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峰这一声质问像是道惊雷似,劈头盖脸的朝着两人打了下来。
两人立刻分开了,步南慌忙低下头,躬身叫了声少爷,嗫嚅着解释,“少夫人方才去看了眼柔小姐,许是被杖毙的那些下人的血腥气摄到了,心慌气短,还有些想吐,便是肚子里的小少爷也有些不大消停……”
他极会说话,三言两语就解释了他们在做什么,还把话题往名峰紧张关注的方向引。
名峰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他疾步上前,大掌撑在清荷肩头,伸手去抚她的肚子,关切的问道,“还难受吗?你去找大夫过来……”
后半句却是跟步南说的。
清荷忙伸手按住他的手,惨白着脸冲他摇摇头,无力道,“没事,只是有些被冲撞到了。”
她说着,按着名峰的手一紧,眼中含着泪,颤抖道,“小妹她,她真的……”
名峰沉默的点点头。
这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名柔落水溺亡发生意外的事很快便被告知了和她定了亲交换了庚帖的周府。
这本该是一桩美满的婚姻,却因名柔落水而不得不终止。
周府的公子是真心喜欢名柔的,因名柔落水之事很是消沉,一时之间根本走不出来。
清荷心里有愧,都有些不敢在名柔的灵堂出现,所幸她怀着孕,名峰他们也不敢让她去灵堂。
名府的白事不过在京都传了一阵,又立刻被更大的事盖住了。
三国盟军陈兵边关,快要打过来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似的在京都传了起来,让京都百姓人心惶惶,很担心就此打起仗来。
有嗅觉敏锐的商人已经动作很快,将手里的粮食加价售卖,一边又偷偷向其他城镇低价收粮。
朝堂之上的气氛也很是凝滞。
圣元帝自从受伤后,原先用秘术堆起的气色瞬间萎靡下去,比之先前都还要可怕委顿,他整个人坐在宽大的御座之上,神情阴鹜的看着下方争执不休的众臣。
三国盟军的消息今日在朝堂上炸了锅。
朝臣立刻分了两派。
一派主战,觉得三国的指证简直是无稽之谈,若是三国要战,他们南越便战,绝不给三国泼他们脏水的机会。
另一派却是主和,主张由圣元帝代表皇室出面,下一道罪己诏,再割城赔款,熄了这场战火,毕竟以南越一国之力,又如何同三国联盟抗争,这是一场必输的战争。
“我南越根本没有豢养丧尸,他们这是污蔑,我南越铮铮男儿数十万,怎能惧他三国宵小!”
“张将军,能和平解决的事儿,为什么要打?我南越男儿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战火一起,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血泪成河啊?”
“是啊是啊,这丧尸之祸确实是我南越先起,传到其他三国,确实是我南越的错,承认错误,和平相处,免得战火之乱,也是为我南越百姓好啊!”
“无耻懦弱!那丧尸之祸怎么在我南越兴起还是个未解之谜,没准是三国阴谋,你不思查明真相,反而就想认下这被污蔑之罪……”
“周大人,你也说是没查明呢,没准还真是我南越惹出来的祸……”
“对啊,与其大打一场,最后查明真相是我们的错,被天下人耻笑痛恨后再去道歉求和,还不如一开始就……”
“你们……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住口!”
底下吵的沸沸扬扬,有大臣窥见上头圣元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的道,“皇上是真龙天子,怎可能会错,为何要皇上下一道罪己诏,按我说,是应该查一查,将惹出这祸事的罪魁祸首推出去,承受住天下万民的怒火……”
他这意思,已是“明示”可以随便找个有分量的人当替罪羊推出去顶罪了。
简直十分阴险可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钉在他脸上。
那个大臣慌忙拉起宽大的袖子遮住脸,干干的笑了笑,想到先前窥见的帝王心思,又振振有词道,“那定王妃是灾星出世,定是她带来的祸端!我们照原计划,推她出去不就成了!”
他终于有胆气说出了心里筹谋很久的话,立刻举着袖子将整张脸都盖住了。
武将,尤其是定王一派系的人顿时怒了!
“呸,小人,居然要用一个女子来救命,你当我们南越这么多男儿不存在吗?”
“你自己怕死想推人出去,怎么不推你妻儿出去!”
那人只觉得众人的唾沫都喷到了他举起的袖子上,他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忍不住反驳道,“臣下倒是想为我南越贡献一份力呢,只可惜臣下的妻儿人卑言轻,即便说他们是罪魁祸首,也没人信啊!”
这人的话顿时让那些先前知道西戎和东曜使臣要他们交出秦艽消息的人心思活络起来,纷纷对视一番,才想说话,便看到那人讨好的看向上首的圣元帝,谄媚笑道,“皇上,您觉得臣下这个主意好不好,只要牺牲定王妃一人,便能……”
上首的圣元帝在他第一次说起秦艽时,便不由自主的心口一痛,像是数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心脏,他有心想让他住口,可痛的根本说不了话。
圣元帝一手按住心口,伸手摸索着,摸到了近旁福公公的手,死死按着。
在那人再次提到秦艽时,他那力道几乎要将福公公的手按断。
福公公痛的差点惨叫出声,慌忙出声道,“住口,快闭嘴!”
正说的起劲的大臣吓的噤声,惶恐的抬头看去,却见圣元帝脸色阴沉扭曲,看着他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他吓的开始抖起了身体。
圣元帝不停的喘着气,等心口那股子痛意消了下去,才阴冷的咬着牙看着他,“拖下去,斩了!”
他的话音才落,大殿顿时一片沉寂。
那个大臣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预想中的奖赏和加官进爵没有来,来的反而是丢了命。
他震惊的看向福公公,福公公脸色难看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皇,皇上……臣,臣……”
“拖下去!”
圣元帝爆喝一声,立刻有侍卫上前将人拖了下去,没多久就听到一声惨叫。
这一变故顿时让所有人噤了声,他们摸不清帝王心思,顿时不敢再吵闹。
圣元帝冷冷看了福公公一眼,福公公会意,立刻宣布先退朝,此事稍后再议,说罢,便扶着圣元帝退了朝。
“皇上如今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啊……”
“还是妖道奸妃误国,自从皇上身边来了妖道,又宠幸了柔妃,这脾气是越来越……”
“嘘,小心隔墙有耳……”
“哎,这三国盟军陈兵五十万,正是需要定王领兵的时候,那没脑子的是怎么敢提将定王妃推出去的话的?”
“你这意思,是觉得该打?”
“嘿,我可没这么说……”
所有人小心翼翼的讨论着,心头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阴影。
贤王虽因身体缘故无法上朝,但他在朝中的耳目并不少,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捂着嘴又低低咳了几声,脸色有几分难看。
“你是说,皇上驳回了御史台的提议,还直接斩杀了他?”
“是……”
贤王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些,冷笑道,“他倒怎么难得不糊涂了,不是一向都懂不择手段,什么都肯牺牲么。”
他一向在人前端的是温顺如玉,倒是难得露出这样杀意嘲讽满满的表情来。
贤王看了眼小太监,虚弱道,“你先去吧,替本王谢谢柔妃娘娘。”
眼见那小太监退下了,他才勃然大怒,只是情绪一激动,那喉间痒意又愈加严重起来,顿时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贤王妃听到了他的咳嗽声,慌忙疾步走了进来,担忧的为他顺着背,手忙脚乱的取出止咳的药丸喂入他口中。
“去名府吊唁了?”
贤王吃了药稍稍好受了些,苍白的脸问道。
“我担心王爷,不敢离开王府,等会便叫拢翠代表贤王府去吊唁。”
贤王妃摇摇头,又端起杯子喂他喝了水,见他唇边有水渍,忙用锦帕为他擦了擦。
贤王一把捏住她的手,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在定王妃的事上,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那日在畅音阁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