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斯鸟鸟身人足,在火垢山地飞奔昼夜不歇。
一个月后,江冬儿等人惊讶的发现周围的火垢山地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头顶墨云逐渐变淡,云后蓝天若隐若现;地上熔岩冷却,褐色山石里没了炽热的温度,在石缝中偶尔出现了绿色苔藓;最为明显的是原本干燥、隐藏着火星的虚空里慢慢有了水汽。深吸一口,混合着泥土芬芳的灵气在肺腑里晕开,全身都是说不出的痛快!
“老数斯鸟,加把劲啊!”木茴拍着数斯鸟细长的脖子大声驱赶,惹得公熙高高跃起差点把她从脊背上掀翻下去……
再过一天,天空彻底放晴,不知名的野草蓬蓬勃勃的生长着,红的、黄的、白的、蓝的、紫的……无论什么颜色什么形状的花朵映衬在绿荫里都是那样好看。
高过一人、在草丛中游荡的是食人花。此时的食人花不再是枯枝僵叶的模样,那叶子翠绿中透着晶莹,如大家闺秀一样恬静可爱;粉色的花苞含苞待放、欲语还休,让人恐惧的无数獠牙被深深的藏在了花心里……
高过十丈、密密匝匝东一丛西一片的是梧桐树,比华盖还要大的绿叶上面压着下面,下面顶着上面,一串串紫色梧桐花散发着幽香高高俏立在枝头……
“那是水吗?”公熙脚步踉跄,他望着远处一片碧蓝呢喃着。
“是水!是水!”
“好大的一片湖泊!”
江冬儿、柳万和梅宏一片欢呼雀跃,困在火垢山地几十年,饮一口纯净的清水成了每个人最大的奢望。如今一片蓝色汪洋就在眼前,让谁能忍住不癫狂!
“公熙前辈,快啊!再快点!”江冬儿、柳万和梅宏三人在数斯鸟背上兴奋的祈求着。
而早已来过这里的木茴和刘明则平静了许多,特别是木茴双手抱肩一脸的不屑,仿佛耻笑一群乡巴佬进了城。
数斯鸟腾空而起,一对巨大的羽翼展开足有四丈,它庞大的身体在半空快速滑翔,几息之后扑通一声已经深深扎入湖水深处。
“真的是水啊!”柳万狂乱的拍打着水面又哭又笑。
“水怎么会这样的甜?”梅宏只留半个儿脑袋露出水面,口唇与水面平齐,贪婪的一口又一口喝着湖水发出啧啧赞叹。
江冬儿仰面躺在水面上,任凭自己飘来飘去,那种惬意那种轻松是自己有生以来从未享受过的美好。头顶骄阳刺眼,江冬儿抬起手掌放在眼前,日光透过手指缝隙,每根手指的边缘透出血肉半透明的鲜活……
江冬儿大叫着站起身,他衣衫尽湿,如同一只落汤鸡。
“江师弟你鬼叫什么?”梅宏嗔怪道。
“梅师兄……梅师兄……你看我、快看我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模样……”江冬儿结结巴巴的说道。
江冬儿身材挺拔、面皮白净,他一身黑色衣衫滴滴答答的滴着水滴,胸口绣着一条金色飞龙随着他的胸膛激烈起伏着。
“江师弟你、你快说,你是怎样做到的?”柳万大步而来他抓住江冬儿的衣衫着急的追问,却不知道自己、梅宏早已和江冬儿一样变回了进入火垢山地之前的模样。
“你!”
“你!”
“你!”
江冬儿、柳万、梅宏三人互相指着又不断打量着自己,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狂笑。踏入洗垢湖洗去一身尘埃,当然也就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哗!”三人不远处,一个高大身影破水而出,那是一身黑色羽装的公熙。
公熙也早就不是玉髓的身体,他一身红色肌肤,白色短须覆盖了半个脸面,洁净到无瑕的白色衣衫被水紧贴在身上,闪着墨绿光华的千羽披风长长的拖在水中,跟着公熙巨大的步伐划出一道巨大的波澜。
极目望去,蓝色湖中耸立着一座小岛,小岛一半的土地都被一棵参天梧桐占据,紫色梧桐花随风飘扬,时刻不息!那是落英城落英岛上的梧桐树在这里的重生之体。梧桐树外几间高脚茅草屋如赤足的清纯少女,占据了小岛的另一半。
湖边距离小岛足有十里,公熙一步一里,转眼已经踏到岛上。
梧桐树下摆了几个蒲团,元尾和一个半老的女修仙者坐在那里说着什么,另外两个年轻女修仙者老老实实在他们身后站着不言不语。半老女修仙者眉目狭长,口唇薄而精致,鼻梁高耸,与元尾十分相似。
公熙当然认识这两万年前的故人,他朝着那女修仙者深深行礼,“公熙拜见元邑前辈!“
半老女修仙者目光扫来,她眼中瞳孔竟然狭长妖媚,让公熙冷冷的打了个寒颤。她自然就是渲墨之母、也是元尾的蛇娘元邑。而站着的另外两人则是腾蛇云异以及曾经被元尾误伤的媚兔毛喃。
元邑轻轻点头算是知道了公熙的到来。
元尾却站了起来,他对着公熙稍稍弯了一下腰,郑重说道:“我叫元尾,初次见面,还请公熙师兄多多关照!”
公熙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元尾是以这种方式向他表明,元尾不是渲墨。
“公熙见过元尾大人!”公熙深深弯腰,行的却是拜见界首的礼节。
元尾示意云异和毛喃扶着元邑回到茅屋,自己却拉着公熙坐到梧桐树下的蒲团上。
元尾说道:“当年三界修仙者联手诛杀渲墨,渲墨不甘受辱自爆退敌,在帝山界烧出了一个火垢山地。虽说当年确实是报答师兄对渲墨的信任,但也画地为牢把师兄困在这里两万年,元尾替渲墨向师兄赔不是了!”
……
两万年前,三界天仙把渲墨团团围住。
渲墨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他脸色惨白,却依旧杀气凌然。
昊阳界首骚人一手拿了方巾捂住自己的口鼻,扭捏着劝说渲墨,“渲墨师弟,你在三界行了恶,杀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还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吗?三界不是你渲墨的三界,一切都结束了,你束手就擒吧!”
渲墨冷笑一声,“我杀得人都该死!再说我渲墨要死要活,难道还要听你的?”
语音缭绕,渲墨在原地没了踪影只留下一朵乌黑的墨云。
骚人手里多了一块古香古色的银色盾牌,他毫不吝惜的将自己全部灵力灌注在盾牌之上。银色盾牌嘤嘤嗡嗡剧烈震动,一声巨响之后渲墨六根龙指在盾牌上留下六道深深的凹痕。骚人向后退了十丈,渲墨原地不动,但是他的后背却被人围攻、添了七八处新的伤痕。
“渲墨师弟,你虽然厉害,可是我们人多啊!你这样死耗下去只能活活累死!那又何必呢?”骚人不敢再去刺激渲墨,转而苦口婆心的劝道。
渲墨深深吸了一口气,“骚人师兄,我渲墨做事向来只看自己心情。不过,我杀那些该杀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们坏了我的心情。你们退走,然后我再杀十人,之后我一定给三界一个理由!”
“哈哈哈!”骚人笑的眼泪横流,“再杀十人?我昊阳界天仙被你杀的已经不到十数,你就明说了吧,你是不是也想把我给杀了!”
“骚人!你以为我在戏弄你?!”渲墨一脸愤怒。
“难道你不是在戏弄我?!”骚人阴笑着挥了挥手中方巾。渲墨面前景象突变,蓝色的天空、刺目的骄阳、绿色的大地以及遍地零星的不知名野花消失不见,所有的一切沦陷在无休无止的烈火中,浓烟四起,不变的是渲墨依然被三界天仙围困。
“幻境?”渲墨冷笑道。
“是啊、是啊,只是让你分心。”烛阴界界首炎兽在渲墨身后说道。
渲墨回头,看到的却是炎兽长枪逼着元邑缓缓而来。炎兽长枪刺入渲墨母亲元邑的腹中,金色枪尖刺过血肉衣衫、刺穿了元邑的躯体。
“炎兽你敢!”渲墨眼角崩裂。
“渲墨,你要再往前一步,我就让你娘身死魂灭!”炎兽冷冷警告。
渲墨知道,炎兽言出必行,而且他也能在自己出手之前将只有地仙境界的母亲彻底击杀。
渲墨哪里曾经被人要挟过?渲墨又怎么会被人要挟?他仰天大笑道,“你们想要看我怒火倾泻的样子?那就如你所愿!”
灵力在体内疯狂、怒火在胸中奔腾,渲墨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骚人和炎兽在烈火中仓皇而逃。
……
两万年后,在渲墨自爆身亡的同一个地方,公熙急切的问道,“大人,当初渲墨到底为了什么杀那么多人?公熙不需要什么道歉,却需要知道事情的缘由!”
元尾略一沉吟还是解释道:“有人在三界铭刻了一种极其繁琐的拘灵阵纹,如果阵纹铭刻完成,三界所有灵气将只能被一个人所用,到时候三界将会生灵涂炭而那人将能突破万古以来修仙路上天仙的尽头!到时候三界将是一个人的三界!”
公熙大惊,却又疑惑道:“你为什么不把这事广而告之?”
元尾一脸凝重,“因为,所有灵气指向一个地方,那地方就是燕郡城!”
“燕郡城?”公熙恍然大悟又陷入更深的迷茫。两万年前的燕郡城威震三界,因为那是渲墨与芰尚的爱巢。是谁希望三界所有灵气指向燕郡城?是谁又想一统三界号令众生?答案昭然,那必定就是渲墨!
元尾又说道:“而且,渲墨抓住那些铭刻阵纹的人,他们却异口同声的说是受了渲墨的指使所以才去铭刻阵纹!在渲墨面前光明正大的说假话,他怎么可能留着他们!”
如果不是渲墨想要一统三界,那必定是有人陷害渲墨。如果在两个答案中选择一个,人们会选择前者。
难怪骚人、炎兽一心想要诛杀渲墨!
公熙颤抖着问元尾,“大人,那拘灵阵纹是否已经完成?”
元尾拂了拂衣袖站起身来,他望着火垢山地南方沉吟道:“当年渲墨发现阵纹时,他们已经完成了八成之多。他们甚至在燕郡城炼丹镂锻造出一个将灵气炼成弹药的灵器!不过渲墨自爆之后帝山界一半以上的阵纹遭到破坏,想要将其完全恢复怕是不那么容易。”
站在元尾身后,公熙控制不住自身的阵阵颤抖,“大人,当年……确实不是渲墨……想要一统三界?”
“渲墨没有那个兴趣!”元尾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