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切!”
薛茹悲催地感冒了,四五天了还不见好。
微凉的手背抵在低烧不退的额头,牧野看着她泛红的鼻头:“怎么还没好?”
十九中后门,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湘南这么闲,叁天两头往这儿跑。”淡淡的胡椒味冲散要命的鼻塞,她终于和这个世界通气。
“名校差生嘛。”牧野不甚在意地摆手,“再说我不来你今天怎么过去?”周末两边父母约在滨海度假酒店小聚两天,离十九中非常远,除了倒地铁还有两班公交。
热汤发汗效果良好,她忍不住自己扇风:“自己打车呗。”
牧野挑眉,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望着别人叹气:“这鬼样……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哪知她突然端着老成的语气:“我这叫大智若愚。”
“你个鬼灵精。”伸指在细腻的额头轻弹,不似往常刻薄毒舌,磁性的嗓音低沉上扬,漫不经心的动作,竟然有点纵容病患的意思。
脑袋嗡嗡作响,薛茹觉得自己的感冒不会好了。
汤碗见底,牧野起身付款:“走吧,陪我去吃对面的赛百味。”
“吃那个?”犹豫的语气颇不赞同。
“难道你觉得等一下我会有胃口?”
“要吃也吃点好的吧。”
十九中作为薛茹的大本营,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她心里门清,领着人走到中式茶点店门口:“请吧。”
其实牧野只是不想这么快过去,拖拖时间,并不在乎吃什么,直到试了一口杏仁豆腐:“嗯,不错。”
结果就是两人吃到扶墙,薛茹撑着腰:“等会儿怎么办呐。”
下午七点,某临海度假餐厅
“小孩子还不能喝酒,给他们气泡水吧。来,干杯!” 牧煜山在主座举杯。
错开的杯盏,碰杯声叁叁两,不无体现主人们强撑的意兴阑珊。
薛茹这顿饭吃得味如爵蜡,悄悄抬头看着对面的牧野,漫无目的地划着叉子,装都不想装了。
薛瑜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风姿绰约优雅从容,可是面对女儿却沉吟半晌:“既然我和你牧叔叔手续办好了,家里的东西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牧煜山握着她的手:“下周我们就都搬去市中心的新房。”
“下周?”刀叉落在餐盘发出刺耳的声音,牧野拉扯嘴角:“看来是个告知会议。”
牧煜山不觉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对,你们上学也近,小茹一起转来湘南。”
“我?哦。”意料之中,只是两件事情迭加在一起让她措手不及。
来不及整理思绪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衣着讲究打扮精致的贵妇毫无疑问是整个西餐厅的焦点:“好久不见。”
“徐曼?”牧煜山皱眉。
不同于牧煜山的犹疑,薛瑜起身跟她拥抱,她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真是好久不见了。”
牧野懒懒地起身:“妈。”
叁人都起身,薛茹跟着尴尬地站起来挂着僵硬的笑容:“阿姨。”这么广义的称呼总没错吧。
徐曼走到儿子这边,嗔怪地拍打他的肩膀:“你这小子,整天就知道打架,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牧野闻言一愣,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是不是被老师打爆了电话?”戏谑的态度引得徐曼又是一阵笑骂:“不省心的败家子。”
“对啊,终极目标。”
“你真是。”嗔怪的语气占尽主场。
像是才注意到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的薛茹:“这就是小茹吧?”宠爱地抚摸着她的侧脸像是在回忆谁,笑看着薛瑜:“天生面善……像立昭。”
薛茹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阿姨认识我爸爸?”
“当然认识,我们四个都是老同学了……”
“妈妈……”薛茹很想问母亲关于爸爸的事情,但以她言简意赅的概括来说,不如意外的答案会是:“那人我不想再提。”
“咳咳。”牧煜山坐回位子上,逐客的意思明显。
“不说了,祝福你们。”徐曼看着思绪飘远的薛瑜:“你们也算过尽千帆,阴差阳错终于修得同船渡。”
牧煜山真诚地朝她点头:“徐曼,谢谢。”尽管他们离婚时潇洒签字,财产分割后业务往来闹得有点僵。
接下来心思各异,异常沉默,酒店晚上安排的篝火晚会都没人参加。
薛茹没参加是因为发高烧了,酒店卧房的厚被子都被汗湿了,围着腻得难受,迷蒙间用力去踢被子,翻来覆去心里盘旋一个疑问:薛茹的薛是薛瑜的薛,还是薛立昭的薛。
晨光照耀进来,开始清爽的一天。
“退烧了。”低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吓得她一个鲤鱼打挺:“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好了。”牧野困倦地看着她饱满的精气神,指着地上:“昨天你飞踹东西吵得我睡不着觉,帮你换了被子。”
薛茹用力回想昨晚的一切:“你不是在……”
好像有人说她生病了怕不安全,安排了一间套房。
“这是套房,我在里面那间,我的被子给你了。”许是起床气带来的烦躁,牧野语速极快地阐述一个事实:“另外,你拉着我不让走的。”
“啊?”
“我没有让人叫爸爸的习惯。”
“哦。”意识回笼,薛茹倒回床上,侧躺着问半阖眼的牧野:“昨晚,我梦到我爸爸了吗?”
一晚没睡好,牧野烦得背过身:“我怎么知道你梦到什么了。”
薛茹不死心地追问:“除了喊爸爸,我还说什么了?”
烦得人拿枕头盖住脑袋,躲开这只上蹿下跳的松鼠:“就是一直叫爸爸。”
最后一点希冀落空,薛茹静下来:“哦,谢谢你啊。”
听声音都能感觉到这只丧气的松鼠耸拉着耳朵的样子,牧野冥神细想许久:“你叫他不要走,你是个懂事的乖孩子。”
“那当然,我可懂事了。”
“你爸在哪里?”
“在天上。”
“Sorry。”
“也没什么啦,他很早就去世了,我都没什么记忆。”薛茹用力拉扯嘴角,企图打哈哈,发现有点难度:“你可以抱抱我嘛。”
牧野大方地抱住这只落败的小松鼠,摸着柔顺的头发,顺便埋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开心地都忘了吧,早点忘了。”
宽广温暖的怀抱给她很大的安全感,抚慰着低落的心神:“也不行啊,那可是我亲爸,我如果都忘了……我妈又不想记得……唉……”
呢喃逐渐趋于平缓,这次一觉无梦。
再次醒来是薛瑜的来电:“好点了吗?”
“好很多,退烧了。”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叫酒店服务送点粥上来。”
“谢谢妈妈。”敷衍挂断电话。
头抵在厚实的胸膛上无意识蹭了蹭,明显地感觉到面前的身躯整个僵直住,顺着热源往下,不意外听到一声低哼。
差点被灼烧的手在弹开后按回来,他说话都冒着热气:“别动。”
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天真的疑惑:“这就是……晨勃?”手上虚握住不敢使劲,却被手上包裹的大手压着加大力道。
欲望的边界,几乎是无形的僵持。
牧野喘着粗气,喉间含糊回答:“嗯。”
“你好像很难受。”薛茹望着他幽深的眼眸,以及越来越狰狞的表情:“不是忍忍就下去了吗?”
像上次那样。
“你看到了?”
之前在他家,她被吓得几天不敢见他。
“这次好像不行。”尽管嘴上询问,手上已经开始生涩地滑动:“可以帮我吗?”他仰头,别开有点狰狞的表情。
柔软的吻落在喉结。
“这样吗?”
喉间忍不住地低吟:“乖女孩。”
变相应允之后,牧野慢慢放开收敛。
烫手的温度让她下意识防备挣脱,被包裹而后的手掌强力按住,引领两手把握加快节奏,惊叫被他吻住。
唇舌触碰应该的位置,干涸已久的沙漠终于找到水源。
不同于电音节青涩纯情的吻,这会吞噬人心。
被子里不知何时升温,她不自觉闭上双眼,他喷洒在鼻间的呼吸让人心跳加速,她不自觉闭上双眼,几乎在夺人心魄的冒险中溺毙。
“嗯……”每当他耐不住轻哼都会让她跟着心惊胆颤,因为缺氧而跟着喘息,紧张地握手意外结束这场追逐。
沙滩上潮起潮落,水花拍打在脚边,徐曼穿着厚底的鞋子站在旁边:“你看,我付出再多不还是竹篮打水,所以你该把握的一定要拿住。”
牧野眯眼看着远处,未置一词。
茫茫海天一色,是最大的视觉假象。
“妈,那边有个年轻帅哥看你很多次了。”牧野踢开脚边的浪花,手指着前方冲浪几个来回身材健硕的男士。
“臭小子,尽会调侃你妈。”
“实话,曼姐可是风韵犹存,美艳动人迷死人不偿命呐。”
“少拿我逗趣了,我再好……”
后方有人买着小碎步圆圆跟上来,他挪开实现,转过头不再绕弯子:“知道了,我会帮你。”
徐曼跟着望过去:“那孩子挺可爱的。”
自以为的“跟踪”被抓包,薛茹停下腼腆地挥手打招呼,徐曼笑着点头,拍了拍儿子的肩:“好好把握。”
脚边的石子踢倒艰难爬行的小螃蟹,牧野掀开凉薄的眼皮:“我答应你,会好好当个工具人的。”
不是私聊的好时机,正好进来一个电话,徐曼嗔怪地推他肩膀:“你好好的,我先走了。”
待人走远,牧野转身往边上走,薛茹跟着:“伯母笑得好美啊。”
“对啊。”蛇蝎美人。
她踩在大脚印上,像是穿了双大码鞋子,觉得有趣正准备分享却见他步调拖拉:“你不开心啊?”
“和平时差不多。”开心?他貌似一直挺开心,至于到底什么是真开心?这词儿在他这里还挺过时的。
等走得快无路可走,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发问:“和伯母吵架了?”
牧野两手揣在兜里,半真半假地开口:“嗯哼,伤心死了。”
“你说的嘛,不开心的早点忘了。”薛茹想着法子安慰,使劲往脑子里搜刮心灵鸡汤:“只争朝夕,才活得无忧无虑。”
“爹不亲娘不爱,孤家寡人多寂寞。”背影好像电影里狂欢中落寞离开的无声自嘲。
薛茹拍拍他的肩膀说:“嘿,你还有我。”
不知不觉走到一座巨大的礁石前,周围有海鸥或者不知名水鸟环绕,牧野回头:“只争朝夕?”
脚下柔软的沙子有点痒,她在灼灼的目光下点头:“嗯。”有点兴致使然,她张开手:“我可以抱抱你妈?”
背对着礁石,两人面朝大海靠近彼此,相拥的暖度被海风吹散,又以稳定的热源源源不断地供给,得以中和的温度不冷不热,舒适怡人。
心脏在打鼓,薛茹凝视他的眼睛:“你不是没人爱,比如我还挺喜欢你的。”
牧野轻声一笑,挑眉道:“我是挺招人爱的……”
心跳有一瞬停止,她忽然忘记眨眼,豁然开朗,鬼使神差也好,至少牢记此刻:“我喜欢你。”笑颜明亮夺目,坦荡又无关任何回答的的姿,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字字清晰,准备好的调侃顿住。
薄唇张合几次,最后轻抚在她脸侧呢喃:“真是单纯得可爱。”
黑白分明的眼睛,比海水清澈比天空明朗,一旦对视就移不开眼。
喜欢哥哥的人多得是,你得排到下一条街。
或许是阳光灿烂海风凉爽,不想煞了风景。
话到嘴边,再出口时鬼使神差转了弯。
勇敢说爱的女孩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