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者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总感觉并非偶然,就像是有人故意先挑起海岛上的事端,借此引开宣平侯,之后再对定安侯府与顾家军下手。
这是一场针对昭国的大阴谋,捣毁顾家军便如同断了昭国一臂,只不过,顾娇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些人对老侯爷与顾承风的做法,以及砍去顾长卿双腿的行为,不仅仅是毁灭他们这么简单,更像是带了一种极强的报复与侮辱。
顾家人得罪前朝余孽了吗?
静太妃是前朝余孽,可她的死似乎还算不到顾家人的头上吧?
顾娇暂时没想明白个中关键。
当然,也可能所谓的报复与侮辱是她的一种错觉。
就不知前朝余孽是不是真的勾结了海上的匪患,她希望没有勾结,那样的话海上匪患作乱的时间应该就不会提前,宣平侯就还有时间北上。
宣平侯北上,陈国大军的士气能至少跌掉一半。
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
就在当天夜里,南海城便传来八百里加急的情报——南海城匪患作乱,岛屿失守,水师总督被杀,恳请朝廷支援。
消息传到皇宫时,皇帝与顾娇都在仁寿宫。
姑婆与皇帝都没避讳顾娇,让她听见了侍卫的禀报,也听见了二人对此事的看法。
皇帝一筹莫展道:“廖总督被杀,水师群龙无首,几个副将又太年轻,掌控不了大局,朝廷这头倒是有几个有经验的将军,奈何对水师不大熟悉。”
“哀家记得宣平侯曾在水师待过几年?”庄太后说道。
“啊,是。”皇帝显然也才记起来,“他年轻的时候随他叔父去南海城上任,在水师坐到了总兵的位置。”
若是宣平侯留任南海城,其实可以官至水师总督的,奈何他又回来了。
是为了娶信阳公主回来的。
只是谁也没料到好好一桩亲事,到头来闹成如今这副样子。
“其实……”皇帝顿了顿,交代了顾长卿的行踪,“顾长卿在酆都山附近,距离南海城不过十日路程。”
顾长卿去酆都山是接管老侯爷秘密训练的三万禁军,那是皇室的保命符,原是用来对付庄太后的,如今没这个必要了。
不过,也不会轻易动用就是了。
庄太后没问顾长卿去酆都山一带做什么,她只是接着南海城的事说道:“他没有水师经验,资历也太浅,难以服众。”
水师与陆师是有极大区别的,顾长卿是一个优秀的陆师将领,然而他的作战方式在水师未必合适。
何况……水师那种地方上的军队,比京城的军队油头多了,阳奉阴违的事常有,拉人下水,手段阴损还叫人说不出口,还真就得宣平侯这种恶霸兼无赖才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皇帝点点头:“母后所言极是。”
顾娇在一旁听着,明白宣平侯南下已成大局。
第477章 一更
顾娇从仁寿宫出来,恰巧碰上去给萧皇后请过安的玉瑾。
“玉瑾姑姑。”顾娇与她打了招呼。
玉瑾惊喜一笑:“是顾大夫啊,你是入宫探望太后的吗?”
信阳公主既然调查了顾娇,就不可能不知道她与庄太后的关系。
顾娇点了点头。
“公主也入宫了吗?”她问。
“啊,没有,只有我入宫了,皇后召见,公主她……”言及此处,玉瑾无奈地笑了笑,倒是没对顾娇有所隐瞒,“皇后想知道小侯爷的事,公主不愿多提,便称病待在宅子里,让我前来向皇后复命。”
至于皇后问玉瑾,玉瑾只推脱自己是下人,一概不知情。
萧皇后可以对别人用刑,却不能对玉瑾这般,一是玉瑾无错,二是玉瑾是信阳公主的心腹,萧皇后若是敢动她,信阳公主不会善罢甘休。
一家人,没必要闹到那个地步。
二人一道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顾娇一贯不爱打听人的隐私,只不过玉瑾自从确认萧六郎的身份后,便没再拿顾娇当外人。
她主动与顾娇说道:“其实公主与皇后的关系不大亲密。”
她用了亲密一词,这是斟酌与美化过后的修饰,事实上二人的关系十分冷淡,究其缘故是宣平侯与信阳公主关系不睦,萧皇后作为宣平侯的亲妹妹,自然不会将错误怪罪到自家哥哥头上。
于是便对信阳公主有了几分成见。
信阳公主不是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的人,这就导致了如今二人这副不冷不热的局面。
“唉。”玉瑾叹气,“皇后和公主都很疼小侯爷,小侯爷在的时候二人偶尔还说说话,自从小侯爷……出了事,皇后与公主便几乎不怎么来往了。”
唯一见面就是上次信阳公主回京,入宫给帝后请安。
然而这也并非姑嫂情谊,而是君臣之礼。
玉瑾和顾娇说这些并不是希望顾娇从中为二人周旋什么,也不是在提醒顾娇信阳公主没说的事不要从顾娇的嘴里说出去。
她单纯是在和顾娇八卦而已。
顾娇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先是有瑞王妃,再是有玉瑾,都十分愿意与顾娇分享自己的心事。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宫门口。
顾娇是坐小三子的马车过来的,不巧的是小三子的马车坏了,车轱辘有点儿松松的,他正蹲在地上修。
玉瑾便对顾娇道:“顾大夫,我送你回去吧。”
顾娇没有拒绝,与小三子说了一声,坐上了玉瑾的马车。
她看得出来玉瑾是八卦得意犹未尽,还想和自己说话。
坐上马车后,玉瑾想到什么,问顾娇道:“对了,侯夫人是不是快生了?”
顾娇道:“已经生了。”
玉瑾一怔,问道:“不是说下个月吗?这么快就生了?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可还安好?”
这个都字,显然是将姚氏一并关心在内。
顾娇感激颔首:“是儿子,母子平安。”
玉瑾欣喜一笑:“那真是太好了。这个大喜的消息一定要告诉公主,顾大夫,你介不介意去一趟朱雀大街?”
“好。”顾娇说。
玉瑾不是只会八卦自己心事的人,她也很关心顾娇的情况,之后的一路上她问的几乎是与小家伙和姚氏有关的问题。
顾娇话不多,答得很言简意赅,不了解她的人大抵会误会她在敷衍。
玉瑾却明白她每个问题都回答得很认真。
玉瑾喜欢这样的姑娘,不耍心机,不阿谀,不做面上的客套,所有珍惜与友好都藏在了她的细节里。
马车驶入朱雀大街,玉瑾挑开帘子瞧了瞧,远远地发现自家院子门口似乎停放着一辆马车。
“咦?那辆马车看着有些眼熟。”玉瑾喃喃嘀咕。
顾娇顺着她的目光望了望,说道:“是宣平侯的马车。”
这辆马车时不时出现在医馆、国子监以及碧水胡同,顾娇早已深深地记住了它模样。
玉瑾更疑惑了:“侯爷怎么会来了这里?”
就他们俩的夫妻关系,有事也多是找人传话,主动去找对方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宣平侯,他约莫是明白信阳公主不愿意见自己,因此从不去信阳公主面前自讨没趣。
事实上,宣平侯今日只是路过,没打算去找信阳公主的,奈何他听见了信阳公主的惨叫,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他循声来到书房的阁楼上,信阳公主瘫坐在地上,右脚被倒下来的书架沉沉地压着,阁楼逼仄,她退也退不了,起也起不来。
宣平侯躬身走进阁楼,这间阁楼以信阳公主的个子是能在最高处站直身子的,可宣平侯太高了,他全程都得猫着身子。
他将沉甸甸的书架拿开,把倒在地上的书籍一并移开,她的鞋履上渗出血来,看样子受了不轻的伤。
宣平侯眉头一皱:“怎么不见你的龙影卫过来?都是吃干饭的吗?”
他是从街头赶来的,不说来得很慢,可路程摆在那里,在此期间,她的龙影卫完全有功夫将她救出去。
说来可笑,明知有人救她,自己还是来了。
可该出现的龙影卫又并没有出现。
这让宣平侯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说幸亏自己来了?
信阳公主哪里知道他心里闪过了这么多想法?
龙一出去办事了,至于其余四名龙影卫她根本就没有带到京城来。
宣平侯见她不回答,也没强迫着逼问,他单膝蹲下,打算去看看她的伤势,她却忽然道:“别过来!”
行。
虽是夫妻,可这么多年只睡了一次,和她在一块儿还得讲讲男女有别。
操蛋。
“你伤的不轻。”宣平侯说。
就这出血量,少说裂了一道寸长的口子。
宣平侯想了想,救人要紧,还是得把她弄下去。
宣平侯伸手去抱她。
信阳公主的反应更大了,她的身子猛地往旁侧一躲。
宣平侯的手僵在半空,他古怪地看了看她,道:“只是抱你下去而已,没别的心思,弄得像是本侯要占你多大便宜似的。”
这间阁楼太小了,小到她无处可退,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太近了,近到她被他的男子气息所包围,她的脸色唰的白了下来,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宣平侯很快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浓眉蹙得更紧,不耐又自嘲地说道:“秦风晚,本侯不吃人。”
信阳公主没回答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