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也去过四季楼,吃过这花生?”
单哲下意识反问,眉头皱的更深。
这几个月,不,应该是姑姑回来之后,他好像就慢慢开始陷入一个怪圈儿。
好像有什么东西,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但他敲击,或者找寻,怎么都碰不到这层鼓的边界。
看不见,摸不到…
红姑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一瞬,说道。
“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
冠军侯府是当年御赐的府邸,很是宽敞大气。
府邸东边的花园,因为是武将之家,有一半改成了演武场,但依旧剩了一半,种了些名贵花草。
这些花草是先前二老爷和老夫人的最爱,可惜他们如今都不在了。
奴仆们投其所好,见新侯爷不喜欢,也就照料的不那么上心。
如今寒风凛冽里,枯叶枯枝跟着北风乱颤,很有几分萧瑟味道。
侍卫守了花园门口,偌大的空间就只剩了红姑和单哲两个。
红姑走到演武场边,拿起一把长枪,许是长久无人使用,枪头有些钝,甚至隐约生了锈。
单哲本来满心的焦躁郁闷,看向枪尖时候,突然就红了脸。
好像自从回了京都,他就要一直在忙碌。
忙着赴宴,忙着陪金雀去逛街,忙着…
本该闻鸡起舞,日夜勤练苦练的武艺,却被他耽搁太久了。
“姑姑…”
他刚想说话,红姑手里的长枪却是突然就扎了过来。
他惊了一跳,闪身躲了一下,不想却把胸口却抵上了枪尖儿。
“姑姑…”
单哲一瞬间,当真感受到了姑姑心里的杀气,枪尖的冰冷,让他心头一颤!
红姑冷哼一声,哐当一声把长枪插回去。
“单哲,我记得当初,你的长枪是跟着师兄学的吧?
师兄常挂在嘴边第一句话就是,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和记忆,要相信你的心!
很多时候,你看到的,你记得的位置,不是枪尖落下的位置。”
单哲点头,“姑姑记得不错,我爹经常这么说。”
“我是记着,但你忘了!”
红姑眼底的失望,简直要满溢出来。
“若说一开始,你没有怀疑,还有心可原。
可是如今已经一年多了!
你依旧不愿相信吗,不愿找寻真相吗?
还是你如今当真被养废了,成了锦衣玉食喂养的猪!
若是这般,那单家就真是断子绝孙,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师兄和老侯爷在天之灵,怕是要失望透顶!
身为单家男儿,因为固执,因为恐惧,只愿活在梦境里!”
红姑红了眼圈儿,“单哲,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单哲下意识反驳,“姑姑,我没有…”
“对,你没有,你是无辜的!
有错的是旁人,受罪的是旁人,承担一切的都是旁人!
即便这人是个女子,你也心安理得,一句无辜就可以顶平一切!
单哲,等你后悔的那一日,就晚了!”
红姑想起收到的那些书信,想起白鹭洲那里孤儿寡母,尚且在想起尽办法赶来京都,找寻真相。
偏偏这个最该努力的男人,花天酒地,往地狱不断下坠,却一点儿不自知。
她就恨不得生生一巴掌打死他!
单哲眉头皱的死劲,脑子里又开始疼了起来。
他极力忍耐着,咬牙问着。
“姑姑,你怎么会提起一个女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
红姑一脚踹向身边的枯树,低声骂到!
“我想说,你这个蠢货,你先前在战场受伤流落,根本没有被什么草原人家救下。
你是顶替赵斌的身份,去了他的家乡。
你在那里定了亲,留下了妻儿。
结果你回到京都之后,再无音讯,反倒要娶什么鸟郡主!
你做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你抛弃了妻儿,扔下了单家的血脉!
你被算计了,你脑子里记得的一切都是被人篡改了!
金雀郡主的夫君是被她设计毒死的,她就是为了你回来的。
你身上必定有什么,被人忌惮,要借着金雀郡主的手把你养废了,毁了你,毁了冠军侯府!”
“不,不可能…”
单哲几乎冲口而出,他前几日甚至还派了人随着商队去给救命恩人送东西。
他的书房里,甚至还放着当初在草原时候,宰羊时候用的匕首,最喜欢的马鞭…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的头突然就痛的厉害,好像有什么在吞噬他的脑髓。
他再也忍耐不住,抱着头栽倒在地。
红姑虽然气恼,到底舍不得他如此,赶紧弯腰抱了他。
“药丸呢,不是做了止痛丸药吗?”
单哲紧咬了牙齿,剧烈喘息着。
他腰上荷包里就装了药丸,但每次吃完,虽然头不疼了,可他总有一两日恍惚虚弱。
所以,这两月,他头疼时候都没有再吃。
就像红姑说的,他早就开始怀疑,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罢了。
正这个时候,花园门口却是突然闹了起来。
几个婆子推开侍卫,护着一个女子直接冲了进来。
红姑冷笑,趴在单哲耳边说道。
“那个鸟郡主跑来了,这是生怕我告诉你真相啊!
你若是有心,就不要把我们今日的话透漏出去。
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冠军侯府可以战死,但不能养出一头富贵蠢猪。”
说罢,她起身就走了。
金雀郡主神色里带了三分恼怒,两分心虚,伸手拦下红姑想说什么,去听单哲痛苦的嘶吼。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扔下红姑,赶紧跑去了单哲身边。
单哲抱了头,身上滚了残雪,很有几分狼狈。
金雀郡主下意识缩了一下手,转而扯起荷包,在单哲鼻子下晃了晃。
单哲嗅到一股清甜味道,直冲鼻子,奇异的,头上剧烈的疼痛迅速就消退了。
他睁开眼,见得金雀郡主刚刚放下荷包。
金雀郡主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清醒,有些心虚的侧身挡了荷包,小心问道。
“侯爷,你怎么又头疼了?
可是谁惹你生气,说什么难听的了?”
单哲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哑着嗓子应道。
“没有,我方才同姑姑练枪,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我枪法。
头就开始疼了,原本以为一会儿就好,没想到却是越来越疼。”
金雀郡主稍稍放了心,想起方才红姑望向她时候,眼里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