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白一边走一边想,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当初为什么要撩她,为什么想试着追她,为什么要弄成现在这样。
假如可以重来,或许
或许她也愿意一直保持距离。
南雪出院了。
两人似乎还和从前一样,南雪忙碌起来,舒予白则开始接单,卖画,国展金奖后她的画价高了不少,她甚至偶尔憧憬起来,某一天,南雪需要的时候,她也可以帮上一点点小忙。
南雪偶尔会对着某一个方向出神。
舒予白知道,从她离开家、选择和自己待在一起后,已经许久许久没和父亲说过一句话了。
舒予白想:
难道一定要这样么?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不知道南茗卓反对是因为她的性别,还是因为其它的。假如有一天,她不再这么默默无闻、她也能和南雪的舅舅那样出名,出柜是不是就轻松很多?
南雪?
舒予白第二天跟她打电话说:要不,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她指尖蜷缩起来,发凉。
电话那头有轻盈的呼吸,隔着话筒,一下一下。
片刻,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舒予白又给她拨了一次,电话关机了。
她的心瞬间跳的又急又快,点进去微信,给她发消息,消息旁一个红色感叹号,发觉被拉黑了,舒予白两眼一黑,差点给吓晕过去,她顾不上别的了。
舒予白急了,去公司楼下找她。
又借了别人手机,换号码打。
打了好一会儿终于通了,舒予白生怕她挂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我在楼下对不起,你下来好不好?
舒予白在凉风里蹲着等她。
门口出现一个人影,乌黑的短发,裹紧了大衣,瘦长的两条腿在寒风里,微微眯着眼看她,红润的唇抿着,一言不发。
舒予白站起身。
晚上人不多,南雪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舒予白去抱她。
南雪泪珠子断了线一样往下掉,问:你不喜欢我了?
舒予白去擦她的泪,又把这人往车里带,两人上了车,南雪脸颊上还有泪痕,她低着头,说: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舒予白抬起她的下巴看她。
南雪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她说:我骗你的,我赔了,一点也不顺,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要分手
她睫毛上沾满了泪珠儿。
舒予白登时心疼的说不出话她怎么这样?她怎么会这么想?是她给的安全感不够么!
对不起。
舒予白抱着她,吻她的发旋儿、额头、眉心,又亲了亲她的唇,轻声说:宝宝。
以后再也不提了。
不分手,不分手
舒予白在她耳边柔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说了永远都不会不要你的。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一场雨,雨水顺着车玻璃歪歪扭扭地划下去,路灯的灯光照过来,她们在车里吻的难舍难分,气温一度一度攀升,仿佛交融了一般。
.
一起?
执着伞的人问。
通往山下的道路在迷蒙的雨水里瞧不清,今夜的降雨,突如其来。
舒予白在黑色的伞下侧眸看了她一眼,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很快收回目光。
脑子里却留下一个轮廓。
雪白的小脸,乌黑的发丝在耳边别起,侧脸瘦白,唇瓣很红润、很饱满,一如从前。
耳垂上多了一枚金色的耳钉。
星空蓝的裙摆被夜风扬起,柔滑似绸。
她肩上披了一件白色外套,手指拢了拢,清冽的眼底却很淡,叫人看不明白她的态度。
好。
舒予白低着头,柔软的发丝散在肩上,问:你住哪里?顺路么。
南雪低着瓷白的下颌,摇摇头,说:我住这里,不顺路。
她看一眼时初,神色不明,又收回目光,跟舒予白轻声说:我送你回去。
谢谢。
舒予白指尖缩紧了。
我呢?
时初尴尬地站在一边,跟南雪解释:我是跟她一起的那个,能不能也送送我?
南雪没答话,片刻,一辆车停在了路边,司机撑着伞下来,无声看着她们。
南雪指尖轻轻抵了一下舒予白的肩,示意她跟着往前,舒予白茫然地跟着她走,风夹着雨水的潮气吹乱了她及肩的短发、深蓝的裙摆。
她缩了缩,脸颊微热,肩上的轻微触感好似一直停了下来。
有一点凉。
伞撑在她头顶,南雪站在那儿,看着她。
舒予白矮身钻进车里,方才探出屋檐,不慎淋湿了雨,白嫩的脖颈儿上满是雨水,顺着一撂乌黑发丝往下滑,掉入幽密的沟壑里。
那,我也上去了哈。
时初问。
南雪又撑着时初,把她也送了上去。
谢谢。
时初轻咳一声,问:你也上来?
南雪无言。
舒予白看一眼窗外,那人没有上车,她就撑伞站在雨里。
豆大的雨点打在伞布上,飞落,被灯光照耀,发亮。一阵冷风吹,她取下了肩上的白色外套,浅v的裙子闪着绸光。
冷白的锁骨下一点儿沟壑,白而软。
星空蓝的裙摆搭着光滑细白的长腿,雨水顺着小腿、足踝往下淌。
红唇。
冷白的皮肤。
黑发。
对视间,她一阵心悸。
可下一秒,车却开走了,南雪只在雨里静静目送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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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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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变得很安静,车里无声,舒予白报了住址,司机娴熟地顺着山路往下开,阵雨哗啦啦地下,一段缓下坡,满是雨水冲刷的痕迹。
你前任人真不错啊。
时初回忆着说。
前面有个司机,正雕塑一般目不斜视地开车,一声不吭,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时初也的确把他当空气,毫不避讳。
说真的,我觉得
时初又要说什么,舒予白看一眼前面的司机,立马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别说了,在别人车上呢。
哦。
时初只好凑近,也放低了声音,问:这种音量,可以了不?
舒予白这才点点头。
时初于是轻轻说:当时,是不是你先提的分手?
嗯。
舒予白回忆着,轻叹说:是我提的。
她好像还很照顾你。
时初轻笑:我看,她说不定还有点念念不忘呢。
舒予白指尖攥紧了。
原来她们的情分,已经轻到要用说不定、有点来形容了?
也是,已经分开三年了。
三年不见,什么都可以消失。
舒予白有些出神,她在想,这几年南雪是怎么过的?还和从前一样忙么,还有坐在她对面共进晚餐的女人是谁,是她新的女朋友么。
这些年,她又谈了?
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了么?
明天就是展览了。
时初低头看一下时间,问舒予白:明天晚上,咱们早点儿去吧。
都好。舒予白回忆了片刻,说:明晚是开幕吧,开幕完,就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时初拨了一下胸口的发梢儿,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可惜,你不打算问你前任要个联系方式?
舒予白一怔,脸颊微红,轻轻摇了摇头:不了。
爱会消失还会转移时初在那念咒似的呢喃,瞥她一眼,笑着说:我看,她可能还记着你。你要是对她还有点那什么的想法,不如赶紧拿下。
我都出国那么久了。
舒予白靠在冰凉的车窗上,侧脸上披着柔软的发丝,她有些出神,轻叹,解释:别想太多,她送我们回来,只是念着一点情分罢了。
倒也是,见面了装作一点儿也不认识,太伤人。
多少要留点情分的。
后悔了吧,当初你把她扔在这儿出国就不怕你不在,她惹了一身的桃花?
时初痛心疾首地说:这个小姐姐我看上了,你得追到手。
舒予白低头,长睫毛扑下,看一眼窗外,指尖无声地蜷缩起来。
车子驶过灯光璀璨的柏油路。
街景上,撑着伞的行人匆匆而过。
发尾有些凉,方才湿了的一撂头发贴着细嫩的脖颈儿,舒予白指尖拎着微湿的领口,透气,她靠着车窗,不知转过了几个街道,身后撑伞站在雨夜的那道清丽人影早已看不见。
车在路边停下。
司机下车,撑着伞,舒予白和时初依偎着躲在伞下,鞋跟踩着路面的积水,过了会儿,顺利走到了酒店楼下,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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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巴塞尔艺术展正式开始。
这个展览不同于在艺术馆、美术馆看见的展览,它是类似于一个大型的艺术品交易中心,方便藏家、艺术评论家、经纪人前去购买。
展位租金昂贵,参展的画都是各领域出名的艺术家到了较为成熟的创作期,但作品还需要时间检验时创作出来的作品。
第一日是开幕之夜。
进了大厅,很暖和,热烘烘的人又多,舒予白把外套脱下,穿一件柔软的长裙站在那儿看,这天她吸取教训,出门前化了淡妆,甚至闪过一点点含蓄的期盼。
期盼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画展上的人很多,都是这领域的,画家、经纪人、还有些画廊拍卖行的老板过来转悠,开幕这一天,来的腕儿多。
出国后我都不怎么了解了。
时初在她身边儿,有些惊讶地说:你的前任,我还以为她是个年轻学生呢,回去查了一下,她居然是个,呃,富二代?
这个形容不太贴切,更准确一点大概是
爹没了的富二代。
这几年,她在往奢侈品方向发展,还开了家艺术品拍卖公司。
你看,你学画画,她就开拍卖行。
时初分析着:她说不定是为你开的好了好了,你那什么表情,我不说了行了吧。
舒予白耳朵都给她说红了,这话说的好听,可她哪里敢这么自作多情。
提分手的是她、不告而别的是她,难道还要指望别人念念不忘?
本以为那天晚上是最后一次偶遇了。
舒予白却不曾想,画展上还真的遇见了她。
报告厅里,有个小型访谈。
报告厅不大不小,浅色的木台子上一个立式台子,上头一个小话筒,几盏橘色的小灯照下来,明亮且温暖,主持人捏着话筒站在台上,一个PPT被投影在荧幕上,这儿都是受邀参加访谈的画家。
本次特邀绘出《光阴》的画家,与采访者进行一次对谈。
台下响起掌声,许多目光里,一个年轻气质柔美、斯文又优雅的女人款款上台。
她穿着随意,简约大方,一袭米色长裙,柔滑的肩上搭着一件针织衫,一头乌发柔软垂在腰间,皮肤很白,五官温顺却含着一点欲语还休的妩媚,她静静地上台,娴雅动人。
ppt上一张画,落款:予白。
舒予白站在台上,余光忽然瞧见了一个无比眼熟的身影。
远处,光线暗,浓浓的喧哗声好似潮水,她是唯一的静。
南雪穿一袭黑色短裙,肩上披了件柔软宽松的厚呢针织开衫,锁骨白的似雪,唇很红,清冽眼里似有隐晦的光。
刹那间,舒予白停住了,怕是看错,又看了一眼,匆匆垂下纤长的眼睫毛,颤了颤,心脏一阵狂跳
真的是她。
她头一次无比庆幸自己出门前仔仔细细洗了个头,还化了妆,心想,幸好。
下面想和您聊聊,这幅画的创作心路。
主持人说。
木质的小台上,舒予白站在话筒旁,细白小指温柔地撩起耳边长发,不疾不徐地开口。
以前画画,讲究技术,构思,设计。
往后了,却是情绪。
我的情绪和要表达的东西情绪是一致的,会在这个过程当中很兴奋,很轻易地就会把所有的东西都能很顺畅的表达出来
舒予白一面讲着,一面感觉南雪在看她,可她不敢看,低着头看稿子,又抬眸去故作平淡地扫一眼底下的群众,装作没看见。
却毫无预兆地撞进一道视线。
很深的一眼,又很淡。
舒予白却看见南雪旁边又有那个女人,南雪颔首,和她轻声说话,她们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无端有点暧昧,女人看起来比她年纪大一点,她还真的喜欢成熟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