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姐真好!姜亦恩挨着安寻蹭了蹭头,继而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吃这些呢,你别看我不喜欢葱姜蒜,其实,我也是个重口味的!
那以后早上我们去楼下粉馆吃吧,也有蒸饺小笼包米线之类的,牛奶面包我实在是吃腻了
姜亦恩看见安寻的眼里,难得有几分孩子气的惊喜,接而又是些许的难为情,忍不住噗嗤一声。
好啊!我最喜欢吃酸辣米线了!
想到从前给安姐姐准备的,全是什么面包啊、提拉米苏啊、三明治之类的,真是难为了这个中国胃了。也确实没想到,清淡的面容下,居然也和自己一样,是个重口味。
下午回到医院,在走廊上碰见苏问,行色匆匆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去处理,路过时只简单打了个招呼。
本已经错过两步了,苏问眉头一皱又退了回来,凑近姜亦恩闻了闻。
苏问你干什么呢!安寻一惊,忙把小丫头拉扯过来,护在身后。
姜亦恩顺势环抱住安寻的后腰,一副就是她欺负我的表情,脸上还带了几分得意。
苏问这下更加确定了,因为安寻衣服上也有一样的味道:你们去吃串儿了?!居然不带我?!
安寻怔住片刻,她对这些一贯很注意,包里常备着分装的漱口水,吃完火锅特地带着小丫头去厕所处理过味道。可显然,头发和衣服还是为她们中午的恶行留下了证据。
没等安寻解释,苏问就想起自己步履匆匆是要去干嘛的,恢复正经道:哎不对,我不跟你说了,梁萧景跑了
什么?安寻叫住她,追问:什么叫跑了?
姜亦恩也立马正了正神色,从安寻身后走出,疑惑观望着。
她助理说有通告,被经纪人接走了,我让她们看着的,谁知道那女人还是趁机跑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找她留的号码。
安寻知道梁萧景的病情需要尽快手术,擅自出院,是很危险的举动。可眼下,除了让苏问尽力联系到人,也别无他法。
一时的放任自由,换来的是惨痛代价。嗯,这话暂时不是说梁萧景。
虽然,也不全怪放任
晚上回家路上,姜亦恩注意到,安寻总是不自觉地在深呼吸,从红灯开始的一分半钟里,左手就没有离开过小腹,偶尔还忍不住微微弯腰含胸,看这样子,应该是很不舒服了。
其实吃火锅的时候她就想提醒的,可是安寻点菜的样子认真得像在做学术研究,说道着肥牛要涮多久,虾滑要蘸什么才好吃的时候,眼里居然是她从未见过的光亮,不忍心扫兴,就由她去了。
现在,看她难受,心里头又是后悔,又是自责。
还能开吗?不行还是我来吧。
好。
安寻答应下来,即便再爱逞强,也不敢拿交通安全冒险,过了红绿灯,就找了个能临时停车的地方靠边了。
姜亦恩飞速解开了安全带,下车,跑到驾驶座打开门,把安寻扶了出来,搂着她送到后座,把毯子摊开来给她盖了盖。
安寻自来身上寒气就重,一年四季都是手脚冰凉,所以不管是家里客厅、书房,还是办公室的沙发上,都随处备了毯子,车里自然也不例外。
躺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我包里有药,受不了了就吃一片。
安寻似乎是疼得正厉害,拉住了姜亦恩的手往车里带了带,低哑的声音还在微微发颤:陪我陪我一会儿
姜亦恩心头一颤,虽然看见安寻疼痛,她也心疼得受不了,但被心上人需要的感觉,真的很让人沦陷呐。
眉眼松软一瞬,嘴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欣喜。
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鄙贱之人,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引用自《史记??廉颇 蔺相如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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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拥住个人, 像拥住了全世界。
这句话,从前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夸大其词又妄自菲薄。可至此, 不论是于安寻, 还是于姜亦恩,都是近些日子以来最新妙的体会, 拥抱住彼此的感觉,似乎也找不到另句话形容了。
还受得住吗?要不要吃颗药?
安寻摇了摇头,把头往那温软的肩窝里藏得更深了些。
姜亦恩顿了顿, 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太熟悉安寻痛起来是什么样子, 浑身会紧绷, 会逞强说自己没事, 会安慰她不要担心,给她药,她也从来都不会拒绝。
可是今天, 从姜亦恩抱住她到现在为止,她句话也没说。
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吃火锅?是心情不好吗?
少女轻灵温暖的声线, 像点破了安寻心里最后道防线,声隐忍的叹息,终于泪如雨下。
身体的不适,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
下午的时候,安寻给父亲主动发了信息, 问他最近有没有回国计划, 今年过年是不是要回家。可等来的,却是父亲草草几个字:
「不回。切都好,勿念。」
瞬间, 胸口压制已久的巨石,终于把整个心粉碎。
她本还对血浓于水的亲情抱有丝幻想,安慰自己父亲可能有事要处理,暂时没来得及约自己见面。亦或者,只要放下脸面主动次,跟父亲之间的鸿沟就能缓和。
谁料这几字谎言,冷冰冰占据了她给自己留下的切缓冲余地。
她可以理解父亲恨她,甚至不怨他的抛弃。她早就认了她的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八岁那年,在父母的房门口听见母亲意外怀孕的消息,也听见,他们商量着,不要这个孩子。是她股脑冲进去,劝着她们留下妹妹。
她不能坦然,她是有私心的。
她早就厌倦了妈妈每次出差巡演前,摸摸她的头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会理解妈妈的,也厌倦了在机场哭得撕心裂肺却依然挽留无果。
她以为有了妹妹,妈妈就不会总是背着她的小提琴世界各地的跑了。所以安寻把妹妹当作是自己的福星,却也没想到,妈妈因此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就此蹶不振。
讽刺的是,多年以后,依然是自己,亲手递上了那把夺走那两人性命的车钥匙。
如果说姜亦恩的人生是令人痛心的,安寻又何尝不凄凉。
世上有多少人像她这样,还没有完完整整地被疼爱过,就已经过了可以撒娇的年纪。
这是她心里埋藏最深的痛,连姜亦恩都还没有知道完整,此刻,她也说不出口。能放任自己在这丫头面前哭成泪人,已经是突破了。
姜亦恩拥着她,心里的完满总有丝残缺。她的安姐姐,像是完全属于她,又好像从来没有真的属于过她。她明明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被依赖了,为什么问她心事,她又闭口不答。
作为妹妹,是不是应该,主动点?是不是不可以等着姐姐开口。是不是应该,拿出孤注掷的勇气。
寻儿,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是恋人?
终于,她问出了心里掩藏好久的话,即便那么的不合时宜。
安寻心头惊,霎时间凝固了所有,抽离开怀抱,望着她的小丫头,眼里满是疑惑和茫然。
为什么不可以是恋人?
那丫头没有问她可不可以,而是预测到她的答案,跳过了那个问题,直接问她为什么不可以。
自己就这样让她小心翼翼吗?就这样让她不能确信吗?哪怕用尽全身力气去温暖她,去疼爱她,也还是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冷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灵魂被撕的七零八落,她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了,开始质疑苏问那句只要她爱你,你就能给她幸福了。
改变是空口白话,努力是徒劳无功,她的小丫头,还是被冻伤了。
她明明,也可以爱上别人。
她明明,可以不受这寒暖交替,若即若离的苦。
喂!这里只能临时停车!
交警看见驾驶座无人,本已经打算贴罚单,见人在后座,就先敲了敲车窗提醒。
安寻意识到,那个属于她的港湾,似乎也只能临时停留,贪恋长久,只会两败俱伤。
她垂下头,只轻描淡写句:我没事了,你去开车吧。
就宛如在忍痛割爱地告诉她的小丫头:走你该走的路,不要管我。
姜亦恩犹豫片刻,心想着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也来得及,下车前,给安寻手里悄悄塞了颗牛奶糖。
好,我们先回家。
回家路上,她有机会就从后视镜看着后座的人,看她望着车窗外,依旧泪如雨落,眼里片苍凉,哭得悄无声息。
那么多路灯霓虹从她眼前闪烁而过,居然都惊不起丝动容。
这样的眼神,姜亦恩不是第次见了,亦如在音乐厅的那惊鸿瞥。好悲伤哦,车流好悲伤,霓虹灯好悲伤,就连无意穿过她眼旁的风,也被泪光晕染了惆怅。
心里,蔓延开深深的无力感,姜亦恩本觉得自己的靠近多少有让安寻敞开心扉,让她不再冰封自己,不再沉溺于往事。
可是,那依然看不到丝明媚的眼睛,似乎也在冰冷地告诉她个事实,自己,改变不了任何本质。
她的眼睛,依然那么悲伤。
要我怎么去心疼你,我的人儿。
心间阵绞痛,声叹息,不觉也跟着潸然泪下。
回家以后,安寻对于自己的心事只字未提,也没有给予姜亦恩确定的答复,很早就回了卧室。
路紧握在手里那颗糖,已经开始融化了,依旧没敢放进嘴里。
往事深渊带给她的恐惧又蔓延至整个大脑,自责与绝望,悔恨与无奈,交织成巨大的黑暗,如影随形。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没有力气再去温暖另个人,她知道自己早就过了撒娇的年纪,她知道,她应该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
她已经找不到,什么是心之所向了。
有那么个瞬间,她想放弃,放弃自揭伤疤,放弃和命运抵抗,放弃在过往里挣扎。
甚至是
放弃,她的小女孩。
只是,在意识到自己想放弃姜亦恩的那刻,撕心裂肺的疼痛顿然侵蚀了全身,几乎快要让她窒息。
倚靠窗前,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脑海里麻木的浮现着过客两字。泪眼,不断决堤。
她不知道怎么去和自己的懦弱抵抗,只能在心里面,遍遍念着女孩的名字。每念次,就泛起阵涌动,却像是海浪击打着本就遍体鳞伤的自己,任由咸涩的海水在伤口上侵蚀。
好痛,真的好痛,可是即便是痛到头脑发昏,心里也依旧不停歇地唤着:
小恩小恩
那种固执,仿佛是就算会痛死,也要唤到最后口气了断。
她已经没有办法,像最开始那般再劝阻自己句:放弃吧,安寻。
她只能不断质问着自己:你真的舍得放弃吗?
姜亦恩自然是放心不下,几次徘徊到门口,想推门进去,看见紧闭的门,门缝黑暗没有丝光亮,终还是却步了。
直到临睡前,听见外头有响动,才火速从卧室跑,正好撞见安寻拿着杯水回房。
你,好点了吗?
安寻勉强地笑了笑,点点头:好多了。
姜亦恩看得出来那个笑容有多逞强,尽管理智上,也认为要给她个人安静的空间,要尊重她不说的权利,要保护她的自我保护。可只要想到那悄无声息落泪的样子,就那么心碎,又怎么忍心留她个人。
我可以陪你吗?
安寻犹豫了片刻,手握着玻璃杯紧了紧,想到那丫头语气里的卑微,看着她此刻眼里的胆怯,终还是认定爱上自己不是件好事,怎么能再去消磨,再去伤害。
所以,她只能故作轻松道:别担心我了小朋友,早点休息。
仓促道了声晚安,回了房。
姜亦恩呆呆看着紧闭的门,心间宛如席卷了场冰冷的暴风雨,把所有小心翼翼燃起的热情,浇灭得毫不留情。
她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车上的时候做得不够好,才让本来还期望被拥抱的她又紧锁了心门。是不是不应该主动越界,是不是吓到她了,是不是不应该给她牛奶糖,是不是自己太不成熟了。说好了要等她,她才刚刚开始尝试,为什么就这样逼她。
是不是自己根本就能没有能力,好好爱她。
九年阅历的相隔,像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仿佛自己在这段关系里,永远只能是被照顾被宠爱的个。
如此,又怎么做她的恋人。
安寻知道这种时候想太多只能害了自己,回房后,就着刚刚倒的水,吃了两片安眠药,强迫自己入睡了。
梦里,是个昏暗的下午,窗外狂风暴雨,熟悉的房间里,她看见自己和小丫头的身影。
她的小丫头,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哭得那么委屈求全。
你不是说了要保护我辈子吗?你不是说了要让我做辈子的小朋友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可不管小丫头如何挣扎哀求,屏障里头的自己,就像是全然看不见她的疼痛,亦或是全然不听大脑使唤,麻木把人往门口拉拽。
不要!别弄疼她
安寻隔着玻璃屏障,怎么也唤不醒里头的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固执又强硬的收拾好那个曾经被藏好的箱子,听她冷漠地说出自己在心里挣扎已久的那句话。
离开我,放弃我。
只有这样,你才能不那么痛苦。
而那个小丫头,终于意识到长痛不如短痛,终于放弃,终于决定离开,红着眼狠狠甩出那句诛心的话:
安寻,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