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顶,风声鹤唳。
仙魔双方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住了瑶玉,等着这位当世最强,宣判他们的生死。
“我的命值钱么……”霓漫天问。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瑶玉想着独孤信曾经说过的:徒弟死了还能再收,下一个只要是活的,肯定就比上一个厉害。但是,孩子再不争气,也各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摩严和白子画两个不成器徒儿的性命都不值钱。霓漫天她大小姐的性命却是值钱的。
若是霓漫天死在长留弟子历练中了,白子画恐怕很难向霓千丈交代。故而,瑶玉若是帮他免此祸患,这个情,他就得领。
而且,就算白子画不领情,霓千丈被救了女儿,也总得有点表示的。总之,救霓漫天肯定不会亏。
话虽如此,瑶玉沉吟半晌,还是问道:“霓千丈有几个孩子?”
“就她一个。”绯颜迅速回答:“霓掌门原配夫人当年生孩子难产,不幸去世了。这些年,他也没续娶。所以膝下只得一个女儿。”
“没有庶子、私生子?”瑶玉追问。
“当然没有。”霓漫天感觉自己大概是安全了,不由略微放松道:“我爹对我娘一往情深。我娘去了这些年,他身边连个相貌周正的丫鬟都没有。”
“那你是挺值钱的。”瑶玉说,“你有几个堂兄弟啊?”
“一个都没有。”霓漫天唇角动了动,“我们霓家这代、族谱上就我一个了。上一代,也就我爹一个了。”
“本尊若没记错,蓬莱阁,好像一贯都是血脉传承的……”瑶玉若有所思,“这么说,霓千丈要是不幸暴毙,你就是蓬莱新掌门啊!”
这家伙怎么说话呢?霓大小姐敢怒不敢言:我爹堂堂蓬莱掌门,次仙修为、手持神器,他怎么就能突然暴毙了?
“不是,这丫头还有个师叔呢!”单春秋有种不祥的预感,“瑶玉,你想干嘛?”
“本尊不想干嘛。”瑶玉道,“带着你的人,回去七杀吧!”
“你什么意思?”单春秋面色铁青。
瑶玉:“字面上的意思。”
“没有圣君旨意,没有议会诏书,你一个七杀大护法,擅自对仙门宣战,是不对的。你没有这个权利。”
“现在回去,和美人师兄认罪!本尊不动你。”
“若是冥顽不灵,便莫道本尊不教而诛了。”
“你……”两大神器眼看着唾手可得却又飞了,单春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独孤梦瑶……”
“嗯?”
“护法,好汉不吃眼前亏啊!”旷野天见势不妙,眼疾手快拉住了单春秋,“瑶玉二十年前单挑我们这一群,稳赢不输。”
般若花紧跟着附和:“她全歼我们花不了半刻钟!”
这倒是真的……单春秋咬牙切齿,说道:“流光琴给我!”
“凭什么?”瑶玉不悦,“本尊是帝座,妖魔界共尊。你只是七杀一个护法,也敢向本尊要东西?你疯了吧?”
单春秋:“好,瑶玉,你很好……”
“你刚刚说,我没有圣君旨意,无权宣战各派,我现在只问你,待我请来了圣君法旨,你待如何?”
“那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瑶玉漠然道,“你可以走了。”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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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七杀众人终于离开,大战过后的仙门弟子们齐齐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落十一赶紧吩咐人传讯回长留告诉白子画这里的事情不提,霓漫天也得给她爹报信。
太白山上信鸽一只只的飞往八方。而来自其他门牌的消息也源源不绝的传向这里。
瑶玉很快知道,单春秋从太白山上下去后贼心不死,又奇袭了玉浊峰。然后刚辛辛苦苦打上玉浊峰山门,还没看见卜元鼎的影子,就遇上了以逸待劳候来摘他桃子的澜风和青柠。
七杀五妖,除了旷野天外,其它人不服单春秋这位仰仗圣君宠信大权独揽的大护法久矣。从前拿他没办法就算了,现在一见妖魔界内风向有变,还不各个闻风而动……
澜风和青柠没有要卜元鼎,他们在七杀胜势显露时,开口向玉浊峰索要了一批珍惜灵植。玉浊峰掌门温丰予将信将疑的答应了下来,然后他们就干脆的下令收兵、回七杀了。
在澜风出神入化的毒术、幻术,青柠可战上仙的灵根天木面前,七杀弟子们识趣的选择了听从帅命。
少数服从多数,同为供奉、妖帅的旷野天也说不出话。
单春秋连续被人、被妖魔界的自己人破坏了两次行动,怒不可遏。却也清楚看出了自己的势单力薄。没有在外和青柠等人纠缠,直接回七杀去找杀阡陌了。
………………
………………
眼见着七杀派短期内不会再轻启战端。
瑶玉身处太白的消息传出后,各派掌门都动身往太白赶来,欲在此举办一场庆功宴。
长留掌门白子画在各派中人里来的并不算早……有云隐带领的蜀山派、霓千丈带领的蓬莱队伍到的比他更快。
但也不算迟……霓千丈这厢前脚才刚进太白大殿的门,正拉着独女霓漫天的手臂好一番检查、关切呢!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的长留上仙就翩然从天而降了。
………………
………………
霓千丈:“天儿啊,你没事吧?”
“爹,女儿没事……”霓漫天道,“多亏了瑶玉帝尊来的及时,救了女儿。您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好好好,救了我的好女儿,再如何酬谢也不为过。天儿放心,爹爹必然不会小气……”霓千丈爽快道,“瑶玉,这么多年了,你可算是做了件人事!说吧,你想要什么谢礼,除了浮沉珠外,只要是蓬莱有的,不管什么,我绝不还价。”
“真的?”瑶玉帝尊来了兴致,笑着问道:“万年份的血玉珊瑚王也行么?我记得三十年前,蓬莱得过一株,现在那东西还在吧?”
“在。你要的话,我回头便派人送去灵玉宫。”霓千丈痛快道。果然是没有一点还价的意思。
只有当了父亲的人才能明白,像瑶玉帝尊这种只要钱不要命的敌人有多好。但凡霓漫天无恙,别说一株万年珊瑚王了,就是这个价再加十倍,霓千丈也是肯出的。而蓬莱作为仙界第二大门派也完全出的起。
霓千丈久经红尘,才不会因小失大。万一现在他稍微还了价,下次遇见这种情况,瑶玉不肯救人了。他失了女儿,要再多钱有什么用?
瑶玉帝尊莞尔一笑。然后便听得耳边一道冷澈清朗好似泉吟的声音道:“不劳霓掌门破费,万年血玉珊瑚王长留也恰好有着一株。”
“你想要,我回头给你就是。”白子画望着瑶玉,眸若星辰。
“……拿人手短。”瑶玉略微失望道,“今次之事,你肯认账的话,我们便算两清了。你也不必再多给我什么。”
这是要和他绝交的意思么?白子画眸光一紧,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和我算这些?可是杀阡陌为难你了?”
若是她自己主动有心避嫌,今次就不会正大光明的来太白帮忙,更不会毫不避讳的在大庭广众下让落十一带回那件他留于灵玉宫的外衫。
“美人师兄能为难我什么?是凌度啦……”瑶玉不怎么开心道,“我要闭关,他们非说我应该先和你算清因果。”
“也不晓得那帮人最近都抽的什么疯……之前也是……好端端的就天天拉着我回忆往昔,回忆的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凌度……
“既然处的不开心,以后就和他们少些来往吧!”白子画道,“这次,太白门的事情,多谢你了。”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瑶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谢。只是,“跟你说喔,我确认过了,你们长留那个落十一,真不是做掌门的料子。甚至,将来执法长老等实权之位也不能让他做。依我看,他啊,这辈子也就适合看看藏书阁之类的了。”
“十一性子太宽厚和软了。现在就独当一面,确实差了一点。我知道。”白子画没太在意瑶玉的话。他认为,落十一还年轻,能力方面还有向上成长的空间在。
“你上次啊,不懂行还非逞强,偏要亲自给花千骨塑造仙脉,”瑶玉闻言凤眸微眯,又说道:“还好我看住你了,这……你知道吗?”
白子画:“何出此言?”
洗髓散……那都多久前的事了。不应该早就过去了吗?她这样说,是想要他奖励,还是……
“看你那毛手毛脚、使力过猛的样子就很容易出意外。若我让你单独操作了,你纵不至于被连累中毒、散功,也免不了会耗损个百年修为。”瑶玉道,“为花千骨那么个倒霉徒弟耗损百年修为,你当真不值。”
“损耗的是我的修为,值不值得,也该由我来判定吧?”事过境迁,白子画并不在乎瑶玉的话稍显刻薄。
他知道,当日瑶玉确实已为花千骨、为他尽心竭力。
他也大致明白了,瑶玉这番话,是因何而来。
“小骨的性子,是倔犟了些。十一管不住她……也是难免。”白子画道,“日后我会再对她多加管教的。”
“就你?”瑶玉嗤笑,“魔门九脉,包括下面各色小的传承。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比你门下规矩好。”
“小骨冒犯你了?”白子画凝眸。瑶玉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谈不上冒犯,只是她自以为是,太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故而很容易令人觉得烦而已。”瑶玉坦然道,“我已经把她封进地里,让她修养身心去了。”
白子画:“她做了什么?”
“跪在我面前,碍了我足足一个时辰的眼。”瑶玉道,“你要是来早一点,就能看见她叫魂一样,反复向我要流光琴的样子了。”
都说了不会给她,还一个劲的要。关键还是干要,除了哭求以外就没有别的说法了。实在是让瑶玉不得不无语:爹说人善被人欺,又说君子可欺之以方。
她帝尊大人看上去就那么像是好欺负的人么?还是花千骨其人委实太傻太蠢太天真太不识趣?哎,再度为东方彧卿和异朽阁上下默哀。
“流光琴是仙门重宝,不容有失。”一旁,霓千丈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说道,“这也怨不得蜀山的花掌门紧张。瑶玉,尊上都来了,你还不赶紧把流光琴交出来。”
“霓千丈,你要是也想进土里,本尊乐于成全,不用表达的这么委婉含蓄。”瑶玉一点不给蓬莱掌门面子。
霓千丈:……
“你要流光琴做什么?你又不会弹琴。”白子画道,“你不是一向只对剑感兴趣的么?”
“我爹说:到了自己手上的东西,不管现在用不用的上,反正不能白送给其他人。”瑶玉道,“你想要?那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白云”的行为迷惑性太强,别说身在局中的“孟瑶”看不懂,瑶玉也没看懂。然而,白子画应该是能明白的吧!
“可以。”白子画轻点下颔,说道:“你问。我答。”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他也挺好奇,瑶玉会问他什么。总不可能是长留仙牢门禁的,那些结界,挡不住她几剑。
“哦耶!”瑶玉激动的倾身,将不知不觉中缓缓走到她身边的白子画抱了个满怀,“那你跟我来,我们马上就开始。”
说着,牵着白子画的手就想跑。
“你急什么?”白子画被拉了个趔趄,所幸及时稳住了。顿时哭笑不得,“我来了太白,得先见过绯颜掌门。你有什么问题,先整理出来,写在纸上。我得了空再一一给你解答就是。”
“好吧!”瑶玉撅嘴,明摆着是对白子画的话不满意,但也没有纠缠。算是认可了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