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在阮觅冷冷的眼神中,白颂浑然不觉危机已经临近。他像模像样地拿着那个花篮,放在阮觅面前让她看清楚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空着的手,慢慢放进花篮里。
白颂没有立即将手拿出来,而是看着阮觅。
这回,他倒是察觉了阮觅眼中的怒意,明白自己刚才不打招呼离开的事情做得太过了。
这人愿意道歉的时候,极为迅速。
就比如此时,他故意笑得纯良,企图用自己这张看上去勉强算作乖巧的脸博得原谅。
“抱歉,刚才是我的错,我不该不打招呼就离开。”
道歉的话说得流利顺畅。
阮觅还是没说话。
见状,白颂便接着道:“为了赔罪……”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将自己的手从花篮里抽`出来。
沽源的风很大,即使是集市里,也有呼啸的寒风钻过各种厚实帘幕,在集市内席卷。
那一捧嫣红的花从花篮里抽`出来时,熟透了的花瓣尽数脱落,被风席卷而起。
这小片天地瞬间充盈着花香。
花瓣向天空落下的雨,哄拥而起,又一点点落下。
掉在人的发间,擦过人的脸颊。
留下一场瑰丽至极的景象。
白颂接着说完方才没有说完的话,“送你这个。”
“也是方才的回礼。”
说起回礼,江连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摇鼓,又看了看遍地的花瓣,急忙左看右看开始寻找能够用来回礼的东西。
阮觅喊住了江连年,让他站在原地不要动。
然后走到白颂面前,勾了勾手指让他低头。
面前人的神情还算正常,白颂便放心地弯下腰,以为阮觅要悄悄和自己说什么感谢的话。
比如“我很喜欢,谢谢你”之类的。
可是就在他弯下腰,将自己的脸彻底暴露在阮觅前面那一刻。
阮觅突然扬起拳头给他来了一下,直接把白颂一脑袋的猜测打得消失了。
他怔了怔,舌尖抵着上颚,舔了舔犬牙,微敛着眼看向阮觅。
“这一下,是给你的惩罚。要是你不服气,可以打回来,当然我会还手的,不是站着让你打。”
白颂顿时觉得牙尖更痒了。
“还有,刚才的花很好看,谢谢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仰着头看白颂的。故而那双形状姣好眼睛里,全是白颂的影子。
固执,板正,却又真诚得有些可爱。
白颂蓦地笑了。
舌尖抵着上颚,口中的血腥味也无法阻止他这一刻的欢愉。
胸腔都在振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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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之后很久,白颂都没有作妖。他乖乖跟在阮觅身后,好似这世上就没有比他更听话的人了。
对于这番改变,阮觅不多作评价。
倒是江连年看着他们两个人一直不说话,便开始活跃气氛。
“这手摇鼓,看白兄也很喜欢。难道白兄小时候也没有玩过吗?”他问这话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找个话题罢了。
白颂顺势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手摇鼓,挑挑眉,慢悠悠转了两下。
被拿捏住线珠的手摇鼓无法发出声音,转了个寂寞。
对于江连年问的事情,白颂在玩够了手摇鼓后才懒声回答:“自然是玩过。”
停顿了一下后,他很快又道。
“家在鳞京,父母俱在,幸福美满。怎么,还有别的要问?”
声音因为拖得绵长,而显出一点恶劣。
江连年只是张了张口,白颂再次道:“家中仅我一个,父亲母亲疼我入骨,五岁的时候都还没有下地走过路,十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至如今,生活顺遂,从无难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顺溜得好似说过千万遍,敷衍又随意。
等阮觅转身看他,白颂便乖巧地笑笑,娟秀眉眼间一派无辜。好似在说,我这不是好好回答他的问题吗?
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没错。
江连年经过短暂的错愕后,很快笑起来。
“伯父伯母肯定是极好的人,若是有机会,下回也想拜访拜访。”他并没有从白颂那一大段听起来就很不走心的话里听出敷衍的味道,而是笑得毫无芥蒂。
也有可能听出来了,不过并没有在意。
三人继续往前走,只是相比于之前,气氛更沉默一些。
沽源村虽说没有像金吾卫这样的兵将维护秩序,可是在集市里所见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好像所有人都无声遵守着某些规矩一般。
蓦地,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从泛黄的麻布帘子后跑出来。
她一出现在集市中,阮觅便发现有许多人停住了手中动作。他们或是皱眉,或是冷漠地看着那个孩子。
那种眼神……
无端地让阮觅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她悄然皱起眉。
还没等她走过去,就又有一个女子跑出来,神色慌张地追着小女孩,口中不停地喊道:“兰兰,快回来!兰兰!”
她一边往前跑,一边焦急地用披在头顶的布料捂住自己半张脸。
但在这女子完全捂好脸之前,阮觅便看清楚了她的模样。与先前跑出来的女孩子有八成像,显然是母女。
这名女子很快追上了自己女儿,她一把搂住女儿,随后牵着女儿的手快速走了。好像这块地方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身后追着她咬似的。
在这片人人都笑得快乐又幸福的地方,这个女子的惶恐显然极为突兀。
这其中定然有线索,只是阮觅追上去,却发现完全找不到对方的行踪了。
忽地,她想起来一件事。
这个女子,好像和他们来沽源村时借住的那户人家有五六成像。
那个屋主人说过,他有个孪生妹妹。若是做一个打扮,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很久之前,他妹妹跑出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他妹妹是个恋家的人,不可能自己不回来。屋主人猜测一定是受到了旁人的威胁,无法回家。
这个时代,一个女子离奇失踪,几十年没有回家。很大的可能就是已经不幸去世了。但是屋主人一直相信自己妹妹还活着,并向任何一个可以求助的人求助,绝不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阮觅当时心中感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概率见到他的妹妹。
可就是这么巧,人还真的被她遇着了。
从刚才那个女子的年龄看,应该是屋主人的妹妹,也就是马蕊的女儿。而那个小女孩儿,则是马蕊的外孙女。
阮觅正准备再往前去找找看,说不定运气好能再次碰见,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转头一看,原来是柳十令等人。
想了想,阮觅还是收回脚步,转身去和他们汇合了。
说起来,柳十令等人方才过来的时候,经过了一片散着花瓣的地方。
嫣红的花瓣铺在地上,有许多已经被践踏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与脚下尘土融为一体了。
只是有些人还在议论前不久发生的事。
“刚才那个小伙子真是俊呐,长得也高。耍戏法似的从花篮里拿出了那么大一捧花送给前面的女子。哎呦,要是我儿子有那小伙子那么俊就好了。”
“你还说呢,难不成你没瞧见那小伙子面前的女子?那叫一个面无表情。别看矮矮小小的一个,后来可是直接一拳头就给过去了。难搞哦。”
“一看就是外乡来的……”
后面的话,因为声音渐渐变低,他们也没有听清楚在讲什么。
不过前面那些话已经足够众人从中提取出关键信息了。
俊俏的男子。
面无表情,矮矮小小的女子。
外乡人。
好了,他们知道是谁了。
殷如意啧了一声,第一个加快脚步,魏驿蔺紧跟其后。
其余人也是神色各异,纷纷迈开步子往前面走去。
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阮觅。
魏驿蔺放慢脚步,恢复了一身温文尔雅,笑着喊她:“阮姑娘。”
十人再次聚在一块儿,先前去找“最高的”线索的七人均看着白颂,目光或是冷然或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