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的话硬是被说成了这样,也是没谁。
阮觅倒是听懂了,夸张地捂着心口,“你真的好关心我哦!”
段意英抿着嘴角,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墨迹一会儿才别扭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见两人停下来,曹雪冉稍稍收敛泛滥的笑意,继续方才想要解释的事情。
“平谦侯世子算是同我们一齐长大,小时候时常聚在一块儿。时间久了,我同英娘便双双看上了这人,不过他选的是英娘。年前他却突然说要与英娘分开,直言英娘脾性过烈,做不了他侯府主母。这会儿来,只是为了……”
说到后面,曹雪冉犹豫一会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次目的,于是看向段意英。
段意英理不直气也壮,拉着两个人直奔平谦侯府的人是她,现在不耐烦的人也是她。一掌拍在桌面上,“气不过,想来就来了,哪儿来的什么目的?不过等会儿见着那张脸,我倒要先想想是一鞭子抽上去,还是来几拳。”
正说着话,兰心厅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个身穿喜袍的男子快步走进来,他刚走到门外,瞧见段意英的脸就怔在原地,失了神一般喃喃道:“英娘……”
“这名字也是你配喊的?”段意英瞧见人,勃然大怒,瞬间忘了刚才说的话,拿出挂在腰间的鞭子就抽上去。
“英娘你听我解释……”张善躲过去,那张脸上竟然还挺深情的,他欣慰看向段意英,“你愿意来找我,定是心中还有我。”
听到这样无耻的话,段意英气得大骂:“滚你娘的蛋!”
手上动作更快了,张善防备不及被抽了一鞭。
他又惊又怕,还以一种“就是因为你这样我们才落得如今局面”的谴责眼神看着段意英。
“收手吧英娘,虽然我心中也有你,娶妻不过是无奈之举。但是我母亲不会同意你进门的,你的性子,实在是……”
“这难道就是普通且自信?”阮觅偏头问曹雪冉,她声音没有压低,谁都能听见。
张善脸色一僵,转头看去。
“你是给灵雯送嫁的人?”他记得阮觅的脸。
倒是阮觅,听到张善的话后抬起头,然后被震惊到了似的,特别夸张地捂住嘴。
“原来您就是雯姐姐的夫婿?怎的在这儿?我还以为是什么狂徒闯了进来呢。不会吧不会吧,现在还有这种一边成亲,一边对旁人死缠烂打的不要脸男子?”
张善从来没听过这般明目张胆又气人的话,顿时眼露凶光,冷声道:“好一个阮家人。”
“嘤嘤嘤,他好可怕啊。”阮觅面无表情嘤了几句,矫揉造作躲进曹雪冉身后。
至于张善说的那句带有威胁性质的话,阮觅并不害怕。
相反,要是张善真的对阮家动手了,她还想谢谢他呢。在让阮奉先吃苦头这件事上,阮觅向来乐此不疲。就算事后阮奉先知晓这件事因她而起,还是会因为没有别的选择而不敢动她。
而她自己,只需要继续扮演他那个木讷温顺的女儿就行了。
阮觅趴在曹雪冉肩头,眼睑微敛。
“阮姑娘年纪小,童言无忌,世子如今几岁?应当不会将一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吧?”曹雪冉温雅,说话却更是让人窝火。
作为“被”小孩儿的当事人,两世灵魂加起来是成年人的阮觅老脸一红,笑嘻嘻地。
“是呀是呀,我年纪小,您莫要同我计较。”
张善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气得面目狰狞,哪儿还有先前一脸深情的恶心模样?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段意英。
“英娘,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但一听到你来了,我连拜堂都顾不上直接就跑来找你。你如今这般伤我的心,可曾想过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少?”
刚才阮觅同曹雪冉阴阳怪气的时候,段意英在一旁看得浑身舒坦。
或许是受到启发,嘴皮子也利落起来了。
“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抢手货?家世比不上旁人就算了,人也不争气,想靠脸上位偏偏长得寒碜。整天儿母亲长母亲短,我看你是还没断奶。想要我家的势还想我给你端茶倒水,十文钱三把钥匙你配不配啊?”
“孬种一个。”
往日里段意英气急也只是扬起鞭子作势要打,十回里有九回是做做样子。她不擅长与人吵架,也不耐烦。今儿突然懂得了其中乐趣。
一个字,爽!
一脚踢开满脸屈辱还想争辩的男人,段意英潇洒朝阮觅曹雪冉挥手,“走,带你们吃好东西去。”
她笑得毫无阴霾,人生路上偶尔遇见的泥泞,或许一个人跨过去有些艰难,但当身边有一两个好友,陪着伴着,也就不觉得难了。
穿过一众前来祝贺的人,很快出了平谦侯府。
段意英进了马车,顿时一改先前的淡然,在那儿细数张善曾经做过的那些恶心她的事。
“小时候难道不是他母亲故意把他送到我家中,说要同我一起玩儿?现在母子两倒是敢嫌弃我性子不好了。”
“没有没有,你性子好得很。”阮觅给她顺毛。
段意英舒服了,继续道:“还真以为我非他不嫁呢!年前竟然说什么若是我想嫁给他,就必须遵守他侯府的规矩。什么三从四德,温婉贤淑,善待庶子美妾,做梦呢这是。”
“就是就是,脸真大。”阮觅捧场附和。
“我拒绝了他,过了一天竟然到处传我善妒,日后恐怕会折了他侯府的子嗣运。早知道就断了他的……”
话还没说完,曹雪冉一把捂住她的嘴,笑得和善,“嗯?”
这才意识到阮觅与她不同,如今连十四的生辰都没过。段意英讪讪一笑,不说了。
曹雪冉算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如今十五,上半年的时候已经办过了及笄礼。说话做事都有大人的稳重。
她没有真的把阮觅当成小孩儿,不过有些不该说的荤话,她也不想让阮觅听到。
被一漂亮姐姐这样笑盈盈看着,即使是阮觅也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同魏驿蔺什么关系啊?”
方才也看过了,张善的眉眼与魏驿蔺一点儿都不一样,硬要说,就是两人眼下都有一颗泪痣。
别的实在扯不上关系。
提到魏驿蔺,段意英脸上闪过心虚,但下一秒又重新理直气壮起来。
“还不都怪张善那厮。”
曹雪冉给她解释,“英娘那会儿脑子哭坏了,把魏公子当成另一个张善。”
“你怎么说话的?”段意英恶狠狠去捶曹雪冉的肩。
类似于小拳拳捶你胸口,但那力道,让曹雪冉的笑凝滞住了。
她轻飘飘看一眼段意英,然后不记仇似的重新笑起来,若无其事继续给阮觅谈论往事,只是一些黑历史总是被她不小心说出来。
“英娘那会儿一整天没吃饭,哭着哭着还喊起了张善的名字。”
“哦,对了。听闻英娘那时候在哭着在衣服上绣了张善的名字,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哦我忘了,英娘你应该不会这般小气,介意我把这些事告诉阮姑娘吧?”
突然听了一耳朵的黑历史。
阮觅震惊的同时又觉得曹雪冉可怕极了,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被人最尴尬的黑历史,简直不留活路。
看着段意英脚趾头抠地的样子,阮觅差点都同她共情了,这也太尴尬了!
真的,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曹雪冉。脸上整天都挂着笑的人,果然是惹不得的。
阮觅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不过魏公子的话,阮姑娘还是离他远些。”曹雪冉丝毫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转眼将话题放在魏驿蔺身上。
她劝旁人时,在言语上也是维持着恰恰好的距离。近一分让人觉得困扰,退一分则教人感到凉薄。
温温和和的语气,使人舒坦。
“为何?”阮觅问。
段意英趁着这个新话题缓解自己的尴尬,拼命把以前见到的事情说出来。
“我确实是胡闹了,但我一开始对魏驿蔺那可真是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啊!不过后来亲眼瞧见他刚同曹五娘说完话,一出去就同别的女子有说有笑的。气死我了!沾花惹草,不守……”
阮觅贴心给她接话,“不守男德?”
段意英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懂,但是大为震惊。细细琢磨,越琢磨越越觉得有意思。
脑海中有个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她一拍大腿,“就是这么个说法!凭什么咱们就得守那些杂七杂八的规矩,我看现在这些男子,就是缺个教规矩的先生,个个不守男德,成何体统!”
“男德”这个词给予段意英莫大的启发。
后来顺郡王给她相看人家,就因为这“男德”二字找遍了整个鳞京都无果。
也因着阮觅与曹雪冉多次提及男德,那时候阮觅在鳞京已经有了有着极高的声誉,贵女们敬仰她,崇拜她,私底下便学着她用男德来衡量那些世家子弟。
于是后面几年,鳞京子弟中有不少年纪刚好上门提亲的,都被有了自己想法的贵女被以男德不过关为理由拒之门外。
上到士族,下至陋巷,一时之间风靡起了男德。
这是从前敢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阮觅还坐在马车上,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对于魏驿蔺到底是如何沾花惹草,不守男德的,段意英又说了一大通。
不过阮觅又不打算做魏驿蔺的心上人,她只是想成为他的知心好友而已。是否沾花惹草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再说了,魏驿蔺当初在赏莲会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广撒网,为吃软饭做准备。这些阮觅都是看出来了的,完全不觉得惊讶。
蓦地,阮觅又想起件事。
如果魏驿蔺是男主,那在他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打压欺辱”他的人,不就是炮灰反派?
阮觅怔了怔,看向曹雪冉同段意英。
嗯……还是得先把这个隐患给除了。
于是阮觅略想了想,以最平淡不过的语气说了句让人震惊的话:“我想让魏驿蔺当我的外室。”
“……你认真的?”段意英脑回路非同寻常,用她刚理解的男德来给阮觅分析,“你看他就是长得好,看到旁的女子竟然还敢一脸笑,勾三搭四的,让他做外室,你制得住他吗?”
段意英当初见了魏驿蔺,沉浸在失恋痛苦中还是觉得惊为天人,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喜欢。而且性子也合她意,温和体贴。她霸道惯了,觉得瞧上眼了就要拿到手,只是后面竟然发现魏驿蔺不仅勾着她,还同时勾着旁的人。
一生气,还被曹雪冉激了几句,就同她定了个赌约。比比看谁先让魏驿蔺听话。
就算这样,她也没胆大到让魏驿蔺做她的外室啊。段意英看着阮觅,眼神逐渐敬佩。
“没事儿,我心里有数。”阮觅总不能说这是为了找个借口让她们两个人远离魏驿蔺吧?于是脸上很冷静点点头,“只是这事你们不要往外说。”
“放心好了,我们绝对支持你!朋友妻不可欺,我以后不会再见他了。”段意英郑重拍了拍阮觅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