看着骨龄还不大,资质倒还可以。难怪有这胆子了,天才总是有特殊待遇的嘛!
六界第一天才-瑶玉魔尊漫不经心的想着,决定宽容一点,原谅云翳不敬之举。
“恩情还没还完,那是美人师兄的事。”瑶玉说,“美人师兄若认为没完,你们今儿这事就没完!自求多福吧,各位!”
“我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圣君的大业,问心无愧。“单春秋道:“圣君若有责罚,我也自一力承担。不需瑶玉帝尊担心。”
“本尊才不担心你们。”瑶玉笑,“本尊是来找白云的。白云……白子画……等等,刚刚单春秋你是不是管那个大言不惭、爱说废话的男人叫白子画了。他就是白子画?”
“没错,他就是白子画。”单春秋点点头,“仙界五上仙之一,长留掌门白子画。因在五上仙中资质最好、年纪最轻,从前总是与人一起结伴历练,少有落单,瑶玉你没见过他。但应该见过他同出一门的师兄,东华上仙。”
“呸,”瑶玉跺脚,“我去找白子画有点事情,你们自己回七杀!蜀山地处仙界腹地,又是仙界少有的灵脉所在,没这么好占,你们人先回去,地的问题回头再议!”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已然破空飞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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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卷之间的联系,在后面很久。当新故事看吧!嗯,我对旧故事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