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等等!”阮觅立马叫住他。
在那个男子停下来后,她假作正经地咳了咳,深沉道:“有没有忘了什么?”
阮觅是个狐假虎威,故弄玄虚的一把好手。就算自己其实没有完全占理,也硬是不肯吃亏。
若是别的事情,她可能笑笑就过去了。
可身高这种事关尊严的严肃问题,万万没有退让的道理。
崔颜哪里会不清楚,这件事中阮觅不可能完全无辜。
可是她说了,崔颜便极少拒绝。温文尔雅地朝那男子道:“您可否夸奖她一句?”
男子头上蹦出来一个问号。
“像是,你长得真高挑,这样的话。若是让您觉得困扰,万分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却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如同再温柔不过的水,也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一面。
他甚至连脸上温润的神情都没有一点变化。
好似不动尴尬为何物。
两个人,四只眼睛,都齐齐注视着自己。
一个人眼睛亮闪闪的,正在期待着那句夸奖。而另一个人则是眸中含着疏离的请求,礼节齐全,让人不好拒绝。
半晌后,男子颤着嘴唇,表情怪异。
“……你真高挑啊。”
“多谢。”崔颜朝他致谢。
那男子则是说完那句话后立马就走了,像是绝对不想再看到这两人一眼。
他为自己的草率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两人,心里就不舒服!
而阮觅这辈子第一回 收到了来自崔颜之外的,关于身高的夸奖,美滋滋的。
她一点儿不在乎这是假的。
真的还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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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乐声停,应该是段意英要从东房出来了。
阮觅急窜窜地就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去瞅瞅段意英此时的样子。崔颜神色不变,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样,便轻松地将人压下去。
“别乱动。”
说完,他推着阮觅去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
这里地势较高,可以将堂室前的赞者看得清楚。
不一会儿,段意英走出来。她披着头发,跪坐在赞者前面。
赞者已净好手,为她梳发。
一头长发被象征性地梳了几下后,赞者退到一边。段意英依旧安静跪坐在那儿。
有司举着罗帕和发笄,被邀请成为正宾的夫人来到段意英面前,高声念出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这位夫人的声音洪亮,念完后余音都还在堂室缭绕。
她也跪坐下来,为段意英梳头加笄,梳好后起身,回到了原位。
之后的流程更加复杂。
去发笄,上发钗,一身黑素裙换作配套的曲裾深衣。第二次上钗冠时则再换成宽袖长裙。
阮觅看得头晕眼花。
她在那儿看,崔颜便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轮椅上,以防她因为太过激动,让轮椅滑下去。
这回段意英的及笄礼,她将一起参加比试的人都邀请来了。除了已经回到汴州去的柳十令,还有说家中有事没办法过来的白颂。
其余人都来了。
只是人太多,也不知道那些人现在在哪儿。
倒是在堂室前面,有个非常显眼的位置上坐着个人。
阮觅看了几眼便知道这是谁了。
眉眼同段般若极是相似,又能坐在这个位置,只有今日代表皇室的二皇子了。
只是这两人除了眉眼,其余地方就真的完全没有相像之处了。
失去兴趣后阮觅不再看他,而是继续瞅着另一边。
又等了一会儿,段意英再次从东房过来。
这场及笄礼也逐渐到了尾声。
观礼者们一直安静地看着堂室。
这是应有的礼仪,也是对这场及笄礼的重视。
这一回,段意英穿着一身黑底红边的衣裳,上面用金线绣了花鸟虫鱼缠枝果卉。走路时偶尔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听说那是请了百位锦州的绣娘,花了上白天的时间才制成这件广袖黑底金纹制式曲裾。
一头乌黑的秀发没有像往常那般高高束起,而是盘了个发髻,先前的钗冠都卸了下来。
她一改往常的不耐与毛糙,沉稳地,一步步走过去。
此时站在段意英面前的,是王氏的那位当家主母。不管是当年未出阁的时候,还是如今嫁作人妇,都是人人羡慕的人物。
她站在那儿,微笑看着段意英。
小丫鬟托着木盘,红色绸缎上静静躺着一支镶玉金簪。
当这位王夫人将簪子拿起来的时候,众人中传来一点低低的惊叹。
虽说这种时候不该出声,可还是有人瞧见那支簪子后忍不住低声道:“那好像是太后当年及笄礼时用过的簪子,听闻许久之前就收起来了。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不光是陛下,连太后都极为看重顺郡王啊。”
“确实。”
此回段意英的及笄礼,不管是从担任正宾、赞者、赞礼、摈者和执事的那些夫人来看,还是从挽发的那支簪子上看,都显示着顺郡王府对段意英的宠爱。
由这位王氏的当家主母念完最后一句祝词,段意英的笄礼便圆满结束。
想着段意英这会儿应该忙得晕头转向了,阮觅便只留下了自己的贺礼打算离开了。
翠莺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找到她,头上有了一层的汗。
如今阮觅身边有朱雀卫,翠莺却还是习惯性地担心她出事。
一发现人从自己身边消失了,就焦急地四处寻找。
这会儿看见崔颜,她才恍然想起阮觅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孤苦无依,需要她时时刻刻护在羽翼下的小孩儿了。
在和阮觅只隔了几个人的时候,翠莺忽地放慢脚步,最后停在那儿。
还是阮觅左顾右盼的时候看到了她,眼睛一亮,高兴地朝她挥手。
“我在这儿呢!翠莺——”
心情好的时候,声音就喜欢故意这样拖得绵长。
翠莺回过神来,刚刚觉得有些找不到着落点的心又回了原处,踏实落地。
板着脸走过去,口气生硬道:“方才我不在,有没有被谁欺负了?”
“没有!”阮觅回答得非常快,还眉飞色舞地给她描绘方才看到的及笄礼过程。
要是这会儿她能站起来,大概就要自己亲自上阵,给翠莺表演一下那及笄的流程是多么的复杂了。
“你说这么多,明年不就到你自己了?”
翠莺回她一句,又朝崔颜道了声谢。随后接替他的位置,慢慢推着阮觅往前走。
一说到明年的及笄礼,阮觅脸上的兴奋之色慢慢褪去,变得同往常一样,甚至有些无聊。
“明年啊,随便糊弄一下就行了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翠莺的死亡凝视吓得自动噤声。
崔颜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只是听到阮觅的及笄礼时,动作顿了一下。
……
这场让人艳羡的及笄礼在鳞京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谈论了好几日。
而一些自认为有便宜可占的人,打着各种旗号整日拜访顺郡王府。
今日是自己这个远方侄子,明日是自己那个外甥,各个都说得天花乱坠,绝世无双。
顺郡王妃确实急着给段意英挑人家,可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一听完那些人不靠谱的话,立马黑着脸把人赶出去。
但尽管是这样,段意英耳边也没能得到清净。
自己上门想占便宜的人不靠谱,可顺郡王妃的人脉可是有不少呢。
一沓的画像被送到段意英面前,顺郡王妃命令她一定要在今日看完这些,不然就不能出门。
这简直是把当年逼她学习的功夫都拿出来了。
段意英感到非常绝望,连忙派了自己的亲信丫鬟去将阮觅同曹雪冉请过来救命。
避开顺郡王妃后,阮觅同曹雪冉悄悄来到段意英房内,一起看那些个画像。
阮觅看了几张,讪讪放下手。
“怎么了?”段意英瘫在榻上,有气无力问道。
阮觅要面子,不肯说自己看这些画像压根看不出来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