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会看着的。”
陈延把糖葫芦塞给了叶问,然后从人潮中穿出了,身后突然响起了砰砰砰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橙色的烟火冲天炸开,撒下无数小光点,铺满天幕。此景确实颇为震撼。
后世禁燃,他也许久没有看过烟火了。
驻足了一会儿后,他循着记忆往那个摊子走去,摊子距离河边其实略有些远,而且它摆得比较明显的是河灯,而不是小船。
总算走到摊子前头之后陈延还纠结了一会儿要买哪个。想了想这许愿也并非是船的‘特质’,女孩子应该还是更喜欢花哨一点的东西。
陈延便还是买了两盏荷花灯。
处于活动口的摊位的确挺贵,两盏花灯的要价不低,不过……又不是天天出来玩,陈延还是爽快地付了钱。
顺着人潮往里走要好走一些,陈延边走边看天,走了几步,他发现有点不对。
天上的焰火怎么……
越炸越低了?耳畔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本该冲上夜空,然后在顶端炸开的焰火不知怎的,犹如流星一般,直上——然后突然卸了力,直直往下坠。
那焰火是从船上放的,这么一坠自然向船袭了过去。
船体都是木制的,被火砸上极易燃,在这样的河面上船着了火极易引发骚乱,这么多人——
陈延加快脚步跑到了路的边缘然后往前冲了过去。
还好,那火花往下没有掉在船上,而是掉进了河里。
陈延刚松一口气,就有另一团火直接坠在了船上,惊呼声瞬起,有船上人的,也有岸边人的。
但这远不是灾难的结束,因为有风,被放于天空的焰火被吹斜,坠在了人群之中。
有人被灼伤,大家很怕被灼伤的人是自己。
有人尖叫惊呼,而河船上霎时间就起了火,火光映天,不知是谁第一个转身想远离岸边,总之,人潮涌动,真正的动乱才刚刚开始。
这些火药只要不是直接落在人的脸上,砸在头上或是衣服上顶多受伤,但人群不一样,涌动的人潮是没有方向的,如果被裹挟在其中,不幸跌倒——
陈延丢掉了手中的河灯,径直向前跑去。
他想往里,里面的人想出来,人要逆流而上是非常困难的,一如现在的陈延。
他只能凭借着自身的优势在人群之中穿梭,尽量靠边,在奔途之中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闪过……
不行。
无论是叶问别人,都不能出事。
好在夜航船附近有许多的衙役军士,在发现河边动乱之后,他们立刻就往这边过来了。
普通人对于衙役和军士怀有天生的敬畏之心,虽然慌乱,但在看见衙役拿着武器往那一站,大声呵斥之后。
加之河畔游船上的焰火终于到了尾声,那条着火的船上火势被扑灭,没有了声响,乱糟糟的人群总算是宁静了些许。
陈延趁着这个时间快速往前奔。
靠近前面,陈延在灯笼光芒的掩映看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人,那是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姑娘?蓝色衣裙!
他脚步微顿,在看见姑娘的鞋子之后才松了口气。
后边的人逐渐被疏散,前面的位置稍空,陈延终于找到了之前四个人站着的位置,但目光环视,熟悉的面孔并不在其中。
没有通讯设备,要在这样的人潮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延想了想,大声叫起了叶问的名字。
他绕着这边走了一圈,叫了一圈,终于,在河畔的一个角落里,他得到了回应。
是秀秀!秀秀的声音!
他连忙往声源处走,两个姑娘的头发全部乱了,他的目光错过叶珰,然后发现叶问居然躺着?
他心中一紧,走近发现叶问还睁着眼,方才松了口气。
“都没事吧?”
秀秀摇摇头,“我还好。”
叶珰的眼睛红红的,“我也还好,就是堂兄的腿……”
腿怎么了?陈延定睛一看,发现叶问的腿上居然有血。
他面色肃然,伸手摸了一下,应当不是骨头上的问题,“外面有衙役在疏散,我们先出去吧。”
“可我哥——”
“我背他。”
-
在背着叶问往医馆走的路上,陈延才知道他离开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四个人来看夜航船的时候挤了一下,位置在岸边中前部,焰火往下掉之后,这里是最开始乱的。
一开始人挤人,叶问带着陈秀秀和叶珰顺着人流走,然后准备找个边缘位置停下,等人散。
但……
那是时候天黑,地上全部是脚,叶问护着陈秀秀和叶珰往前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一根糖葫芦杆子,摔在地上被人踩了几脚。
“我人都懵了……”叶珰只看见后面的人涌着往前要从叶问的身上踏过去,她想拦在前面,还好秀秀眼疾手快,跟叶珰一起把人拖到了一条水沟边。
他们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但很快,水沟边也有人来人往,二人拦着不让叶问再受二次伤害,还有的人着急赶路,会直接推人。
陈秀秀便折回去把那根糖葫芦棒子捡了回来,在武器的加持之下,叶珰搀扶着叶问,三人聚到了岸边。
“怎么想到去岸边?”陈延问秀秀。
秀秀其实也没经验,但是:“我看人都往外,反正船虽然着火了,但是离岸边挺远,又有水,肯定烧不过来。焰火也不会太久,而且被焰火砸到在水边,很快也能灭。”
这些都是小问题,要是叶问再被踩,就算性命无虞,万一腿有事……
家里有一个举子,秀秀知道身体对于这些举子来说有多重要,便主张留在岸边等人。
叶问也同意在岸边等人,今日夜坊人员众多,府城衙门是派了人守着的,岸边即使骚乱也不会骚乱太久。
秀秀最担心的,还是陈延。
叶珰同叶问说着话,陈延也在跟秀秀报平安,坊市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叶府那边也知道了,派了许多子侄跟家丁出来。
叶珰走着走着在人群里看见了自己的哥哥,连忙招手!
之后的一切,就很平平常常了。
叶问及叶家其他人对陈延和秀秀进行了感谢,然后把叶问架上了马车准备把他立即送医,并坚持要把陈延和秀秀送回家。
躺在马车的叶问其实不止腿被压了,他的头摔在地上也受了伤,虽然还有意识,但也昏昏沉沉的。
临别,在叶珰放下车帘之前,他鬼使神差看了一眼车下的少女。
其实在此之前,他看见她,只觉得她同自己的好友面貌略像,虽为‘姐姐’,但看着更像好友的妹妹,十足稚嫩。
但是很恍然的,在这一刻,他在昏暗的夜色,迷蒙一瞥,脑子里全是她果敢的模样,做决定,返回人潮之中找那根棍子,经事的淡然。
她和许多姑娘……都不一样。
帘子落,一切归于黑暗。
-
归家之后,一切也没有结束,码头的院子里也乱糟糟的。
岸边动乱,在摆摊的李银花也得到了消息,她当场就懵了,差点站不住,一边觉得应该没有这么巧,一边想着万一呢?
但去人堆里找人显然是行不通的,便让家里一些人守在路口,让梨花回到了小院中,若是陈延和秀秀回来了,再去前头通知大家。
“二弟秀秀你们可算回来了!”
刚下马车,又上牛车,去各个点通知了长辈之后,丑时陈家才消停下来。
天灾人祸,不可预估,埋怨陈延和秀秀这俩出去玩的人是没道理的,所以听完了前因后果的李银花把江南府的烟花骂了百八十遍。
洗完澡后,才是万籁俱寂之时。
陈延已经不困了,他有些担忧叶问。
虽然摸骨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事,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他膝盖又出了血,头虽然只有一个不大的包,但是人好像有些呆呆的。
……
事情不能往最坏的方向想。
他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休息了会儿。
隔日,天亮,用完早食之后,陪着秀秀聊了会儿天,安慰了一下她,陈延就出门往叶府去了。
万幸,叶问身上大都只是些皮外伤。
唯一严重一点的可能是头,陈延猜测可能是轻微脑震荡了,总之,他表意清晰,一切应该不算很严重。
“别用看呆子的目光看我,我没事!”
“你没事便好。”陈延:“在家好好歇着。”
叶问:“就这点小伤,岁考之前肯定能好。”
“你好好养肯定能好,不要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提醒谁呢!他像是那种不爱惜身体的人吗?
仁兄都躺在床上了,自然读不了书了,陈延还得回家跟秀秀报个平安,便准备走,叶问拦下了他。
“你今天在府上吃个饭吧。我大伯想见你。”
陈延面露疑问。
“应该是想酬谢你和……你姐姐。”
作者有话说:
这一波是救命之恩,公子想以身相许,b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