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般若慵懒的,杂揉着碎雪的眉眼里有些嘲意。像是猫将老鼠放开,下一秒又堵去它逃离的生路的恶劣逗弄。
恍若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段般若此时脾气好得出奇,甚至给了解释。
“不过杂碎罢了。”
这是在说今日的刺客。
那几个人听段般若这样说,不由得沉默了。
下午时段般若乘着公主府的马车故意往偏僻的地方去,身边看起来没带什么侍卫。于是足足有双十之数的刺客突然跳了出来对她进行围杀。
人数比先前得到情报中说的人数更多,同样显出身形的侍卫逐渐招架不住了。
有三五个刺客已经举着刀杀到了段般若面前,还不等那些侍卫扑过来以身相护,没想到段般若随手从旁边拿了把刀,轻轻松松地就将那些刺客斩于刀下。
段般若这般,确实有资格说那些刺客不过是杂碎。
暗室内无言了好一会儿,又有个人出声了:“殿下,阮家那女儿……”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同僚扯了扯袖子,顿时机警止住了嘴。
段般若平静看着他,淡淡问道:“怎么不说了?”
她分明只是略微往前倾了些,却让人生出已经被什么盯上的恐慌感。
那人颤了颤,嗫嚅几下,最后还是站起身躬身行礼赔罪,“是属下失言了,望殿下饶恕。”
一般而言,这样的暗室会议对于段般若来说,是乏味日子里稍微能够让她提起兴趣的事。
但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先前的趣味。
她懒懒坐着,听他们讲那些陈善可乏的计谋,并不出众的策略,心思却慢慢走向了别处。
现在,是不是该睡觉了?
极少能够入眠,因为也想不起睡觉这一回事的人,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
该睡觉了,阮觅舒舒服服地躺上床。又突然想到一件事,还是下了床走到门边看了好几眼,确定门拴好了才心满意足地重新躺回了床上。
睡醒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给自己掖了掖被角,然后闭上了眼,一秒入睡。
那边,段般若刚从暗室里走出来。影六跟在她身边,等待着接下来的吩咐,没想到段般若淡声道:“去睡吧。”
影六再一次震惊。
他几乎没在段般若口中听到过睡这个字眼。
因为段般若难以入睡,故而一般轮班跟在段般若身边的影卫都默认夜间也要守在她身边。
但是今天,影六竟然听到了段般若问他去不去睡!
因为太过震惊,影六没能第一时间回答。
段般若薄雪般的阴郁脸上闪过嫌弃,她瞥了影六一眼,“夜深了,该睡了。”
颇有些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的嫌弃。
影六:瞳孔地震.jpg
说完后,段般若也没管影六,径直走了。
因为段般若已经下了令,所以影六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跟着还是遵守命令回去睡觉得好。他纠结一会儿,最后还是满头雾水地选择回房睡觉。
走了一段路,影六突然觉得不对劲。
殿下刚才走的那条路,不是回房的路啊。既然不是回房间的路,那又是去哪儿呢?
月光如水,倾泻在段般若被晚间寒风吹拂起来的发丝上,她身周萦绕着淡淡檀香,又带了点清苦竹香。这是她特地叫人熏好的香。
长衣散发的人步履平缓,看起来不慌不忙,甚至有些懒散。但只要仔细看,便会发现她其实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阮觅房门口。
没错。
段般若说的睡觉,便是来阮觅房中睡觉。
她像是在自己房门口一般,动作自然地推开门。
一推。
没推动。
那张阴郁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后才明白过来似的,盯着门里边栓上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我撑不住了,先睡。中午十二点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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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段般若散着发,头上干净,不带一点儿装饰。
她对着门看了一会儿,也没生气,转身走了。
过了一小会儿,她去而复返,手上还拿着一只细细长长的簪子。尖头的地方插`进门缝里直直抵上里面的门闩,略使了巧劲后,一点一点将门闩撬开。
黑暗中一声轻响。
门开了。
她随手将簪子扔下,步履轻松地走进去,如同回到了本就属于自己的居处。
阮觅这时候已经睡熟了,段般若站在床前借着月光看她。
从颜色略有些浅淡的眉,再到覆盖住瞳仁的薄薄一层眼皮。
分明不过是每个人都有的眼睛鼻子,段般若却看了许久,沉郁的脸上出现浅浅餍足般的神情。
随后她又看到阮觅身上盖着的被子,弯腰摸了摸,软绵绵的,尚未躺上去便能想象得出整个人埋进去后会有多么的舒服。
段般若想了想,动作极其自然地掀开一个角,连外袍都没有脱,直接躺了进去。
随后又很自觉地给自己掖了掖被角。
可刚闭上眼,旁边突然就一阵拳风袭来。
段般若大脑宕机一下,像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睡着的人现在还能动。也就是这一下的功夫,段般若左眼眶被砸了个正着。
苍白病态的肌肤,更衬得眼眶处的红肿恐怖。
段般若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发怒,却不喜这样的变故,浑身阴郁冷沉的气息更加浓厚,仿佛下一秒就要提剑砍人了。
阮觅没有睁开眼都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有多可怕。但是她这会儿恶从心生,不让对方吃点亏怎么也不甘心。
这已经是第二个晚上了!
睡得好好的,突然就有个家伙过来撬门。一言不发站在她床边,然后还爬床。
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得吓得精神崩溃。
尤其是阮觅这样起床时火气大的人。
段般若开门那一瞬间她就醒了,睁开眼盯着黑漆漆的帷帐顶看了一会儿,直到段般若走到床前来她才闭上。
昨晚是拿着剑过来的,好,没办法只能哄着。
白天的时候各种恐吓,好,也没办法,只能顺着。
但是现在阮觅忍不了了,面无表情捏紧拳头,在段般若翻身躺上来那一瞬间就跟做了噩梦似的,抡起拳头使劲往前一砸。
啊,触感有点不对,但是没关系,打到段般若就行了。
做完这些后,面对段般若的死亡视线。阮觅依旧阖着眸子,心里翻了个白眼,接着迷迷糊糊地往前面一滚,整个人与段般若几乎是面贴面。
霎时间,像日出雪化,阮觅很清楚地感觉到那道视线里的煞气正在一点点消融。
她再次在心内翻了个白眼。
还治不了你了……
别看她这两日一被段般若吓就怂,可也逐渐摸清楚了对付段般若的法子。
心里冷静想着这些,动作上也一点不含糊。
阮觅装作无意识地蹭了蹭对方的脸,然后又假装睡熟了。
这样半夜撬房门的恶习,坚决不能姑息。一旦遇上,就一定要重拳出击。
但教训完了,也该苟一苟。
阮觅将头靠在段般若肩颈处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波动。
若是几日前,让阮觅这样和人亲密她肯定是浑身不舒服。但人是会成长的,她现在已经面不改色,动作熟练非常了。
段般若维持着被打中眼睛时的动作,连微微眯起的眼睛都没有变过。
好似时间在那一瞬间停住。
她也无法再有别的动作。
又像是一头被驯服的狼,生疏地将利爪停滞在半空中,不敢落下,也不知道怎么收回。便只能那样僵着,维持着可笑而滑稽的动作。
再凶猛的野兽,当收好一切爪牙时,便会将一切弱点暴露在人前。
野兽犹未察觉,只茫然看着将其驯服的人。
——
给了段般若一拳后,阮觅先是警戒了半个时辰。发现段般若静静看了自己一会儿后竟然起身离开了,动作还罕见地很轻。
阮觅心中震惊,难道打一拳的威力这么大?都能让狗做人了?
后来段般若也没有再回来,阮觅躺在被窝里,想了想还是没下床重新去将门栓上。毕竟拴上了,段般若也能给你撬开,实在不用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