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侧靠墙的位置是一个书柜,玻璃门后是整齐排列的书籍,左下角的单格里摆放了一个相框,隔着些许反光的玻璃,她隐约看出是个小女孩,相框的斜前方是个大开口的玻璃瓶,里头
是白兔奶糖!
姜亦恩心里头惊呼,又好像唤出了声,忙捂住了嘴。她把小脑袋瓜贴进玻璃门细细看了一遍,确实是自己送出的刚好两颗白兔奶糖没错。她又仔细想看清照片里小女孩的模样,可是摆放的位置太靠里,又偏了些角度,实在看不清。
是安医生小时候吗
听到房间里传来动静,姜亦恩闻声转头,不久安寻穿了身睡衣出来,肩上搭了跟毛巾,头发还湿漉漉的。看见姜亦恩站在那个柜子前,猛然顿住了脚步,心头一紧。
安医生,牛奶糖不吃就扔了吧,这样放着会坏的。姜亦恩指了指玻璃柜里头说道。
好在,小丫头没有注意到照片,安寻松下一口气。
走上前去,拿钥匙打开了玻璃柜,拿出那两颗白兔奶糖,见确实有些融化了,抿了抿唇,惋惜道:对不起啊,我不吃糖,但是是你的心意,不舍得丢掉所以
姜亦恩听到这样的解释,眉毛都抬成两条弯弯彩虹:没关系!以后,我送安医生比较长久的东西好了!这样就不会坏了!
安寻勉强地笑了一下,心里却微微浮上一股酸软,她知道,她终会辜负这孩子的心意,就像这两颗变质的牛奶糖一样。况且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长久,哪里又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坏的。她无奈轻叹,眼里几番哀愁,低语道:不用了,傻丫头。
安医生,快去吹头发吧!姜亦恩不是没有注意到照片,如果真的是安医生小时候,她当然想看看是什么样子。只是见那头发还在滴水,早就把对那张照片的好奇抛之脑后了,连推着安寻回了卧室。
指尖撩拨起青丝,暖风阵阵,安寻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小丫头非闹着要给自己吹头发。那指尖每划过一次,她的心口就酥麻一阵,她感受到那丫头的手始终挡在风口,她知道,那丫头是怕热风直吹会烫到她。
其实她拒绝的态度很强硬,可那小丫头还是抢过了吹风机,两手一搭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她也知道自己的强硬是违心的,她知道只要她稍稍表现出不悦,那懂事知分寸的小丫头,就不敢逾越。
打心里,她拒绝不了那丫头。
那!我可以跟安医生一起睡吗?
不可以!安寻猛然转过身,惊得提高了声调,冷静一秒后严肃道:我睡觉的时候不习惯身边有人,这是原则。
可是,安医生刚说不让别人进卧室的时候,也说是原则。姜亦恩仰着脑袋歪向一边,眨巴着大眼睛,满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第13章
事实证明,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盖好被子,闭眼,不许笑了。安寻终于还是妥协,让那小丫头把枕头被子拿来,看着她上床躺好。
姜亦恩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笑,望着安寻咯咯傻乐,就是不听话闭眼:安医生这样子,好像妈妈在哄小朋友睡觉哦。
你就是小朋友,多大了,还不敢一个人睡觉。安寻嗤之以鼻,要不是刚才这小哭包乖乖低头回了房,却闷声哭得梨花带雨,她才不会又心软把她接回来。
那我乖,我听话,做个安医生喜欢的小朋友,是不是就可以每天都过来睡觉了?姜亦恩轻笑了几声,装得一脸无辜。
想得美,安寻轻点一下小丫头的额头:赶紧睡吧,都几点了,我明天下午还要加班,你真的是要闹得你安医生明天累死在手术室是不是?
明天周六,还要加班吗?姜亦恩皱了皱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胡闹。
是啊,所以你要乖,不许闹了。安寻看着那丫头,再三确认道:不许把手脚伸出被子,知道了吗?
姜亦恩伸手在脸旁比了个ok,笑眼一弯,随后马上收回了被子里。安寻见这淘气样子,半信半疑,也别无他法,去关了灯,隔了很宽的距离,背对着她躺下。
果然,正如她所担心的,小丫头老实了没两分钟,就钻进了她的被子里,伸手环抱在她腰间,她眉间一凝,有些恼怒地轻叹了声:姜亦恩,你再这样得寸进尺,我真的要生气了。
可是,我平时都是要抱着小熊才能睡着的嘛姜亦恩没底气地嘟囔一嘴。
安寻听到这理由,又气又恼,回头责备一句:我是你的小熊吗?!
姜亦恩抿了抿唇,尽管睡意朦胧的安医生奶凶奶凶的,她也不敢再造次了,把手慢慢收了回去。其实,她也不是纯粹的在这里抖激灵,只是怕安寻会冷,想让给她暖暖被子,暖暖腰腹,想让她好受一些。
对不起我看你回来路上一直扶着腰,想帮你捂捂,我妈妈不舒服的时候,很喜欢我这样抱着她的,我以为你也会喜欢。我身上很热乎的,我以为抱着你你就能舒服一点
安寻心头一颤,再转头看向那小丫头,恍然间明白平时那么懂事知礼的她,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强人所难。
她是个冰山女魔头啊,多少小医护见了她都要低着头绕道走。那小丫头,一定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冒着可能被训斥被讨厌的风险,鼓足了勇气,伸出了那只手。可她,却全然不领情,反倒责备了她。
小恩
安医生还难受吗?如果我在这里会让你更加不舒服,我可以回去的,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吵你了。姜亦恩往后缩了缩。
安寻凝了凝眉,喟然而叹,把小丫头搂近身旁,摸了摸她温热的脸,还有些湿漉漉的泪痕。想到陈教授说的那句话,安寻哭笑不得,真是中了那全仁卓医护的女儿的邪了,活该给这丫头当妈妈。
你这孩子,我真是败给你了。
其实,在姜亦恩说出我妈妈喜欢,所以我以为你也会喜欢之后,安寻心里的紧绷才突然释然了。她松了一口气,这孩子,果然只是把自己当长辈而已。
刚感知到那少女的纤柔触碰到自己腰间的第一秒,她是紧张的,是慌乱的,因而也是恼怒的,她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姜亦恩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的小狼,而自己,傻乎乎地一步又一步深陷了她的圈套,还浑不自知。
现在想来,是自己多虑了,那丫头软软糯糯蹭在怀里抽泣的样子,哪里看得出复杂心思,估计巴不得喊她一声妈妈吧。
说是释然,其实心坎深处明明有隐隐酸疼转瞬即逝,她不敢去追想缘由罢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安寻微微睁开眼。一晚上都似睡非睡的,现在更是一动也不敢动。身边的小丫头,手和腿都环抱在她身上,小脑袋轻轻贴在她臂弯里,睡得酣甜。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个点她本早该在书房了,晨读的习惯维持了二十几年,天大的事都没有打破过。可眼下,她竟不想惊醒怀里这丫头。
昨晚不知道哄了多久,才把这哭哭唧唧的丫头哄睡着。其实安寻自己都惊异于此,对于这孩子,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自己从前的防线,到底是为什么?真因为她是烈士遗孤而心生怜爱?真因为陈念慈意重情长的托付?这些缘由,说到底让这个冰坨子倾力容易,倾心?何至于此。
那便是是这丫头本身了,的确,她靠着那颗牛奶糖,靠着年少轻狂,靠着那干净明朗的笑眼和细腻入微的心,一步一步地,走近了。
可即便如此,安慰,哄睡,对于安寻来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没过多久,怀里的小丫头蹭了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抬头呆呆望了眼安寻,又闭上眼睛笑着往她怀里蹭了蹭,似醒非醒的喃喃低语:原来还没醒呀姐姐你又来亦恩梦里了呀
安寻被这声姐姐唤得一愣,心里又是一软,竟然鬼迷心窍的捋了捋她额角的碎发,轻声道:傻丫头,你不在梦里。
姜亦恩慢慢抬起头,微微睁开眼,望了两秒,揉了揉眼睛,又望了两秒。看了看自己的手脚齐上阵的姿势,脸瞬间涨的通红,立马弹了起来。
安医生我我手足无措,心跳加速。
安寻随着起身,看着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心里早就乱成一团麻。
姜亦恩怔住片刻,眼前的安寻,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朦胧,发丝垂落,秋季的睡衣是一身长裤长袖,除了脖颈处,几乎是哪里都没有漏出来,可轻薄的绵绸贴合肌肤,娇嫩细腻的曲线还是若影若现。反倒,增添了神秘的性感。
轻纱窗帘透过的光像是染在她身上,加以轻透光亮的肌肤,浑身上下像是霜雪香凝,仿佛一碰就能滴出水来。依然是那双清冷中镶嵌几分凄楚的眼眸,水墨丹青似的眉微微凝起,高挑精致的鼻梁,淡粉的唇泛着光韵。
姜亦恩的眼神在她眉眼间贪恋过后,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随着呼吸微微浮动的胸口,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波澜,她头一次有这般感觉,像海浪轻打沙岸,像清风翻涌麦浪。她虽是个未经事的丫头,到底也已经二十来岁了,说隐约知道这感觉是什么都是含蓄。
我能再抱抱安医生吗?
什么?
来不及等安寻听清,姜亦恩的双手已然轻轻环绕过了腰间,只是单纯的、轻柔的拥抱罢了,她纵然没有安寻想的那么单纯,却也知道分寸和礼数。趁人之危占便宜的事,她不会做的。
昨晚,她知道安寻转移注意力后就会忽视掉腰腹间那隐隐的疼痛,所以哼哼唧唧骗得那人哄她,手护在那人冰凉的腰间尽快把她捂热,直到那人言语逐渐沙哑轻缓,睡意昏沉,再装睡一阵,果然片刻就听见平稳微弱的呼吸。
至于安寻,对于这一切毫不知情,只觉得自己当了一晚上妈。现在,又一次沦陷在一团乱麻里,脑子里继我为什么要安慰她?我为什么要哄她睡觉?之后,又有了个新的命题
「我为什么又没有推开她?」
而后,两人一起简单的吃了早饭,安寻就照常进了书房,姜亦恩收到学校通知回去开学生大会,只好放弃了或许能和安医生共进午餐的机会。不过还好,因为两个室友周末才会回来,安寻答应了她今晚还可以留在这里,只是,必须睡客房。
下午,安寻去了医院,一同忙碌下来也到日落了,临近下班,办公室门口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声音清甜地唤着她:安医生!
你怎么来了,学校的事都忙完了?安寻眼里浮现出淡淡的愉悦。
嗯!我来等你一起回家呀!
安寻眼底那愉悦又添了几分,刚想回应她什么,突然一通电话打进来,简短的对话后,神色肃然低沉:急诊有人闹事,我要过去一趟,你在这待着别动,等我回来。
姜亦恩拉住了安寻,不平道:急诊闹事,为什么叫你去?
安寻顿了顿,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叫她去?反正一直都会叫她去。
你说的,因为我无所不能啊。
如果不是幻觉,她确实浅浅一笑,又是宛如初见的画面,戳得姜亦恩心神飘渺,乖乖点了点头,却还是满眼担心的目送她出去。
她知道,即便那人真的无所不能,她也不能不顾啊。
赶到急诊的时候,那名持刀闹事的人,已是看见越来越多人围过来,情急之下挟持了一个小护士。
都不许动!院长呢!院长给我出来!!
保安围在周边不敢靠近,生怕那人手一抖小护士就一刀毙命。
什么情况?安寻处乱不惊,先问询着状况。
急症那次送来一个车祸伤员,人刚到就没了,家属已经到院长那闹了好几天了。李敏低声回答。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一天天除了关心接诊手术就是关心姜亦恩,当然耳根清静。哎?我可是听说了,你半夜了还打电话关心那小蹄子呢?苏问不怕死地接茬儿。
安寻恼羞成怒地瞪了苏问一眼,想到了把姜亦恩赶去急诊那些天,每晚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在深夜拨通了李敏的电话,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李敏多关照那丫头。
她说:那丫头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其实很敏感,如果急救方面又遇到什么力不从心的事,就让她哭会儿吧。
她还说:她脾气像我,固执又冲动,如果为了治病救人忽视了细小的规矩,拜托你,一定要多多包容,就算保护那丫头的热情。
如果,如果她真的不得已选择了冒险,告诉她,相信她相信的,别害怕,有什么责任,我都会替她担着。
还有,如果她明白错在哪里,请告诉她,我在等她,等她回来。
安寻晃了神,片刻才想起来现在的处境,这会儿子功夫也没时间跟苏问掰扯,注视着持刀者,慢慢从外围绕道那人斜后方,等待时机。
李敏见状,便配合道: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事好好说,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
你们帮我?你们怎么帮我?我那女儿才20岁啊,才刚刚考上大学,美好的前途才刚刚开始你们都是你们无能!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那男子情绪越发激动。
你女儿的死我们也很遗憾,但是你好好看看你挟持的女孩,她也才刚刚20岁的年纪,她的父母在等她回家吃饭,你也要让她的美好前程葬送在你手里吗?
那男子听到这话,想起自己的女儿,一阵触动,走了神。
李敏赶紧给安寻使了个眼色,安寻也在那一刻冲上前,一把抓住持刀的手反手一掰,刀落了地,两个保安上前把他制伏,小护士立马失魂落魄的跑走。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那男子,从袖口又抽出一把刀,划伤了保安的手臂,挣脱出来,直径向安寻冲过来。
我杀了你!
安安!小心!
安寻闻声回眸,还来不及转过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人影,竟用身体护住了她,柔软而温热,几缕发丝牵动她的鼻息,掠过肩头,身体跟着往后退了几步,都是那人冲刺过的痕迹。震惊中,安寻来不及看清容貌,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