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已经在大屏幕上显示,其中7号道与8号道无成绩,7号道出发犯规,8号道转身犯规……”
温初柠坐在看台上,陈一澜攀着泡沫分隔栏,他也在寻着她的身影。
他喘息着,水珠顺着尖削的下巴流淌下来,脖颈与锁骨有水光,一种清冽的荷尔蒙爆棚,他不自知,只弯着眼睛对她笑——
他做到了。
温初柠也笑起来。
他值得。
运动会一天就结束了,下午的时候大家都意兴阑珊了,主要是也没他们的项目。
所以两点多就开始断断续续的颁奖——
市运动会也做了奖牌和奖品。
六班就拿了四个奖牌,准确来说是只有两个是奖牌,其他两个是奖状。
一个是陈一澜的400米混合泳,另外的是孙嘉曜的三千,后面的是其他同学的其他项目。
明涛看大家都蔫了,就允许自行回家,他叮嘱了一圈注意安全,也没几个人听见。
班里有几个同学还准备回学校写作业。
舒可蓓表示自己要回家。
温初柠又看向陈一澜。
陈一澜耸肩,“回去吧,今天早点休息。”
“好。”
温初柠收拾了包,孙嘉曜表示自己要打车回去。
“你往哪儿走?”舒可蓓问孙嘉曜。
“啊,我往东边,”孙嘉曜摸摸头,“华景天地那边。”
“那咱俩顺路。”舒可蓓又说。
“啊,顺路啊。”孙嘉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你俩一起走吧,打车方便。”温初柠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
“……好像也行。”
“那行吧。”舒可蓓矜持。
温初柠忍着偷笑。
陈一澜站起来,回头看她,“走吧。”
“好,”温初柠拎起书包,“那我们先走了。”
“行。”
舒可蓓给她一个二人才看得懂的暧昧眼神。
温初柠笑,然后小跑着跟上陈一澜的脚步,陈一澜步子大,她背着书包小跑过去,陈一澜突然停下脚步回身,手掌正好搭在她发顶。
“怎么,又打算撞我怀里?”
陈一澜闲闲散散,另一只手抄在裤子口袋里。
身形颀长优越,晴天白云,恰好的风拂过,带来一阵属于夏末的味道。
是塑胶跑道,是汗水,是欢呼雀跃,也是他身上淡淡的青柠的清冽味道。
“……”温初柠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拨弄了下头发,“少摸我头发。”
陈一澜低笑一声。
体育场的位置有点远,附近还没有地铁站,陈一澜拿着手机看了看地图。
他们要走过一条马路,然后去坐公交。
这条路并不宽,一面是高墙,石砖墙壁,垂下来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粉色的花。
铁栅栏,里面种着郁郁葱葱的蔷薇花。
这条路笔直的,没有几个人经过。
他俩并肩走,呼吸里满满都是花香。
陈一澜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奖牌红色的带子,铜色的奖牌。
陈一澜递给她。
“给我……做什么?”
“拿着呗,”陈一澜拉过她的手,放进她的手里,“每回比赛不都记着给你带礼物么,我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了很多年。
每一句都算话。
温初柠握着奖牌,奖牌上还沾着他手心的温度。
陈一澜双手插兜,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回过身看着她。
“温初柠,我做到了,”他说,“你也要说话算话。”
温初柠笑,朝他跑过去,莫名觉得好像一切都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我知道,考淮川外国语。”
“嗯。”
“你走慢点,我今天已经很累了。”
“要不我屈尊一下背你过去?”
“不至于,不至于,我是跑了个八百,又没残废。”
“嗯,今天嗓子也挺受委屈。”
“……”温初柠又不好意思了,她轻咳几声,“你拿第一这不是也得感谢我给你加油么。”
“是。”
——是因为你出现,为我呐喊,为我加油打气。
俩人贫了几句,路口就是公交站。
陈一澜倚靠在路牌旁,温初柠背着包站在他身边。
二人相互藏着心思。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少年意气风发,侧脸刀刻一般落拓,鼻梁高挺,干净清爽。
她又很快地收回视线。
陈一澜向前探身公交来没来。
其实也并不是想看公交,是想不经意地看她一眼。
风吹起温初柠的碎发,她低垂着睫毛看着地上掉落的花瓣。
她的背后是郁郁葱葱的盛开的蔷薇花,花头繁多,从铁栅栏里探出头,地上也落了好多花瓣。
她踢着一片叶子。
陈一澜轻笑,莫名就想到了早上入场的时候。
她穿了一条白裙子,掐腰细,天鹅颈,肩头白皙圆润,发箍上的珍珠泛着碎光。
可耀眼的不是珍珠,是她。
不顾一切为他呐喊的温初柠。
陈一澜和温初柠倚靠在一截矮栏杆上。
他们的手撑在上面。
相距只有几厘米。
陈一澜的手动了动。
温初柠偏头看着身侧密密麻麻的花簇。
“公交来了,走吧。”
温初柠从包里翻出公交卡晃了晃。
“好。”
陈一澜直起身子,跟在她身后。
相距只有,3厘米的手。
傍晚入夜,温初柠早早洗漱后躺在床上。
她翻了个身爬起来,从书包里把那枚奖牌拿出来,她攥着带子,古铜色的奖牌晃啊晃。
她就想到陈一澜站在池边,肩宽腰窄腿长,少年回过头看着她,薄唇微动,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是矫健灵活的鲨鱼。
他是温柔单纯的白鲸。
也是一条,勾人却又不自知的人鱼。
人鱼游来游去,闯进她心底。
他本应该瞩目,他本应属于领奖台。
温初柠淡笑,将奖牌挂在了她的玻璃柜里。
她坐在桌前,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
陈一澜站在花墙旁,身形优越恣意,他对她说——
温初柠,我做到了,我说话算话,你也要说话算话。
她从便利贴上撕下一张纸,认认真真的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