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船真沉了,那就真要永生难忘了。
最终,二人还是放弃了,在船上赏景完后,再去码头边的小茶肆喝了一碗热茶。
纵是磨磨蹭蹭,十三日终至。
陈延没有看见陈安乘车从川安县来的样子,却窥见了他乘牛车自江南里去的背影。
看着牛车逐渐隐于地平线,大伯娘在一旁抹起了泪。
陈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表情,只听见秀秀小声问:“康弟,大弟走了你很难过吗?”
他难过吗?
人间亲侣,也难逃来去别离,每一次的告别,都可能是长达数年的不遇。
但两条枝丫,很难永远缠在一起。他们都渴望成为一棵独当一面的树,便不由自主的去追寻自己的阳光雨露。
就像那句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离愁总会有的。”
陈延说:“我希望他在自己想走的路上能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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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叶公子还是菜公子
◎论心上人◎
虽然难受, 但时间不会停留。
元宵之后,江南坊市繁华之景再现,家里因为生意不错, 便又招了个小厮。伯娘关于离别的悲愁也逐渐转化为了赚银子的动力。
秀秀本想在节后继续同堂姐、陈延摆摊,奈何店内生意见好, 大伯又去川安县了, 伯娘不得已把梨花姐叫去了店中, 四角摊少了俩人, 是怎么也支不起来了, 秀秀只能在家里跟着陈延学算账了。
她诗词句学得一般,唯独于算学一道颇具天赋。
甭管是做题目还是打算盘反应都挺快的。
不过就这么枯枯地在家里打算盘也无聊啊,陈秀秀偶尔也会很无力, “摆摊不安稳,如果我也能开一个铺子就好了。”
小姑娘存了一颗当老板的心,陈延觉得在这个世道, 身在农家为女子, 不能举业, 能开个铺子有安身立命之本、长一技之长也挺好的。
所以他跟秀秀说话也带着鼓励的意思,“等将来会有机会的。”
将来二字对于少女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不过弟弟的话还是让她心生野望, 康弟支持自己,那将来小心挑一个家境差些的开明夫婿, 未来……
如果能和想象中一样, 那成亲也蛮不错的呢。
陈延看着秀秀说着说着就痴笑起来无奈摇摇头, 将目光挪向了窗外。
竟就要化雪了。
-
叶问今年来江南的时间比往年要早一些。
由于今年无叶小叔相送, 不用维持人设, 在船上闲了小半月的叶问甫一落地, 就飞了两张贴给自己的好友,叫他们来府上叙一叙。
新的一年,铁三角再次相聚了。
叶问在江南府虽明为‘投靠大伯’,但并没有直接住进江南叶府,而是居在大叶府旁边的一个院子里,自己当大家长,所以陈延和程瑞来的时候还挺随意。
当然,叶问也很随意。
说了一上午的上京见闻,中午二人留饭,下人上上来的居然不是饭菜,而是三碗酸辣粉和若干小吃。
“最近几个节挨在一起,你们大鱼大肉应该都吃腻了吧?”叶问麻溜开干,“还是来我这儿你们能吃点不一样的。”
陈延:……
“也就是你,去别人家拜访,主家上这样的菜客人会打人的。”
不过挺久没吃这种滋味刺激的东西,突然来这么一下的确挺不错的。
介于酸辣粉碗里的辣椒油多,粉这东西嗦起来又容易溅出油星子,大家穿的又都是浅色的袍子,所以吃的时候特别小心,这段午食时间三人并没有说话。
是碗里空空,肚子满满之后,几个人才又聊了起来。
叶问红着一张嘴问起了今年开学之前的这段时间要怎么过,“邱夫子今年去了上京,估计要等书院开学再回来。”所以跟去年那样去邱府上课是不行的。
而开年马上就有岁考袭来,不温习也是不行的。
是以,陈延提议,“既然夫子那里去不了,不如到你这里来?离我和三弟家里都不远,还清净。”
“我觉得可以。”这么长的时间,温习得好还能抽空出去玩玩,随即,叶问问起了场上还没发言的程瑞,“三弟你觉得如何?”
“我……”程瑞还有些不好意思,“今年这段时间,我可能来不了了。”
“怎了?”叶问颇为好奇,“今年你府上有事儿?”
陈延瞥了一眼程瑞,发现他面颊微红,目凝而有神,猜测这事儿应该跟他的未婚妻有关。
果然,程瑞幸福满满地说道:“之前本来想说的,但一直插不上嘴……”
“去岁岁休之前我不是说家里要今年下聘吗,聘已下完,我同表妹现在是未婚夫妻,她明日准备启程去外祖家一趟,我得跟着她走一趟。”
好不容易才求到的心上人,自然得紧着,铁三角学习小组就这样塌了一块,自动散架了。
叶问看着程瑞这一脸柔情蜜意的样子,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三弟你同你未婚妻的关系还不错。”
“那是当然!”程瑞答得铿锵有力,“我同表妹青梅竹马,嫣儿她是云间彩霞一般的女子……”
“我们情投意合!”
程瑞老被邱平批文章写的干,不生动,但夸起未婚妻来堆金砌玉,遣词造句毫不晦涩,一口一个锦绣。
可见,情确能改变一个人啊。
就是嫣儿长嫣儿短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人的牙都快听酸了。
陈延和叶问两个单身人士一起叫了停,“知道了知道了,三弟你和三弟妹真是情比金坚。”程瑞这才歇了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学习狂人,叶问想着既然程瑞明天就要动身,那今天的时间就更不能落下,当即就把两人拉去了书房,开始交流学习。
陈延每天在家也是看书,来这儿能多两个人陪自己一起,自然很快进入了状态。
程瑞的积极和认真更是满得快要溢出来了,他边跟着叶问看书边道:“大哥说的是,我这一去得半个多月,回来就快考试了,是得多研究一下,看带哪本书上路。”
在书声中浸润了半个下午后,程瑞由于要提前去外祖家收捡东西,陪伴未婚妻,便先走了一步,陈延和叶问把他送出门,天色略晚,便没再回书房,而是在长廊边站着聊了会儿。
“三弟明天不来,二弟你呢?”叶问瞅着他,“我特意早来江南,二弟你该不会让我一人守在这宅院里吧?”
陈延失笑,“大哥都这样说了,我要是不来,岂非铁石心肠?”
看来还是会来的,叶问便没有再问这个问题,而是转而聊起了程瑞,“才一个年休不见,感觉三弟变了许多。”
“怎么说?”
“精神更足,满目明灿,感觉他士气高昂了许多。”真令人啧啧称奇。
“这也能理解。”陈延看得更明白,表妹大抵是程瑞捧在心上的人,现在能定下来,他自然是开心的,“至于士气,大概是快成家了,觉得自己秀才的功名不够……想努力,给妻子一个举人娘子的名头。”
感情上的事实在叫人难懂,不过提起程瑞跟他未婚妻,叶问也不免想到了自己在上京的事儿。
“二弟,你家中长辈可催过你结亲?”
陈延:?
“还未,我虽然长得高,但年纪又不大,怎了,你今年回去被催了?”
“是。”叶问觉得那东西很复杂,“今年家中父母频繁叫我参加世交家的赏花宴,还有一些赏雪宴。”所谓宴会,花与雪都是助兴的题,其真正主旨还是相看。
其实叶问不讨厌这样自由接触,然后等缘分到了之后发展下一步。
他厌恶的是家中直接列好了人,让他在已有的人中选。
叶问脾气起来直接全部拒了,结果祖父又讲现在不选也没事,等来日乡试、会试考过,可以选的范围会更大些。
他是听不得这种话的人,心头火起,便马不停蹄坐船来了江南,被冷风吹了好几夜,才觉得气顺了。
他还是秉承着之前的想法,“与人结发白首,怎可光看家世,还是要自己喜爱才行。”只有喜爱之物,才能伴自己长久,“二弟你说是不是?”
陈延看着叶问的脸,思忖了一会儿,回到:“恐怕光是喜爱也不行,得门当户对。”
“你怎么也是这句话?”叶问摇头,“门户是可迁就的。”
纵也闲来无事,二人便就着这题辩了起来。
陈延:“大哥也说了迁就二字,那谁迁谁就呢?”
最简单就是直接按生活举例,“假若大哥现在要妻子设宴待客,你的妻子对此全然不熟悉,难以操持,你当如何?”
“管家可办。”
“若管家恰好为中饱私囊之辈,又当如何?”
“自然是把他揪出来,肃清出府。”
陈延噢了一声,“那大哥成亲之后岂非又要管行外事,又要管内宅?”
叶问方有情饮水饱,觉得自己乐意。
陈延方则又问:“那你家中父母见此,恐对你妻子有微词,若在你不在时给她立规矩,你当如何?”
叶问从始至终都选择维护妻子。
但在陈延一个个问题之下,他逐渐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抛了一句:“二弟你说的这些,都可以学!”
的确如此,“但你也要想想,学完这些要多久,你的心上人愿不愿意为你学。”
叶问:……
“若情意坚,自会互相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