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靠得太近,薄砚一讲话,阮眠就能感觉到,他喷洒在自己耳廓的温热气流。
阮眠顿时就跟被烫到了似的,倏地放开了薄砚的脖颈,两腿一蹬,从薄砚身上跳了下来。
他这次特意跳远了一大步,没让实验台下的不明物体钳住他的脚踝。
阮眠一落地,就垂下了脑袋,薄砚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看到他通红一片的耳朵尖。
很可爱,想咬。
薄砚毫不留情,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暗骂自己,太他妈禽兽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阮眠此时此刻也正狠狠咬着自己舌尖。
丢人,太丢人了,宇宙无敌螺旋爆炸式丢人!
被吓到跳起来也就算了,竟然还跳到了薄砚身上!
他妈的,为什么!
可丢人恼怒都是毫无用处的,挂都挂完了,当务之急是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重新挽回自己的酷哥面子!
阮眠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抬起头,看向了薄砚,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你
可他才刚刚起了个话头,薄砚就打断了他,语气沉稳而笃定:酷哥你放心,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阮眠:
这人这么上道的吗?
他都做好了哄骗威逼利诱三连,实在不行就直接灭口的准备了!
结果这人竟然这么上道!
见他不出声,薄砚揣测了一下,又改了口,语气是十足的诚恳: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就是我刚一不留神被吓到了,忍不住跳起来挂到了你身上,酷哥给我个面子,把这段记忆清除一下?
阮眠:?
还能这样??
薄砚这台阶铺得实在太好,阮眠也不绷着了,顺坡下道:好,清除了!
可这话说完,他就又抬头死死攫住了薄砚的眼睛。
薄砚瞬间福至心灵,多谢酷哥,我当然也清除了!
阮眠总算满意了,长长松了口气。
实验台下的不明物体是真的很人性化,两人交流的时候竟然完全没出来作乱。
可阮眠这口气还没松到一半,脚踝就突然被钳住了!
有了刚刚并不愉快的小插曲,阮眠硬生生压制住了自己想要再次跳起来的冲动,缓缓低下头去看。
钳住他的,是一个金属质地的钩子。
阮眠微微侧了侧头,就看见薄砚脚踝上,也被同样的一只钩子钳着。
还没等他出声,钩子就伸缩起来,竟从实验台下,爬出来一个面目可憎的恶鬼!
就是这只恶鬼!
刚刚把阮眠吓得挂在薄砚身上的,就是它!
只见它的眼睛上,戴着一种造型极其怪异的眼镜,镜片是凹进去的,凹凸不平,血红血红,血液顺着眼镜边缘流出来,满脸都是。
看着可怖极了!
恶鬼抬起枯瘦如柴的手臂,拽住了阮眠和薄砚的衣服下摆,嗓子像个破风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嘶哑的嗓音一遍遍喊着:挖掉你的眼珠,献给我挖掉你的眼珠,献给我,献给我!
薄砚迅速反应了过来,找眼珠!
边说,他的视线已经飞快在实验台上扫了起来。
阮眠也急忙看向实验台。
可这一看才发现了要命之处,这实验台上乍一看去都是普通的实验用具,仔细看才会发现,容器里泡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身体部位!
明知道都是假的,可阮眠看了一眼,还是忍不住感到生理性反胃,额头都沁出了几许冷汗。
眼前忽然覆上一只温热手掌,薄砚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看不下去就不看,我来找。
有那么一个瞬间,阮眠是真的感觉,有被薄砚酷到的,甚至觉得,就这样依赖对方,被对方罩着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可真的只有一瞬间,下一秒,他就挥开了薄砚的手,强撑冷静道:我我们酷哥,什么都能看得下去!我跟你一起找!
薄砚偏头看了他一眼,阮眠就像为了证明自己似的,眼睛定在实验台上一眨不眨。
薄砚轻笑了一声,淡淡说了声好。
阮眠是真的很反胃,可他为了已经掉过一次决不能再掉的酷哥面子,还是强忍住了身体的极度不适,一个个容器看了过去。
忽然,阮眠眼睛一亮,他急忙伸手拍了拍薄砚的胳膊,那里,眼珠在那里!
伴着他的话音落下,薄砚已经伸出手,再次凭借他优秀的臂展,从容器中取出了一对巨大的眼珠,丢给了身下的恶鬼。
可却没想到,拿到眼珠的恶鬼竟变得更吓人了!
他又放出了两只钩子,把阮眠和薄砚另外两边脚踝也都勾住了!
阮眠:?
这鬼怎么还他妈恩将仇报的!
不是这对!恶鬼的叫喊声瞬间变得更加凄厉起来,他一边小心翼翼般捧住那对眼珠,一边竟还更用力地攥住阮眠和薄砚的衣服,挣扎想要站起来,不是这对!这对是莹莹的,你怎么可以动她的眼睛!她要完完整整的,她那么爱跳舞,一定要完完整整漂漂亮亮地跳舞!
阮眠和薄砚现在对跳舞这个词都很敏感,毕竟刚刚才被迫看完一个鬼跳舞,因此很快就联系到了一起。
莹莹?薄砚问恶鬼,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连莹莹是谁都不知道!恶鬼嘶吼道,莹莹,莹莹是我的挚爱!
挚爱?薄砚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几乎是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窍,他嗤笑一声,冷声问,那你竟然还指使别人,去谋杀你的挚爱?
上一关中,他们替跳舞的女鬼报仇,找到了徐琴。
徐琴却说自己是被钱霖指使的。
现在看来,这个恶鬼就是钱霖!
我没有!恶鬼挣扎的动静更大了,大声为自己辩白,那是徐琴自愿做的,她是自愿的!她恨莹莹,因为我的心里只有莹莹,没有她!
阮眠:
这是什么恶俗的三角爱情故事!
挖掉你的眼珠!恶鬼又开始重复最开始的话,献给我献给我!
薄砚同他问话的时候,已经拖延够了时间,果然又在实验台上找到了另一副眼珠,他还确认了实验台上再没有其他眼珠,才把这一对又丢给了恶鬼。
这次成功了,恶鬼接住眼珠,立刻就扣在了自己凹进去的眼镜上。
他收回了钳在阮眠和薄砚脚踝上的钩子,终于爬了起来,扑向了实验台,又把薄砚先前拿错的那副眼珠重新泡回了容器里,声嘶力竭般喊道:莹莹,我爱你!
话音落下,他就又猛然转过身来,瞪视着阮眠和薄砚,帮我!你们要帮我!我要给莹莹告白,告白信都写好了,但没有玫瑰,我要玫瑰,给我玫瑰!
新的信息点出现了玫瑰!
阮眠和薄砚都急忙在整个实验室里搜寻起来,可整个实验室其实并不大,除了一张实验台,就是一个大书柜。
实验台上满是吓人的身体部位,大书柜更是夸张,一拉开,断肢就掉了一地!
好在薄砚又一次及时挡住了阮眠的眼睛,把柜门重新关回去了才放下手,没再让酷哥阮眠又一次表演树袋熊抱抱。
三番五次被薄砚保护,阮眠心底的酷哥胜负欲,又成功被激了起来。
他一定要比薄砚先找到玫瑰!
一定要罩薄砚!
阮眠握紧了小拳头,无意间一个抬头,就正好看到了头顶上,有一块微微翘起的木板,像是可以打开。
他急忙踮起脚,伸手按了按那块木板,果然,木板弹了起来,露出置于顶上的一个小柜子。
柜子里,就放着一朵玫瑰!
阮眠心下一喜,伸手就要去拿。
可尴尬的事情,发生得总是这么防不胜防。
阮眠踮起脚尖,伸直了手臂,也依然没能碰到那朵玫瑰。
那朵玫瑰被放在小柜子的最顶层,颇有种束之高阁的味道。
万般无奈之下,阮眠还是忍着羞愤,戳了戳薄砚的手臂,语气很不好,凶巴巴道:看见那朵玫瑰了吗?你还不快拿下来!
薄砚忍笑忍得辛苦,他应了一声:这就拿。
应完,薄砚就抬起了手臂,可他的手才刚刚伸到柜子的底层,就忽然顿住不动了。
停顿一秒,薄砚转过头来,露出个有些无奈的笑,怎么办,我好像也够不到。
阮眠:?
他抬头看着薄砚,狐疑道:你这么高,还够不到?
真的够不到,薄砚又往上伸了伸胳膊,但最多也只能堪堪碰到柜子的第二层,不信你自己看。
阮眠看了看他的手,又去看他的胳膊,大声道:你明明胳膊都没伸直!
薄砚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他趁阮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臂弯处,不动声色,悄悄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我现在伸直了,薄砚这次伸直了胳膊,可因为离得远了,这次是真的最多只能够到第二层顶端了,离最顶上一层还有一段距离,他面不改色道,你看,伸直了还是够不到。
阮眠根本就没发现他后退,小眉毛都皱在了一起,为难道:你都够不到,那要怎么办?这里面也没个长棍什么的
又来了,又是这个认真的小模样。
薄砚看得心痒,完全不想做人,他假意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过了两秒,低头看向阮眠的眼睛,一副好商好量的口吻:其实还有个办法,就是怕酷哥你不愿意。
阮眠急忙问:什么办法?
薄砚笑了一下,轻声说:我把你举起来,你来拿。
你想都不要想!阮眠立刻反驳,眼睛瞪得溜圆,气呼呼道,就算要举,也是我把你举起来!
可谁知薄砚听了竟毫无反驳的意思,还欣然点了下头,那也行,你来试试?
阮眠和他对视两秒,一咬牙,一鼓作气道:试试就试试!
边说,他就走到了薄砚的身后,毫不犹豫伸出双手,架在了薄砚的腰侧。
咬牙,发力。
一,二,三
举起来!
阮眠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而事实却是,薄砚纹丝不动,不要说被举起来了,他的脚根本就没有离开地面分毫
恶鬼像是等得不耐烦了,声音陡然大增:玫瑰!给我玫瑰!不然我就把你们都做成和莹莹一样的标本!
一边嘶吼,他的双手还在实验台上乱扑起来,把乱七八糟的身体部位都扑腾得到处飞溅。
阮眠下意识回身去看,就正好看见了一只还沾着血迹的断手,马上就要飞到他的身上!
阮眠在那一瞬间,已经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他就那样直愣愣站在原地,甚至都忘记了躲开,只是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睛。
可是下一秒,阮眠就猛然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怀抱,他被抱着转了一百八十度,紧跟着,就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阮眠一顿,睁开了眼睛,正对上的就是薄砚的脸。
视线慢慢下移,又落在了薄砚还环在他腰侧的手臂上。
可还没等他开口,薄砚就先一步松开了他,还歉然笑了笑,抱歉,一时情急。
阮眠想起来自己之前都挂薄砚身上了,还没跟薄砚道歉,现在更是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因此他只是哼了一声,绷着小脸摇了摇头,没事。
想起什么,阮眠又急忙去看薄砚的身后。
刚刚那只断手,应该是砸到薄砚的后背,现在就掉在他脚边。
确认了那上面的血迹是干涸的,并没有沾到薄砚身上,阮眠才松了口气。
恶鬼还在发疯,他们没有时间再耽误下去,薄砚又问了一次:我把你举起来,你来拿,行不行?
阮眠心里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可再不愿意,他们现在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又不争气,举不动薄砚!
内心又挣扎了一秒,阮眠终于破罐破摔,面如土色地点了点头,行,你来。
得到许可的薄砚,再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伸手架在阮眠腰侧,终于做了第一次在烧烤摊碰到阮眠,就想做的事情
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阮眠举了起来。
阮眠轻松拿到了玫瑰,立刻就丢给了恶鬼。
恶鬼终于停止发疯,翻箱倒柜,从实验台下面找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小心翼翼把玫瑰粘了上去。
可薄砚竟然还保持着举着阮眠的动作没动,阮眠这下急了,他两只小脚又在空中晃了晃,凶道:都拿到了,你还不快放我下来!
薄砚就像是才回神似的,又说了句抱歉,急忙把阮眠放了下来。
阮眠转头看他,有些疑惑道:你突然发什么呆?
薄砚看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喉结很短促地滑动了一下,淡淡摇头,没什么。
他要是说,其实是因为看见阮眠在空中小脚晃个不停,被可爱到眩晕,肯定是不可能活着走出鬼屋了!
这是我的告白信,恶鬼又发话了,你们去替我转交给莹莹,莹莹她现在不愿意见我!
薄砚从他枯骨般的手中,接过了那封粘着玫瑰花的告白信,粗略扫了一眼
莹莹,我爱你!
可是莹莹,你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
你的眼里只有跳舞,只看得到跳舞!
那个黑衣人告诉我,只有把你做成标本,让你再也不能跳舞,你才能永永远远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