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以为她说的模特儿是裸体的。
难怪她那么犹豫。
因前些天画的雕塑,都是光裸的那类,南雪或许误会了。画那些主要是练习对人体结构的感知力和理解,并不代表她接下来要画的每一张人物画都是裸的。
舒予白猝然垂眸,她轻声道:衣服不用脱的。
南雪的手指这才停下。
眼神里有一丝疑惑,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有一丝失落?
为什么?
她眨眨眼,那打底衫的扣子解开两枚,散着。
因为舒予白脸颊微热,低头掩饰地轻咳:我要画的是穿着衣服的你。不是那种裸体画。
南雪低头,浓睫颤了颤,似乎更不好意思了,她又抬眸,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姐姐,等你画完了,我可以要一个奖励么。
嗯?
舒予白有些惊讶
这是她第一次和自己提要求呢。
咚咚咚。
忽然传来敲门声,把这一刻的寂静和尴尬打破。
谁?
舒予白问,门外那边的声音是个女孩儿,很熟悉,带着点笑:予白姐,是我。
应冉助理来了。
她有什么事儿?
舒予白从小板凳上起身去开门,夜色里,门口胖胖的女孩儿穿着很厚的羽绒服,呼出的气变成白雾,她手里一个托盘,托盘里头,透明玻璃杯装着两杯牛奶。
牛奶还热着,微微的甜香。
应先生说,南雪睡觉前喝这个,我干脆弄了两杯,你们都喝。
趁热,快喝。
她一面解释,一面把牛奶放在靠窗的那个桌上:睡前喝牛奶,养生啊。她转眼看南雪,却瞧见她脸上满是绯色,衣衫散乱,女孩静静坐在床边儿,和平时那清冷的模样很不同。
就好像刚刚
她又看一眼舒予白,心底转过一个念头,惊讶片刻,立马识趣地转身离开了,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南雪又把床上那件毛衣套上去,站起身,手上从衣帽架那拎着羽绒服,套好。
舒予白这才捧起一杯牛奶,递给南雪:诺。
两人并排坐在床边儿喝牛奶。
舒予白捧着温热的牛奶,笑着看南雪:你在家每天睡前都喝?
南雪点点头,红唇上沾了一点儿奶沫,舌尖轻轻舔干净。像只小猫舒予白看她一眼,低头笑笑,心想,真可爱。
等我画完,你想要什么奖励?
舒予白问她。
到时候再说。
南雪一脸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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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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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只草草勾勒了个轮廓。
灯下看美人。
南雪就在她面前,静静坐着。
画纸上,清瘦又艳丽的少女轮廓线,初步显现出来。铅笔尖轻轻扫过去,干净利落的线条划过,发丝,削肩,腰线,长腿。
画画是慢工出细活。
舒予白看着画,画上表现出来的似乎还不够。她这人似冰雪里绽开的花,纯净又清丽,怎么画都差了点感觉。
上了色会不会好些?
姐姐,怎么了?
南雪问。
舒予白蹙眉,指尖捏着素描纸,在灯光下仔细看。
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草稿,递交的作品只会更大幅,现在先画着,找感觉。只是在这一步,舒予白便已经觉着困难。
该怎么表现?
南雪在对面的凳子上坐着,似乎不敢乱动,脊背笔直。
舒予白笑了笑:休息会儿,今天先这样了。
南雪点点头,从凳子上站起身,凑过来看她画的人像。
好看。
她说。
舒予白笑了:你在夸我,还是在夸自己?
南雪眼眸亮晶晶的:夸你。
舒予白忍不住笑了,把画纸给她,休息了会儿。她放下笔,准备第二天继续。
差不多该睡了,南雪走的时候不忘小声提醒:姐姐,等你全部画完了,记得奖励。
而后拉开门,走了。
舒予白猜着,南雪想提什么奖励,猜来猜去想不明白,反而多了一丝期待。
期待什么?
她也说不清,只带着那念想进入睡梦,梦里有双明亮的眼睛,好似星辰,含着点似有若无的笑。
醒来,心脏好似被填满,微微鼓涨。
甜甜的,却又怅然若失。
第二日,晨。
几人围在那儿吃饭。
餐厅在一个玻璃房子里,外头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坪和小花园,舒予白坐在南雪旁边。手机则放在桌上,两人餐盘中间的位置。
一周了。
动画表情
舒予白的手机屏幕亮起,南雪瞥了一眼,看见这两条消息,聊天人的备注名是唐若妍。
一周了?
什么一周了。
舒予白捏起手机看,屏幕上,唐若妍给她又发来一条消息:该复诊了。
舒予白唇角弯弯,回她:好,谢谢。
南雪注意到她的笑,指尖悄悄攥紧了,面上却仍旧波澜不惊地低头喝粥,还咬了一小口包子。
约会一周了?
在一起一周了?
都不对。
到底是什么?南雪好几次想开口问,却又咽下。
舒予白匆匆吃完早餐,跟应冉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姐姐,你去哪?
南雪碗里还有个包子没吃,她看着舒予白的背影,漆黑的眸子里压抑着什么情绪。
舒予白挎上包,道:去唐医生那儿。
她穿一身米色开衫,一头乌发垂落腰间,两条白而滑的腿纤细又漂亮,出门前,还借着玻璃的反光照了下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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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驶过一条长长的柏油路,转弯,又来到那条熟悉的街角。
老旧的小区下,一家中医店铺亮着微黄的灯。
到了,慢走。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
舒予白透过车窗看一眼门口的木牌匾,推开车门下车。
走近了,门口一个年轻女孩儿站在那儿,认出来舒予白,笑了:请进。唐医生在里头。舒予白上次来过,一头乌发,白皮肤,很有气质,看起来和唐若妍关系还不错,那女孩儿便在心里记下了。
舒予白穿过大厅往里走,靠右的门上挂着唐若妍的铭牌和资历,舒予白轻轻敲门,里头一个好听的女声说:请进。
唐若妍坐在她的办公桌上,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一摞书,都是医书,桌角那一个搪瓷杯子,里头飘着几粒红色枸杞,冒着热气。
她低头,在一本病历上写写划划。
里头除了她,还坐了一个病人。
那人看着年纪蛮大了,头发全白,梳的整整齐齐,佝偻着要看她:医生,我这腰疼能好吗?
能。
唐若妍头也没抬:听我的就能。
那老太太笑,牙齿稀疏,她转头看舒予白,笑着说:唐医生还是我听人说的,她医术高。
说完比了个大拇指。
舒予白低头笑:那肯定。
老太太看着她:小姑娘什么病呀?年纪轻轻的,身体不好呀。
舒予白伸出手,在屋里的白炽灯下看了看:手疼,不能用劲儿。
手疼?
嗯,有段时间了,不好治,做手术风险大。
哦。
老太太点点头:那是麻烦,不好治。
好治。
唐若妍抬眸,看着舒予白笑笑:听我的就好治。
说完又低头写药方。
她皮肤很白,很细腻,或许是自己是医生,因而知道如何保持健康的缘故。外头披了件白大褂,坐在那儿,细细的手指轻轻动,写着药方,一架细边眼镜架在鼻梁上,说不出的斯文。
她抬头,发觉舒予白在看她,笑了一瞬。
喏。
她把药方撕下,递给那老太太:记得每天都要吃,不能落下呀。
谢谢医生。
老太太转身,拄着拐杖往外走。
这几天都挺忙。
唐若妍笑笑:好像一到换季的时候,生病的就多。
是。
舒予白在她桌子前坐下。
感觉怎么样?唐若妍道:手伸过来。
舒予白把袖子撸起来,放在桌上,唐若妍冰凉的手指贴过去,给她把脉。
年轻女孩当中医的不多。
中医总给人一种医生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的错觉,唐若妍这么年轻,模样又好看,有时候反而容易显得不那么专业。
不过专业与否,和长相实在没什么关系。
唔。
唐若妍道:好些了。
她抬眸看向舒予白,问:你愿意针灸么?
又提起针灸了舒予白脸色苍白了一瞬,可她想起方才唐若妍和她说的那句听我的就好治,又有些动摇了,要不就试试?
针灸疼么?
她有些紧张。
唐若妍红唇弯弯,笑了一会儿,说:这么怕疼?
也还好
舒予白低头,乌发垂落腰间,白皙指尖蜷缩在一起。针扎,想想就可怕,舒予白看一眼自己的手,轻叹,生病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很疼。唐若妍仔细想了会儿,形容:就像蚂蚁咬一样,很轻的。
舒予白还在那儿纠结,唐若妍瞧着她,道:怕什么,肯定没有你手犯病的时候疼。不要怕,咱们这样慢慢治,说不定就好了呢。
确实。
舒予白下定决心:那试一试。
唐若妍起身,去外头翻找药材,舒予白在她身后跟着,也去看。
店里靠墙的位置是一个高大的木柜子,棕褐色的漆面,小格子一般的抽屉,上头有青铜锁扣。舒予白跟着唐若妍走过去看,每个抽屉上标了药材的名字,芍药,黄连,黄竹她一个一个看过去,有股子浅浅的清香。
木柜子对面有个小抽屉,唐若妍从里头取出一排针银色的针。
舒予白看了一眼,惊道:这么长?
针很细,约摸有十厘米的样子,唐若妍戴着白手套,捏着一簇细细的针,神色镇定,看样子已经熟练操作过很多次了。
这叫芒针。
唐若妍道:待会儿就给你扎,别怕,不疼。
不疼
那簇针闪着冰凉的光。
看起来真不太像不疼的样子。
唐若妍的办公桌旁有个浅色的布帘子,帘子拉开,是一张病床,她引着舒予白过去,说:坐。我去把东西拿过来。
银针,擦干净皮肤用的纱布
她走出房间,在厅里翻找片刻,问门口的女孩儿:纱布呢?女孩儿走过来跟她一块儿找,没找着,这几天病人多,或许是用完了。
我得去买纱布。
唐若妍进了屋,一面把外头那件白大褂脱下,放在椅靠上,一面和舒予白说。
我跟你一块儿。
待在这儿也没事干,舒予白站起身,跟着她一块儿往外走。
出了店铺,对面斜对角的位置恰巧有一家药店,外头微寒,舒予白把大衣拢紧了,唐若妍看她一眼,红唇弯弯,手指轻轻拨了下她的长发。
我以前也好喜欢长发。
尤其是你这种,好顺,好软。
舒予白弯起唇角笑,雪白的脸颊被冷风吹,有一丝浅浅的绯色。
她有种很独特的气质,尤其是笑的时候,低头,纤长睫毛扑下,一根一根翘起,红唇这么轻轻地弯了弯,羞涩里又带点甜美。
你喜欢的人是谁?
唐若妍有一点好奇,问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她是什么样的。
怎么形容?
舒予白慢慢回忆和南雪相处的瞬间,记得她的眼睛,亮亮的,偶尔带着笑,她的唇,饱满好似成熟的小果实,光滑,柔软。她的手
舒予白垂眸,唇边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一头乌发被风吹起,她的表情,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人,是微微苦涩的甜。
她很难说清楚。
她比我高,看起来很冷淡,但性格其实很幼稚很可爱。
好看么?唐若妍问她。
嗯。
舒予白又点点头: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好看。
最可怕的喜欢就是一见钟情,看一眼,就永远也逃不掉了。
唐若妍抿唇笑,轻轻拍了下舒予白的肩,可刹那间,感觉似乎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