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顿先生,你可以停止了。
富豪低头看去,看到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黑发青年兴致缺缺地看着他,明明是在台下,但却像是居高临下蔑视他一样,你的这场表演,实在太无趣了。
第88章
威尔顿这个名字,是江落从三个贵妇人嘴里打听出来的。
在这种富人们都处于蒙面中的场合,台上的富豪被喊出来了名字,就相当于被扒下来了匿名的保护套。威尔顿惊惧交加,却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人。
你是谁?
江落往前走了一步,光影在他身上投下落地的影子。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毫不客气地开始贬低这个舞会的一切。
无趣。
乏味。
我原本以为这里的游戏会很不一样,谁知道和外面的也没什么差别,低俗,套路,毫不刺激,江落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富人们,你们难道觉得有趣吗?
富人们脸上也是了然无趣的表情,他们摊摊手,告诉了江落答案。
来自富人无趣的指责,比穷人的抗议更让威尔顿受不了。他握起拳头,怒火高涨。所有人的目光放在站在最前方的黑发青年的身上,等他说出剩下的话。
游戏既然这么无聊,那就改变些规则,让它变得有趣起来吧,江落话音一转,舞会的第一条规矩是不能拒绝别人查看卡牌的要求,只要在前面稍微加上几个字,这场游戏就变得更好玩了。
比如,他挑起唇,在查看别人的卡牌之前,要先猜测这个人的身份。
如果猜错了,则自动降为奴隶身份。
这话一出,舞厅内掀起一片哗然。
富人的第一反应是不同意,但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又觉得也不是不行。
他们之间隐秘地讨论起来。
这样的方式确实比先前要刺激多了。
这个人是谁?脑子真够灵活的。增加游戏趣味只是最表面的一层,他这个规定一改,看似让富人变得危险,其实只是在安抚那些平民,我们都是主人卡,平民猜对我们的身份又不会有奖励。平民里大多又都是奴隶,很少有主人身份,我们几乎不可能猜错。
我们当然不会损失什么了,提出这个建议的不就是我们这边的人。
我同意这条,毕竟我也怕那群穷人会闹大。虽然闹大了也不妨碍什么,但到底是麻烦。
给了平民希望,又打碎这种希望,我喜欢。
平民讨论的声音比富人的声音更大。
这个规则的改变虽然对他们来说效果甚微,但这个游戏本来就不公平,他们没有胆量去挑战富人的权威。如今有了希望,总比之前那样好。
闻人连试探地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道:这样的改变还是不公平,富人很少会答错。
不一定啊,之前不是有个平民抽中主人牌了吗?四眼仔眼睛闪烁,不想谈论这个太过风险的话题,我觉得这个改变很好,至少我们已经是奴隶牌了,降不到哪里去,那些富人就惨了。再说了,参加舞会的人都是自愿来的,他们愿意为了钱来,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闻人连皱眉,突然拉着他的手臂,要不我们再抗议一次吧,富人没准退的就更多了。
四眼仔拼命挣脱他的手,你疯了吗!你忘了我们上船时候签的死亡免责协议了吗?你想死我还不想死,我好不容易大着胆子参加舞会又多赚到了一笔钱,还想活着回去领到我的奖金!
弄掉闻人连的手后,他就呸了一声,埋头躲进人群里,晦气。
闻人连收回了手,死亡免责协议奖金
他看着富人和平民等级分明的交界线,眼神复杂。
刚来到舞会时,闻人连就在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穷人赴会。
对于穷人来说,钱有时候可以买命。
也可以买走尊严,和作为人的资格。
*
所有人都默认了江落所说的规则改变,但台上的威尔顿先生却沉着脸大声吼道:我不同意!
江落眼里不含情绪地看着他,突然大步上前,从侧边走上了舞台,先前拦住少妇丈夫的侍者这次却没有拦住江落。江落上去将少妇拉起推下台,逼近到了威尔顿的身边。
高挑的黑发青年单手握住话筒,优雅俯身在丑陋的富豪耳边道:威尔顿先生,你应该睁开你的眼睛,去看一看那些穷人看着你的眼神。
他们已经知道这场游戏有多不对等了,江落笑了一声,语气里的危险针扎一般刺入富豪脑子里,这船上到处都是穷人,蚁多也能咬死象,你要是被蚂蚁咬了一身,也会让我们很困扰的。
威尔顿瞳孔紧缩,他听到身前的黑发青年道:别给我们添麻烦,听懂了吗?
说完,江落退后一步,看了威尔顿最后一眼,从舞台侧边走了下去。
威尔顿还在愣神当中,但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极致的危险感。
他脊背发寒,浑身僵硬,威尔顿顺着那股可怕的视线看去,就见一个暗金色头发的男人正靠在柱子似笑非笑地注目着他。
片刻后,威尔顿突然疯疯癫癫地从舞台上跑了下来,大笑着一路撞开众人冲到了舞厅外面。
神经病吧被他撞到的人转过头骂道。
江落看着没人再提异议,对着侍者招招手,耳语了几句。侍者走上台,宣布了新的规则,由这位先生所提议的新的游戏规则,谁有异议?
侍者等了等,一分钟内没有人出声反对,他继续道:那么从现在开始,如果想要查看别人的卡牌,必须猜出其人的身份,如果猜错,则自动变为奴隶身份无论是富人还是平民。
舞会的乐声再次奏响了起来。
舞台上空空荡荡,没有第二对主奴上场。即便富人知道自己占据优势,但还是没有轻易冒头。
他们的目光在平民的脸上移动,有人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抽中主人牌的平民是谁来着?
很快,就有人指着陆有一道:就是他抽中的主人牌,你们可千万别去问他的身份。
他们记住陆有一的样子,默契地准备避开这个平民。
人群后方,站在阴暗处的大副突然闷笑出声,真是聪明的想法。
这样的一个决定,就让别人下意识地忽略了江落。
奴隶不会主动来问江落的身份,富人也把目光放在了平民的身上。哪怕拿着奴隶牌,江落仍然安全至极。但如果不改变规则,即便江落气势再张扬,说不定也会有色欲熏心的富人想要查看他的卡牌,反正查看卡牌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这么一位长发美人罕见地抽中了奴隶牌了呢?
但加上猜错就要降成奴隶牌的条件后,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不敢冒着风险去对江落出手了。
看似是为了其他的平民,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同时又哄骗了那群愚蠢的富人。
池尤勾起唇,恶趣味却陡然浓重了起来。
他起身离开柱子,抬步向着舞池而去。
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清脆,合上了婉转悠扬的伴奏。
在池尤初入人群时,隔着遥远的十数米的距离,江落便好像似有所觉一般,目光穿过众人,精准地投在了池尤的身上。
浅色的眼眸与深蓝的眼眸对视。
江落表情冷静,黑色的羽毛在他耳边扫过。面具架在鼻梁上方,下半张脸被反衬得白得透彻。静静站在那里等着恶鬼走来的模样,仿佛是一场盛宴的终焉。
所有的人群在这一瞬间变得虚假、褪色。嘈杂的声音消失不见,纯黑面具与纯白面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笃、笃、笃,皮鞋声越来越清晰。
终于,恶鬼走到了人类的面前。
两个同样英俊、修长,极具魅力的男人对峙着。
他们的对峙吸引了许多人的围观。
江落和池尤谁也没有率先说话,最后还是恶鬼先开了口,他低笑着道:钟先生,不得不说,您提出来的新的游戏规则有趣极了。
谢谢,黑发青年面无异色地点头,大副可以去找旁人玩一玩。
大副:可是整个舞厅内,只有您能挑起我参与游戏的兴趣。
江落撩起眼皮看他,承蒙你看得起。
明明是不咸不淡的语气,池尤却有种自己被嘲讽了的感觉。江落对待他的态度总是如此,但他越是这么坚韧不屈,恶鬼的破坏欲越是浓重,越是想让他再次露出恼怒绝望的表情。
最好是眼睛红着,唇也红着,挣扎陷入泥潭的样子。
恶鬼有些漫不经心:任谁来看,您都是拿了一副主人牌的样子。
江落静静地看着他,黑发青年的表现完美无缺。他没有露出一丝怯意,表面的放松下是紧绷得可以随时发起攻击的肌肉。如果不是恶鬼亲自看过,想必怎么也不会猜到他抽的是一张奴隶牌。
恶鬼笑了,故意道:但很可惜,我却想要反其道为之。
他身上那股愉悦无处遁形,恶劣与兴奋糅杂,哪怕是围观的人也能看出他的心怀不轨,又何况是正对着他的江落。
在江落不动声色的神色中,恶鬼语气高高扬起,我猜您的卡牌是奴隶牌。
奴隶牌?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敢相信,不可能,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奴隶。
我打赌他绝对是主人牌,这个戴白面具的是故意想要变成奴隶吗?
在质疑声中,恶鬼的情绪更加高昂,他哼着歌,问道:是不是?
江落的余光下意识瞥向了主奴表演舞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烦躁。又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恶鬼,语气内含着危险:你确定吗?我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
恶鬼一顿,隐隐觉到了些莫名的违和。
下一刻,江落抬手,轻轻在恶鬼的左胸口点了点,他的手指缠绵,眼神却刀尖般锐利,大副先生,有些话,你要多想一想再说出口。
他在拿石像心脏来威胁恶鬼。
那点微妙的违和被这一句话掩埋,恶鬼顿了顿,彬彬有礼地弯腰道:感谢您的慷慨,但我确定了我的答案。
江落一顿,缓缓从胸前口袋中抽出自己的卡牌。
他定定看了中间图案数秒之后,抬头看向了恶鬼。
恶鬼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那副掌控全局的从容,似乎笃定了这场游戏的结果。
黑发青年殷红的唇角慢慢扬起,扬得越来越高,露出一个奇异的笑。
他转过卡牌,白色卡牌上的金色王冠在灯光下仿若发着金屑似的光,明晃晃地耀眼。
恭喜你,大副。
他的两指捏着卡牌递到恶鬼眼皮底下,张扬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你成功降成了奴隶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落落:我爽了你呢
恶鬼:
第89章
江落用两张王冠卡骗了整个宴会的人。
他先是让陆有一和葛祝的主人身份暴露在众人面前,让大众不敢去招惹平民身份的陆有一。再让他们两个人将两个同伴当做自己的奴隶保护起来,他则拿走了陆有一的王冠卡,让葛祝手中的王冠卡给剩下的三个人用。
他们八个人现在的身份是互不认识、互不熟悉,没有人认为会有富人和穷人交换卡牌,也不会认为会有富人将自己的卡牌舍弃给穷人利用。
这样黑暗规则的游戏下,每个人只顾着保障自己的安全,谁有心思管别人?而且还是毫不相干的别人。
而现在,江落最后一个计谋成功了。他手中的这个王冠卡,也可以让给别人来用了。
这是墙上没有严禁不可以做的规定,只要没写,那就可以,不是吗?
恶鬼凝视着眼前这张王冠卡。
之前所感觉到的微妙违和感终于在这一刻拨开了迷雾。
他恍然大悟地想,啊,原来如此。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黑发青年的手指圆润整洁,白净地停留在王冠翘起来的宝石尖端。
他笑嘻嘻地道:我已经给你一个选择了。
但我们的大副先生,却总是一意孤行,他耸了耸肩,唏嘘无比地道,突然伸手鼓起了掌,你一往直前的勇气令我觉得无比的佩服。
这句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好似在说你的愚笨让我无比的匪夷所思一般,引起一片哄堂大笑。
恶鬼也跟着缓缓笑了起来,他唇角高高扬起,怎么办,我有些害怕了。
嘴上说着害怕,但看他的样子,分明是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
江落微笑着将手里的卡牌放回了口袋里,转身道:走吧,奴隶先生。
恶鬼明知故问地道:去哪?
黑发青年回首看着他,拖长音道:当然是去表演舞台调教你了我的奴隶。
池尤眼中一闪,优雅迈步跟了上去。
快要走到舞台时,一个穿着红色紧身连衣裙的肥胖贵妇人挡住了江落的路。她身上的肥肉被衣服勒出了一道道游泳圈,画着浓妆的脸上垂涎地看着沦为奴隶的金发碧眼的男人,先生,把你的奴隶让给我,随你开个价。
江落眉头一挑,他差点笑出了声。忍着笑转过身拽着池尤的领带拉到自己身边,夫人,您说的是他?
领带被拽得太过用力,领口松散,露出一小块紧实的皮肤。贵妇人盯着这一点领口,咽了咽口水,当机立断地道:我给你开七位数的价。
江落再也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笑得胸膛颤动,握着池尤领带的手也在颤抖。发丝黏在恶鬼身上那套纯白的大副制服上,像是特意勾勒出来的精美花纹。
七位数,没想到你竟然能值七位数。
恶鬼没有在意黑发青年这样的嘲笑,他好似无奈地扫过江落,看向贵妇人时,眼神却恐怖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