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音看清他的身份证,姓名年龄民族以及户籍地址。傅雨旸,原来这么个写法。
她没动证件,倒是边上的赵观原,一副各自为营的傲慢。拾起那身份证,作端详状,口里念念有词,“傅雨旸,198……”
周和音即刻抢回来,怪他无礼。
“呆子,我帮你看看,别是个骗子。”
“我自己可以看。”她呵斥身边的男生。
“你要喝咖啡就等咖啡上来,不要插手我的事。”周和音突然很严肃的声音,她不止一次声明过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游戏也好租房子也好。
赵观原觉得他在个外人面前被人拂了面子,很洋相。再看一眼周和音,她固执的样子,顿时失去兴趣,心想,老子不伺候了。你真当自己是仙女下凡了是不是!
意气用事的人,起身就要走,动静大的,椅子划拉出好大的声响。
引得厅里旁人的目光。
周和音也随他去。她觉得这样也好,原本大家心知肚明的知难而退,退回朋友线,以后没准还能来往,他非得回回自作主张。
谈不成朋友就要闹翻脸,这在周和音看来,孩子气。
搭帮的走了一个,期间正好侍者给他们上饮品。周和音随口谢过,顺便把手里的身份证还给傅雨旸。
没事人得很。
言归正传。“傅先生不说为什么要租五十年也不要紧,我相信中介已经跟您透露过了,我父母不同意五十年的租期,您真心要租的话,先五年吧。”
她低头用吸管衔一口气泡水,再抬眸看他,话才缓缓出口。再补充道,您同意我们也就同意。
“这房子是你父母的?”某人后背贴椅,眉眼松懈,可有可无的盘问。
“是我阿婆的。她留给我了。”
有人闻言,目光微微一紧。“所以是你父母不同意五十年的租期,还是你?……周小姐。”
“我父母和我都不同意。”女孩很笃定地反驳他。
她大喇喇地盯着他,好像不满他的问题。一记很生动且悄悄的白眼。
傅雨旸不以为然,搛一块新鲜橙片到嘴里,原本该搁到气泡水里的。他现在想直接吃。
他最近热伤风,吃什么都没味。橙肉在嘴里咂摸了点滋味,随即咽下去了。“五年就五年罢,后续再说。”
“我还有个问题。”
“你讲。”
“许先生说,您不住?”
“不住和我要租周小姐的房子其实不冲突。”他面孔很清瘦,尤其下颌线,很利落的弧度。这样的形容,讲话再严肃些,会有拒人千里的冷漠感。
但也不容人质疑。
对方见周和音不说话了,接过话语权,“那么,我是把钱给到你父母还是给你,周小姐。”
周和音觉得他是故意的,一口一个周小姐,念起来嚼文嚼字的。
这个人!刚才审美那点好感全烟消云散了。
“和中介签合同……”周和音是想说,中介正式拟合同时,你再给钱也不迟。
“后续手续让中介寄给我就可以了。”他的意思是,他后面不露面了。
真是个怪人。
周和音瞥他一眼,又一眼。还是娴静但骄傲的情绪,只说不急,出具合同后再付房租。
傅雨旸把证件收回头,假意没看见她一眼复一眼的,只制止她,“周小姐看过买主了,踏实了吗?”
这叫什么话。周和音的反骨全出来了,“踏实了!”
“傅先生可能贵人事忙,轻易抽不出身。但我们穷老百姓租个房子不容易,我爸爸觉得得见过正主再决定租不租,这合情合理,也很踏实。”
难得,傅雨旸被她逗笑了。小妮子确实大红冠头咕咕叫,还在“我爸说、我妈说”的口头禅年纪,却难得骄横得不让人讨厌。
他轻飘飘笑一声。是由衷的情绪,不是傲慢不是嘲讽。接近六位数的年收租家庭,可不是穷老百姓哦。
可惜小妮子不这么想。她有点不快,就差红眉毛绿眼睛地瞪着他了。
还好被人打岔了。
“傅先生。”是酒店行政房那头的管家部经理。
对方正巧当值间来买杯咖啡,看到了傅雨旸。
傅先生背后是乔董,酒店这头的大客户。管家经理自然礼对傅。
寒暄间,傅雨旸很寻常的口吻,说约人谈点事。
管家经理是女性,女人天生的直觉感,傅先生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刚才过来前,她很清楚地看到傅先生那模棱的笑意。
不达唇角,却在眼底。
“您感冒好些了嘛?”
“好多了。谢谢关心。”
“傅总不急着走吧,我们几个同事正好在试新主厨的甜点,您要不要赏光帮我们试试。”
是这段时间最时兴的蒙布朗。
干服务行业的人最会察言观色。揣摩客户的沉默是门玄学艺术,有的沉默是不悦,你最好识相地走开;有的沉默是默许,傅先生眼下就是后者。
“你要尝尝吗?”果然,傅雨旸陡然问他对面的女生。
后者微愣了愣,吸管喝气泡水呢,吸了,没到嘴里,又把吸管松掉了。
房客朝房东略微歉仄的口吻,“是我讲的有歧义了。我本意是说,周小姐打消顾虑了嘛?”尽管他依旧没有说实话,可是,他的来处,他的底牌,都给她看了。
他并不曾隐瞒。
七点过半了。他还有别的应酬,知会侍者,这里挂他房账上。
也与会面人告辞。“他们这里甜点不错。可以尝尝。”
至于其他,到此为止。“再会。”
说罢,某人起身走了。周和音扭头看那人身影,身高腿长地,很快消失在厅里。只留他没动的气泡水往上静静泛着泡。
请傅先生品尝的两份蒙布朗很快上来了,期间侍者问周和音,需不需要给您来杯热咖啡,佐甜点。
要往秋天去了,栗子的味道与秋天最相宜。
周和音说不必了,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她让侍者打包了,可以带给nana尝尝。
反正又不是她想吃白食,别人招待的。花都酒店的甜点向来名声在外。排队都排不到的紧俏。
等着侍者打包的工夫,周和音给nana打电话,告诉她,租房的果然是个大佬,酷guy来酷guy去。
nana只问成交了嘛?
嗯。
当真是个投资客?
也许吧。他反正不住。
nana也感叹,有钱人的世界咱不懂。
再问和音,赵观原又招惹你了?他刚给我打电话说再睬你他是狗!
哈哈哈。nana笑得好大声。
周和音:他最好做到。
待到打包好的蒙布朗交到她手里,和音说过去找nana。就这么一路出咖啡厅,往酒店正门处走。
她耳里塞着airpods。
邵春芳女士常在她听音乐的时候跟她说话,然后和音没听到,春芳女士就骂人,耳朵塞驴毛啦?
塞耳机了啦。
从旋转门出来,才发现外面落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凉。未及仲秋,入夜的天已经足够的凉了。
周和音站在迎宾门前,吸了口掺着夜雨的凉气,准备把系在肩上的对襟衫解开来穿时,有辆丰田埃尔法停在门口正当中。她无心张望的一眼没来得及收回,只见门里光影出来一人。
傅雨旸换了身穿扮。白衣黑裤,黑色风衣挽在手臂上。
mpv车子电动门甫开,他上车那一瞬,捕捉到一束目光,偏头过来。只看了周和音一眼,自顾自上车了。
“傅先生,等一下。”
有人径直走到车子自动门前,它还没阖上。
车里的傅雨旸把臂弯上的风衣随意扔在邻座上,耐性等着她追上来的下文。
“我忘了跟你声明了,”也不知道中介说了没,和音还是郑重知会一下房客为好。她摘下一只耳机来,“房子是我阿婆的,留给我的意思就是她去世了,三年前在那栋房子里。”
挨得近的缘故,她能嗅到车里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不像香水,更像须后水。她话音将落,车里人:“我知道。”
第6章
◎周和音◎
外面风雨正盛。
傅雨旸坐在车里都能嗅到空气里的水雾,凉丝丝的。吸一口,比多少烟都提神。
站在车外的人,浅草色的对襟开衫披系在肩上。她似乎很喜欢绿色,指甲也是绿色的,圆圆巧巧的指甲盖上,填着细细的小花。
傅雨旸问她,“还有什么要说的嘛?”
车外的人摇头。眼睛总是比情绪更主动些,或者该是诚实些。
“你奶奶是怎么过世的?”傅雨旸干脆再问她。
“生病,自然死亡。”
她理解错了,以为傅雨旸介意房子里有横死的阴影。
车里人听后,些许沉默,终究出声,“好了,我知道了。”他牵过安全带,用目光征询她,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