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慈是她的老师,更是她现在身边最亲的长辈,面对这样的亲和,就像是受了伤的小孩一路忍着疼痛回家,终于在靠进了妈妈的怀里,她也终于,泣不成声。
干妈爱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啊我都变得不像我自己了我真的抵抗不了了,我我都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了
陈念慈凝着眉,心里头一软,跟着潸然泪下。把安寻拥入怀中,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着她轻薄而孤单的后背。
你呀,今天就把自己当作是小恩,跟干妈撒撒娇吧
其实,陈念慈是欣慰的,欣慰这孩子终于会爱了,会笑会哭了,会坦白心里话了。
她也曾经是个孩子啊,也是个还没有尝过爱情酸甜苦辣的小姑娘啊,怎么,就不能让自己撒撒娇呢?
干妈安寻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母爱的温暖了,这一刻她才发觉,原来自己跟那小丫头一样,也是个想到妈妈就哭鼻子的幼稚鬼。
傻丫头,怎么就不应该?怎么就高攀了?我们小寻,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你为什么不试试呢?试着告诉那丫头你的真心,说不定她也在等着你呢?说不定你说了,她就会答应你呢?
可是,她还是个实习生,我们的关系跟师生没有什么差别安寻借口道,言语里还带着哭腔。
怎么没差别?本质上就不一样!你又不是她的带教老师,姜亦恩可是我的学生,怎么?想跟干妈抢学生啊?陈念慈笑笑打趣。
不是我
充其量,你就是她的领导,等她转正了,你们之间也就没有从属关系了,给她发工资的又不是你,决定她升职加薪的也不是你,本质上,你们就是同事啊。
小寻,你为什么要给你们之间,找那么多不可以的借口呢?
安寻答不上来,只能颤抖着轻叹一声。
为什么不试?她怎么不想试,如果她真的确定那丫头爱她,爱到入骨,爱到非她不可,她大概,会试试吧。
可是现在,她不可以,她就是知道那丫头一定会答应,所以更加不可以。
因为即便是那丫头答应了她,她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在委屈自己。她更加不知道,未来,小丫头是不是会有更好的归宿。
她还那么年轻,还没有到非谁不可的地步。自己却是,已经非那丫头不可了,她的人生,除了姜亦恩,没有第二种选择。
可是,一个冷若冰霜的人,一个连自己都温暖不了的人,自己作贱自己就够了,有什么资格恋爱,有什么资格结婚生子。
等她到了我这个年纪再说吧,等她别无他选的时候,我可以接住她,可是现在,我不舍得
不舍得,让你在我怀里委曲求全。
不舍得,让你为我受伤因我后悔。
你这个傻孩子啊,你怎么就知道姜亦恩错过了你还会遇到更好的?
小寻啊,人这一生太多无常了,有的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啊
如果她和别人结婚了,如果她结婚了之后过得不幸福,到那时候,你真的敢说,你不后悔吗?
陈念慈泪眼婆娑,当年,她不就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后退,才错过了她的小女孩吗?
在那个同性恋还会被歧视的年代,她放弃去争夺她的女孩,她一意孤行,以为放弃了自己的幸福,就能让所有人幸福。
她不舍得啊,不舍得她的女孩和家里决裂,不舍得她的女孩受半点委屈。不舍得,让她的女孩遭遇任何不幸啊。
现在,她独身步入迟暮,不就是当年的不舍得,一手造成的吗?
如果,她知道她的女孩依然会不幸,说什么,也要把她从男人身边抢回来。
我面对陈念慈的质问,安寻如鲠在喉。
她想,她大概,会后悔吧。
可是,她更畏惧,让小丫头不幸的人,是自己。
小寻啊,你们现在的生活,真的来之不易啊,多少人等了一辈子都没有等到。既然爱上了,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人嘛,反正都是要分开死的,就去轰轰烈烈谈一场,大不了输了,赌错了,老死不相往来,总还是去爱嘛,别让自己后悔
安寻听完这一席话,胸口闷闷的,心里头阵阵疼痛,脑子里一团乱麻。
其实,即便理智上依然不允许,但在知道陈念慈的态度以后,她是有一瞬如释重负的、是有一瞬欣喜的。委屈、苦楚、无奈、半酸半甜的喜悦,都在这一刻与心中交杂,百感交集下,她真的好想,去抱抱那丫头。
我知道了,干妈,我会想想您说的话。
夜深,两人各自归寝,互道晚安后,安寻才后知后觉,脑海中会转着陈念慈刚刚的那些话,转身问了句:陈教授,您一直没有结婚的理由是
陈念慈顿步,回眸轻浅一笑:我曾经也有一个小丫头,后来,她结婚了。
那她,幸福吗?
陈念慈心口一酸,望着眼前这双眉眼,出了神。
小寻,和她真像啊
丫头啊,你的女儿,我算是帮你护好了,九泉之下,你也该安心了。原谅我擅作主张,我不想让你的女儿,像我们当年一样后悔。
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当年,没能留住你。
早点睡吧。
她低头苦笑,深长一叹,不予回答,几步走进卧室,转身关了房门。
安寻观望着那落寞的背影,想来,她的小丫头离开了她后,也不幸福吧。那自己的小丫头呢?离开了自己,真的就会幸福吗?
走到床边,看着小丫头眉间紧缩,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想来也是,没有甜甜,自己也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安稳呢。
她躺进那丫头身体捂热了的被窝里,拥那丫头入怀,感受到那紧绷的身子,逐渐在怀中松软下来,眉间凝起的苦涩,似乎也变得清甜。
醉意残余无几,她知道她是清醒的,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要负责的。可是,她忍不住了,终于,拨开那额前绒绒碎发,在小丫头眉间,留下一个绵长的吻。
她不行了,她放弃了,放弃挣扎就像在滚滚江潮里放掉了那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任由自己成为那飘散的浮沫,从此,身不由己。
反正她从来,都身不由己。
凭什么,要拱手让人?怎么,就不能给她幸福。安寻,放过自己吧,就顺了你的心,去给这丫头最完满的爱吧。
就拿你的一辈子,去赌、去试吧。
小恩,我喜欢你。
确切地说,我爱上你了,原谅我,爱到难以自持了
落下眉稍,亲吻着她的眼睛、睫毛,也让自己的泪水,沾湿了她的脸。
她想亲吻她脸上每一寸的娇嫩,占有她的耳垂,她的鼻尖,她的一切可是,她停顿了。
即便难以自持,她舍弃了缠绵,舍弃了她的唇,仅仅停顿在嘴角,低头轻吻了她的梨涡。如果上次的轻轻贴合不算初吻,现在,她也不能趁醉夺走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而后,她全身退至被子外头,只给那丫头留了一只手臂拥抱。
她知道,她必须经过那丫头的同意,她必须慎重其事,她必须,对她的女孩负责到底。
等你毕业典礼那天,我会来接你回家。
我会亲口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姜亦恩在醉意里、在温暖里,睡得很熟。对于安寻的疼惜毫无察觉,哼唧了几声,搂着那人的胳膊往她身边又钻了钻。
只有在梦里,她仿佛融进了月光里,仿佛被月亮亲吻,落入云雨间缠绵,落入潮浪翻覆,不知不觉间,水色蔓延
作者有话要说: 姜亦恩:都怪酒!这辈子没睡过这么无语的觉!亲都亲不醒!
文中苏问唱歌部分,歌词引用于陈佳明填词谱曲,吴庆隆编曲,许美静原唱歌曲《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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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等姜亦恩完全睡熟, 安寻才小心翼翼抽离开手臂,取而代之是自己的枕头,看那丫头心满意足地抱着枕头翻了个身, 才放心下床离开。
到浴室, 洗了个澡。本是如雪的肌肤上,还有那天抢险时留下的伤痕, 温热的水被花洒喷头释放出些许的高压,淋在细细小小的伤口上,让她松懈紧绷, 消除疲惫, 却也疼得酥麻。就像是温火灼心, 咬牙忍耐, 偶尔也禁不住浑身一颤。
那丫头, 好像也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拥抱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大概就是抱松了怕弄丢,抱紧了怕弄疼。其实她也真的想问问她的小朋友, 靠近一座冰山,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时常感到心寒,时常感到痛苦。
这样的两个人,要在一起,是不是就像是一场荒唐。
小丫头
如果我们的故事注定荒唐,你, 会愿意和我一起痴梦一场吗?如果结局是输得彻底, 你,会怨我曾经靠得太近,抓得太紧吗?
水漫过脸颊, 交融着泪水淌下,热气腾腾,模糊了眼。她知道很难,可是,她真的不想放弃了,不想放弃抓紧那丫头的机会,不想放弃,眼前几乎要触手可及的幸福。
亦或者说,她投降了,对自己的坚持,投降了。一味固执的人,偶尔投降,又何尝不是一种浪漫。
往后余生,就算是千层海浪,席卷风云万里,哪怕一无所获,哪怕支离破碎,她也甘愿往里闯了。
微亮灯光下,安寻在她的电子日记里,记录下几行文字:
我想,你应该也是爱我的吧?
至少,你不会拒绝你的月亮,对吧?
就让我靠近你,抓紧你。
你可不可以也,靠近我,抓紧我。
就让我们对彼此认输投降,共同抵抗暗影伤痕,共同追寻属于我们的幸福。
如果有一天,我把我的心敞开交给你,你可不可以,心疼地拥住我,
告诉我,你也一样爱我。
如果答案与我预期不同,请你也不要惊慌逃跑。
你可以去爱你所爱,追你所愿,
而我,初心不改,誓言不悔。
你若是伤了痛了,累了倦了,
要记得
你有一个家,家里,依然还有月亮。
早上,姜亦恩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脑袋还有些沉重,回味中梦中事,嘴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脑袋在怀中枕头上蹭了蹭,脸上似乎还隐隐约约感受到月亮留下的吻痕,浪潮拍打后的湿意似乎也没有完全褪去。
嘿嘿安姐姐
明明梦见的是月亮,半梦半醒间却娇软地唤出了这三个字,细想一番,梦里的月亮,似乎有着和那人一样的脸。
她顿然清醒,睁眼一看,身边空无一人。
天呐,自己做了什么梦?!
羞愧难当地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猛然发现了怀里的枕头,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枕头,心里头一惊。赶紧爬了两步往地上看了一眼,确定安寻没有被她挤到床下去,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一个激灵翻身下床,哒哒哒几步跑出了卧室。听到阳台上传来吹风机的声音,走近一看,安寻侧身站着,朝阳撒下的光落在肩头,也把那面容映衬得星星亮亮,颔首低眉,尽是温柔。
好美啊,是梦里的人儿啊
想到那个梦,不禁又染红了脸。回了回神,看见安寻一手握着吹风机,好像在吹着手上什么东西。于是摆出一副天真的样子,雀跃着上前,贴在安寻身后,下巴抵在她肩头,软软糯糯地问了句:
安姐姐,你在干嘛呀?
可紧接着,她就五雷轰顶,安姐姐在吹着的不是别的,那肉粉色的三角布料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的
内裤!她低声惊呼,瞬间石化。
昨晚,安寻洗掉浑身酒气之后,把自己的衣服和姜亦恩换下的衣服一并收拾好,考虑到没有准备换洗,只是理顺了挂起。
至于内衣内裤,她想着现在洗了晾一晚应该能干,索性就一起揉搓干净了。没想到早上来收,却还是润润的。
醒了?还没干得太好,等我吹干了再穿吧。安寻在听见小丫头轻快脚步声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可贴上来的那一刻,她还是僵持几分,眼下,又显得淡定如常。
姜亦恩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下都挂着空档,赶紧从安寻身上退了下来,下意识护了护胸口:安姐姐,我自己来吧!
安寻轻笑一声,温柔道:你陈奶奶还在帮你准备早餐,闲着没事的话,就去厨房帮帮忙吧。
可是姜亦恩羞愧难当,含着胸口蹭了两步。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她很早就能自食其力了,上幼儿园之前就学会了自己穿衣服,幼儿园毕业,就已经能自己搓洗小短裤了。记事以来,还从来没有人帮她洗过衣服。
你是不是,介意?安寻关了吹风,转头看向姜亦恩,她突然意识到,没有经过允许就给她洗贴身衣物,确实很不礼貌。
不是的!姜亦恩连忙摇摇头:我就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安寻松了一口气,安慰道:不用不好意思,去吃早餐吧,我弄好了帮你拿到房里去。
嗯那就谢谢安姐姐了!事已至此,姜亦恩再不好意思也于事无补,刚往外挪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问道:对了,安姐姐,你昨天晚上
没有!什么都没有!
姜亦恩话还没说完,安寻就慌慌张张否认,想到昨晚的难以自持,她就头皮发麻,早上清醒过来的时候都心有余悸,担心着小丫头是不是真的睡熟了,会不会把昨晚自己稀里糊涂的表白听了进去。
没有什么?姜亦恩一头雾水,歪着头皱了皱眉,见安寻被自己吓到,便解释一番:我早上醒来发现你的枕头被我抱着,也不知道抱了多久,被子也都裹在我身上,我是不是抢了你的枕头?是不是抢被子了?你睡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