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西暝道:“我本来是想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偏偏事与愿违,我怕我这一走,指不定又出什么事。我怕我会后悔。”
柔之不知道要说什么。
谢西暝悄悄地往她身边靠了靠:“怎么不说话,你真的恼我了?”
柔之感觉他靠的更紧了些,越发语塞,又有些窘迫畏惧的:“你、你离我远点儿!”
谢西暝道:“很快就要离你千里远了。这会儿好不好让我遂心如愿些。”
暗影里,柔之的脸上有些发热,磨牙道:“什么话,什么叫你遂心如愿?你、你还不规矩老实些,以后就别住在这府里了。”
谢西暝轻轻一动,俯身而起。
柔之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眼睛都吓得闭了起来。
帐内的光线格外幽暗,柔之感觉他咻咻的气息,不知他要怎么样,心乱如麻,脱口说道:“你别乱来……”
谢西暝幽幽地说道:“你怕什么,我绝不会伤害你分毫。”
柔之窘然,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却见他正俯视着自己。
四目相对,谢西暝叹了声,重新将她抱住:“今天我问你的话,你并没有回答我,无妨,我不问就是。”
柔之本要挣扎,听了这句微微一怔,便忘了别的。
又过了片刻,谢西暝道:“我知道孤零零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我只想……要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身边永远都还有我在。”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抱的太紧的缘故,柔之感觉自己的心跳的越发大声了。
而谢西暝说话的时候,胸腔处好像也隐隐颤动,似乎他的这一句话不是从口中说出来的,而是直接从他的心里跳出来,准准确确地跳到了她的心里去了。
柔之有些发晕,又有些无法呼吸,朦胧中,感觉少年原本带着冷意的身体逐渐地有些发热。
等到她反应过来之时,唇上忽然微微冷润,有什么压过来。
起初是蜻蜓点水,继而辗转反侧,如同几世沉重重叠的眷恋,令人无法呼吸。
柔之的脑中越发蒙昧,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又下意识地抵触。
不敢去信,更不敢多想。
或者也没有能力多想了,身心都颤酥酥的。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绵长沉重的吻才依依不舍地停了。
柔之听到是谁有些沉重的呼吸的响声,像是潮涌澎湃,意犹未尽。
此时此刻她忽然感激如今帐子昏暗,自己的窘态未必会给谢西暝看的清楚。
“你、你竟敢……”勉强提一口气,柔之道:“我、我叫人了……”
“你叫啊。”少年的声音有些暗哑。
柔之的唇动了动:“你这混账!”
他却低笑了:“知道你不会叫的,毕竟还是疼我的是不是?”
沈柔之抬手,用力捶向谢西暝身上,他并不反抗,任凭她打了两下子,却才握住她的拳:“我如今一把骨头,皮肉也硬,只是硌的你的手疼罢了。”
将她的手牵引到唇边,轻轻地亲了口,轻声道:“我知道我错了,冒犯了你,但我实在忍不住,……等我回来你要怎么打罚都行,只是千万别自己生闷气。”
柔之的心情复杂极了,恼怒,羞窘,还有些莫名的伤感跟担忧。
本来想问清楚他到底要去哪里,做什么,有没有危险。
可偏偏他这么不管不顾地胡闹,实在让她放不下脸来问,这会要问的话,岂不是更让他得意了,以为她不在乎他所做的这些反而还关心他呢。
可是不问,心里又闷的慌,又压不下那忧虑,这些情绪聚集起来,柔之冷道:“你是小郡王,要做什么不是手到擒来,我们哪里有打罚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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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西暝伏身,将脸靠在她的脸颊边上:“好柔柔,我知道你是嘴上跟我赌气,我早跟你说过,什么小郡王,只要你一句话,我的命都给你,我的命……只是你的,为了你生,也为了你死。”
柔之心中本来的确堵着气的,可听完谢西暝这句话,暗夜中,眼角忽然起了泪影。
她不再说话,任由少年紧抱着自己。
谢西暝偷偷地在她散发着馨香的发端吻了吻:“你知不道,我舍不得你。”
柔之不敢多看他,更加不敢多想,就只闭上双眼,眼角却有些晶亮的泪痕,悄悄地蔓延出来。
谢西暝并没有就离开,紧紧地抱着柔之,直到寅时将至才放开她,悄悄地起身。
直到谢西暝离去,柔之才缓缓地起身,撩起帘子看着空空如也的室内,看了半晌,她撒开床帐,翻身卧倒。
静静地躺了半晌,沈柔之拉高了被子蒙住脸,锦被遮住了低低的呜咽,她却不晓得自己的泪究竟是为什么而流。
谢西暝离京后数日,洛州方向,韩家突然来了人。
韩家的来人当然是为了韩奇跟珍之的亲事的,自打沈家入京,韩家就着急的热锅上蚂蚁似的,急派人上京跟沈承恩商议婚事。
路上又风闻徐麒臣求娶沈柔之等话,越发惶恐。
到进了京,又听说宫内还特派了人往沈府探望沈柔之的病,这一个个的“惊喜”简直让韩家的人昏了头。
沈承恩不在府内,老夫人听说韩家来到,因毕竟是母族,倒还有点高兴,忙传了入内。
说了几句话,便叫人去请柔之珍之,谁知柔之今日出府去了,珍之倒是姗姗而来。
只不过,面对韩家的人,珍之却不像是以前那样迫不及待,虽然规矩礼节都有,但面上已经是淡淡的了。
原来自打上京后,先是英国公府,又是徐府,最近更加有宫中的皇后娘娘派了内侍来,这一连串,自然也让珍之大开了眼界。
尤其是那次去国公府做客,本以为韩家已经是极气派的了,进了国公府才发现,那韩家简直都比不上人家的一重院子。
而且国公府众人的气质打扮,举止做派,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在洛州,那韩家还算是个人物,但若是在京城,那简直是极不上数的小门小户罢了。
珍之心里虽然有想法,只是不曾言语,毕竟已经跟韩家定亲了,谁知吴姨娘的心先活的像是离水的泥鳅,当初以为韩奇是金龟婿,上赶着求人家娶自己的女儿,如今进了京才知道孰高孰低。
先前以为柔之跟国公府的曹亦寒会成事,吴姨娘已经啧啧有声了,放言说:“珍之若是没跟韩家定亲,如今在京内怕不也找个国公、侯爷?”
那时候珍之还劝她别瞎说。
谁知徐麒臣又横插一脚,吴姨娘就有点发疯,直到最近宫内来人,吴姨娘便捶胸顿足:“当初是鬼迷心窍了,怎么非得让你跟韩家定亲呢?这若是没这门亲事,这京城内多少的达官贵人,当个诰命夫人也不在话下,那韩家算什么东西!”
想到当初是处心积虑要把珍之送到韩家,这会儿后悔的肠子发青,且想起韩家当初的卑鄙龌龊,不免又整天咒骂。
珍之时常听在耳中,心思难免不动摇。
故而面对韩家来人,也不像是以前那么热络上赶着了。
珍之只坐了一会儿便借口身上不适起身离开,才出了老太太上房,就听到有人叫道:“表妹!”声音谄媚热切的。
珍之回头,却见是韩奇追了过来。当初在洛州时候,看韩奇眉眼俊秀气质里透着高贵,可如今看来,却是个尖嘴猴腮气质猥琐之辈,莫说是谢西暝罗枢等,更简直比不上曹亦寒一根脚趾头。
珍之忍不住皱眉,心里暗暗想:“真是怪了,到底是他变了呢,还是我当初真的眼瞎了?”
韩奇走到跟前,把珍之上下打量了眼,笑吟吟道:“表妹比先前更加出挑了!真真艳若桃李,令人倾倒。”
这种故作风流撩拨小姑娘的手段,韩奇自然是信手拈来,但当初把珍之迷的多神魂颠倒,这会儿就让她有多呕心。
看着韩奇这般下作的样子,不由皱眉正色道:“韩公子请自重,我听不得这些轻狂的话。”
韩奇一怔:“表妹……”
珍之冷冷地道:“男女有别,请韩公子回老太太上房去吧。”说着微微欠身,转身向内而去。
韩奇瞪大双眼,追了一步:“珍之!你回来……”
珍之头也不回,走的更快了,生怕韩奇追过来似的。
沈珍之一口气奔回自己院子,心怦怦跳,不由地想:“当初长姐劝我,我还疑心她是嫉妒,如今想来倒是我小人之心了,这韩奇举止轻浮下作,我怎么竟……”
一时懊悔不已,想去找柔之,却听丫鬟提醒说柔之不在府中,只得怏怏地先回自己房了。
而此时此刻,沈柔之正同宏伯等几个沈府之人,带了沈奥跟如如,正在京城的南街上闲逛。
原来柔之之前病了那么些日子,总是闷闷不乐,连带沈奥都有了心事,加上谢西暝离京,如如也有些不高兴,沈府内的气氛一时低迷。
这日天色好,柔之便振作精神,换了一身简易男装,带了两个小家伙出来散心。
沈奥见长姐开心,自己当然开怀,如如毕竟是小孩子,跟着沈柔之跟沈奥两个,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当然也乐不可支。
正走着,又看见那卖糖葫芦的小贩,柔之正发怔,沈奥便叫道:“长姐,我们也买几支吧,上次小西哥哥买给我们的真好吃。”
柔之低头,见如如也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
于是便上前挑了三支大的,分给两个小家伙一人一支,便当街吃了起来。
今日天晴,日色明烈,虽是冬天,却有几分暖煦之意,柔之咬了口糖葫芦,抬头看晴蓝的天色,日影晒进眼睛里,灿灿生光,前尘往事,恍若一梦。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目光从明净的天空下移,本来要看两个小家伙的,谁知目光所及,却瞧见前方人群之中有一道影子,黑绸常服,玉带束腰,卓然不群,如此打眼。
刹那间,像是刚才的日影在眸中泛滥开来,柔之的眼前一阵朦胧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猜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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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在长街那头出现的人, 赫然正是徐麒臣。
沈奥跟如如两个小家伙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糖葫芦,一边又跑到旁边摊子上看稀奇玩意儿,所以并没发觉。
倒是宏伯跟在两人之后, 见柔之没动便回过头来, 谁知正看见徐麒臣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等柔之回过神来之时,徐大人跟她已经只隔着三四步远了。
虽然看似平静, 但只有沈柔之自己心里清楚,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让双脚往后退出去。
当徐麒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那一刻,就好像家里的那只大花猫遇到什么惊险可惧之物炸毛一样。
柔之的感觉差不多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