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问起她,她只得含糊说她又带着顾琰搬回去了。
京城的贵妇千金以为姚氏是与顾琰搬回庄子养病了,倒也没说什么。
顾琰身子不好,她们是知道的。
眼下听说顾瑾瑜要去探望姚氏,顾老夫人自然不允:“你哪儿也不许去!还当自己是侯府的千金,就给我乖乖地待在侯府!”
“是。”顾瑾瑜恭敬应下。
可她嘴上是答应了,转头就偷偷地出了府!
“娘!”
她来到碧水胡同,下马车后便迫不及待地进了院子。
姚氏正坐在穿堂打络子。
这会儿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出去上学做事了还没回来,顾琰也去上学了。
只她与房嬷嬷闲在家中。
说闲其实也不闲的,上午被刘婶儿叫过去帮她女儿绣嫁衣,下午又被万家几个丫头上门请教针黹与厨艺。
万家的几个丫头刚走。
她日子挺充实。
肚子里的宝宝也一天天长大,已经能感受到胎动。
就是偶尔会挂念顾瑾瑜。
但听说她去城外的庄子里散心了,她也不好把人叫回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愣了一下。
正要回头,顾瑾瑜已经走过来,打算像往常那样扑进她怀里,却猛地看见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天气热了之后,衣裳穿得少了,就容易显怀。
姚氏身板儿清瘦,显得五个月的孕肚十分突出。
顾瑾瑜杏眼一瞪:“娘……你……你……”
“你回来了?”姚氏会心一笑,拉过她的手,点点头说,“嗯,娘有身孕了,五个月了。”
“如此说来,是凌姨娘还在府上的那会儿就怀上了……”话到一半,顾瑾瑜意识到自己提到了不该提的人,愧疚地说道,“抱歉,娘,我不该提起那个人。”
凌姨娘害了姚氏十多年,姚氏的确不愿再提到她。
姚氏跳过这一茬,拍拍一旁的椅子,道:“坐下,让娘好好看看你。”
顾瑾瑜依言坐下。
姚氏抬手,抚了抚她鬓角的发,心疼又惊讶地说道:“晒黑了,手也粗了,你这几个月在庄子里过得很辛苦吗?”
定安侯府的庄子多,京城外就有好几个,姚氏也不知她去的是哪一个。
顾瑾瑜垂下眸子,半晌没说话,却有泪水吧嗒一声滴在了姚氏的手背上。
姚氏顿时慌了:“瑾瑜,你怎么了?”
顾瑾瑜没回答,而是站起身,在姚氏面前跪了下来,哽咽道:“娘,瑾瑜错了……”
姚氏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心也跟着慌了起来:“你起来说话,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别吓娘……”
顾瑾瑜含泪摇了摇头,握住姚氏要将她扶起来的手,抽泣地说道:“娘……我……我对不起娘……我……”
姚氏急了:“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
“二小姐也真是的,不就是一段日子没来探望夫人吗?夫人是你娘,还能介意这个?”
房嬷嬷笑吟吟地从灶屋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炸好的花生米,对姚氏道:“夫人方才不是嘴馋这个吗?做好了。”
怀了孕的人对吃食没抵抗力,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对顾瑾瑜道:“你也尝尝!”
房嬷嬷把花生米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将顾瑾瑜扶起来:“地上凉,二小姐一片孝心,夫人都明白,不必自责。二小姐在庄子是住得可好?我瞧着二小姐长高了,身板儿也没那么瘦了,脸色也不苍白了。”
顾瑾瑜原先的瘦都是让淑妃养出来的,甜的不吃,肥的不吃,弄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如今虽说黑了点、皮肤粗糙了一点,但也确实圆润了些。
姚氏一看还真是。
顾瑾瑜被房嬷嬷这么一打岔,倒是不好继续向姚氏告罪,顺着房嬷嬷的话道:“我太想娘了,这么久没来看娘,连娘怀孕了都不知,我真不孝。”
姚氏松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吓死我了,还当是出了什么事,不怪你,不过,你怎么突然去庄子里住了?是在侯府过得不开心吗?”
“不是。”顾瑾瑜垂眸,“那边离父亲督工的府邸很近,我过去可以陪陪父亲。”
“原来如此。”父女俩感情好,姚氏不疑有他。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房嬷嬷始终陪在一旁。
后面姚氏乏了去午睡了,房嬷嬷才将顾瑾瑜带去了前院,对顾瑾瑜道:“二小姐,不论你方才要与夫人说什么,都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
顾瑾瑜一怔:“房嬷嬷……”
房嬷嬷道:“夫人患有十分严重的郁症,好不容易才被大小姐治愈,奴婢不希望夫人再犯病了,何况夫人如今又有了身孕,更是受不得刺激。”
“是我考虑不周……”顾瑾瑜难过地低下头,“我原是想来向母亲告罪的,我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抢了姐姐的功劳,让姐姐受到了伤害,我不想再瞒着娘了。”
房嬷嬷自然是知道这些事的,只是她没料到顾瑾瑜真有勇气承认。
第301章 深夜独处
顾娇回到碧水胡同时,顾瑾瑜已经离开了。
房嬷嬷一直守在门口,见她回来,忙迎上前与她说了顾瑾瑜来过的事。
“我知道了。”顾娇点头。
房嬷嬷察觉到她的僵硬,担忧道:“大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顾娇说。
今天去武馆碰上了一个硬茬,居然把她胳膊震麻了,许久没碰上这么有意思的对手了。
“我瞧二小姐今天的样子,倒像是真心悔过的。”房嬷嬷若有所思地说,“她去庄子里经历了什么,变化这么大?”
顾娇顿了顿,说道:“她没去庄子,是去慈幼庄了。”
房嬷嬷惊讶:“大小姐……见过她?”
“嗯,碰巧见到一次。”顾娇将上次出诊的事说了。
“她居然能去那种地方吃苦。”房嬷嬷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顾瑾瑜也算是房嬷嬷看着长大的,她是诚心悔过还是做做样子,房嬷嬷自问自己还是看得出的。
二小姐似乎真的改过了,那……大小姐会原谅她吗?
顾娇没说话,迈步进了屋。
六月后,天黑得晚了,萧六郎从翰林院回来,天色还大亮着。
小净空去溜鸡了。
顾娇在隔壁给人安排屋子。
老太太恢复记忆前,为方便打劫老祭酒的私房钱,让老祭酒把两座宅子打通了,在后院的墙壁上开了一扇门。
萧六郎刚到后院就见顾娇抱着好几床干净的褥子过去。
他叫住她:“家里来客人了吗?”
顾娇道:“是顾琰的暗卫到了。”
不仅他们到了,还从温泉山庄把玉芽儿带过来了。
这是顾娇吩咐的。
顾琰在庄子住了那么久,唯一没被他赶走的下人就是玉芽儿,房嬷嬷都被他撵出去过一次。
家里的事情渐渐多了,顾娇寻思着有个机灵的小丫鬟也不错。
这边住不下,万幸隔壁的空屋子多。
两家打通后算是一家了,房嬷嬷也早搬过去,不与姚氏挤一屋了。
萧六郎也帮着搬了点东西。
两名暗卫平日里是见不着人影的。
玉芽儿全程在现场,她第一次见萧六郎,激动得眼珠子都瞪直了:“咿呀呀呀呀!这是姑爷吗?姑爷好俊呐!”
顾娇歪了歪脑袋:“唔,我也觉得。”
玉芽儿那句露骨的赞美没让萧六郎怎么样,顾娇轻描淡写五个字,却叫萧六郎心口滚过异样。
他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说:“我去看看净空回来没有。”
说罢,转身出去了。
看着他怪异的走路姿势,玉芽儿悄悄地凑近顾娇,神色一言难尽地问:“可是大小姐,为什么姑爷走起路来同手同脚的?”
今天不必去学艺,顾琰从清和书院归来便看到了久违的暗卫和玉芽儿。
“公子!你还记得奴婢吗?”玉芽儿开心地问。
他差不多忘记玉芽儿名字了,好半天才皱着眉头来了句:“豆芽?”
玉芽儿黑了脸。
一下子全都回来了,吃过饭后萧六郎照例给几个娃检查功课。
他没将翰林院的经历带回家里,他很克制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耐心地辅导了全程与他叭叭叭拌嘴的小净空以及整晚都在神游太虚的顾琰与顾小顺。
夜里,所有人都歇下了,他才拿出那本古籍继续学习上面的公式。
顾娇轻轻地推开虚掩的房门:“可以进来吗?”
“进来。”萧六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