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发现了他的难过,倒是经常会收拾包袱去看秀秀姐,每次都会带点小玩意儿去,顺便逗逗孩子什么的,然后回来和陈延绘声绘色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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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孩子抱出来了!”姜茵茵戳了一下陈延,“这么小的孩子也要在冬日里沐浴吗?”
“大概。”习俗如此,“不会耽搁太久的,奶娘的动作会很快。”
这个祈福的过程快得就眨了两下眼,而且孩子的身上也没沾湿太多,不过小婴儿受刺激,还是哭了起来。
可以看出来,茵茵不是很喜欢孩子哭,嫌弃了一下这个习俗,“好好的孩子偏要弄哭。我娘说我小时候没弄过这个,照样身强体壮!”
陈延笑了笑。
秀秀生的这个孩子满月把大名定下来了,叫叶晟,意为光明、兴盛。
尚书府长孙满月,来的人很多,叶问有心在陈延这边停留了一会,就招待其他宾客去了。
茵茵坐在女眷那桌,看着和秀秀相谈甚欢。
秀秀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冬日,虽然叶府仆射众多,后厨燃着大火起着快灶,但菜上桌后不久,还是冷掉了,特别是肉菜,凉了便硬了,不好吃了。
是以,宴上吃席的人不多,基本都在联络感情,陈延这边也有个人同他‘联络情感’。
这人约莫是听到了些消息,晓得天子令陈延在翰林院内选人去农事司,便大力举荐自己的一个侄子。
“陈大人,他可真是个种东西的好苗子。”这人笑眯眯的,“我那侄儿名江九兰,在翰林院当了几年庶吉士。”
他侧过身子,悄悄对着陈延耳边说:“老实讲,我这侄儿学问做的一般,但他极爱种兰,也擅种兰,他种出来的兰花品相极好,且总能培育出新的品种……”
花也是植物的一种,陈延听到培新,目光凝聚起来。
“但种花总归不是一门事业,如今有种麦之事,他便盼着所学能有所用,望陈大人到时候能考虑考虑他。”
能被叶家请来的人,大多是知书达理的人家,请人办事十分可爱,点到即止,并不多做强迫。
如果真是有此长,那肯定优先选择,陈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二人轻轻碰杯,喝了碗茶。
茶过三巡,饭过三巡,饭点差不多过完后,大家就开始有序退场了,宾客、好友先走,陈延一家人留了一会儿。
李银花和秀秀还有自己的外孙多亲香了一会儿,也回去了。
因为叶家还有许多事要忙,他们不好一直占着俩主力。
…
坐马车回去的路上,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清脆可闻。这说明马车很安静,茵茵最讨厌这种无聊的安静,遂,开始说话。
今日话题今日说,谈着谈着,就不免提到了满月宴、提到了今日那个习俗,提到了——
“你呢,陈延你相信在盆里洗一洗,以后就无病无灾的风俗吗?”
陈延摇头,“若此风俗有用,天下何来灾病?”
“那以后你的孩子要不要沾水盆?”
这,陈延一顿,刚成亲,他还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设想一下,会办吗,那么小小一只浸在冷水里……
“我们可以办百日,不办满月!”满月才需要沾水祈福,到百日宴,便无此步骤了。
他以为自己回答得很好,却不曾想姜茵茵的话题跑得飞快,“想得这么远,好哇,陈延你是不是想孩子了!”
她以为所有男人听到这个问题都会毫不犹豫说想,毕竟,多子多福嘛。
但眼前人的回答全然不同——
陈延想了一下姜茵茵的年纪,心虚了一瞬,她才十八,十八岁。
这个数字极易叫一个现代人生气罪恶感,尔后,他舒了口气,手放在茵茵的肩上,“有个孩子也好,但我们可以不用这么快要孩子。”
“茵茵你还小,可以再等等。”这样说好像容易被怀疑感情不好,于是陈延又加了一句,“我听江南那边千金科的名医说,妇人年纪大些生子,于身体的伤害会小一些。”
娘也这么说过!
但——
“那太晚的话,你不会着急吗?”
“以身体为重。”孩子,也是一场缘分。
“那爹娘他们会不会……”姜茵茵眨眨眼,她知道,公婆都在盼着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陈延眉头微皱,按住她的手背,“没关系,我会和他们说的。”
听君一席话,姜茵茵觉得自己的优点里还要再加一个,实在会看人。
这男子,选得真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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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知道,自己的爹娘都是好人,妻子也是一个好人。
但并非好人与好人之间,就一定能和谐相处的,现下,大家的关系维持得很好,但父母期盼孙子是真的。
若茵茵缓几年,他膝下无子,二老心中会有失落、其他情绪也是很正常的。
要如何调停这个?那当然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于是,在后面的一些日子里,每当李银花催孩子,他便会有意无意透露一下,自己因为城郊的事太忙,有点‘力不从心’,‘提不起劲’。
李银花一听,傻不愣登呆了。
……
昔日当家的话忽然在耳边响彻,二十多岁的男娃子本来想媳妇想得眼睛都绿了,你看我们家这个——
不想,难不成是不太行?
她嘴皮子都在抖了,“这,茵茵知道这事儿吗?”
“娘,您说笑了,茵茵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她对这个没意见?”
“她也知道我忙。”
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后,李银花与茵茵之间,毫无芥蒂。
家事摆平后,陈延在年前,依天子之意,在翰林院内举行了一场小范围的考核,选取了大约十五名庶吉士、编修入农事司内,预备在明年学习耕种流程。
待时机成熟之时,再将这些人搭配田把式,发往大名各地州府。
曾被举荐的江九兰也在这十五人之列,陈延同他接触了一下之后发现他叔叔并没有说假话,他在种东西上,的确颇有心得。
类似嫁接、扦插的事也能说那么一两个,这给陈延提供了一个新思路,或许拯救你的不是同行,是跨界?
育种,仿杂交水稻,或许不该全选田把式研究,可以选点培植花的名花匠?
毕竟,淘汰旧种,优中选优,二者确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说干就干,又是一纸奏折上去,天子对陈延的事,那是大开绿灯,又不花什么钱,很快批复并从宫内调了五六个花匠国手给陈延。
于是,年前的若干事,便就此告一段落。
新的一年,又要结束了。
这也意味着,李银花和陈多富,来京快有一整年了,先前是说要等陈延成亲了,他二人再回江南,后来又等秀秀产子,李银花多耽搁了一会儿。
再后来,晟哥儿满月,二老也不想错过。
一直到现在,晟哥儿撑过了最前头,眼见着越来越好,小手藕节似的,秀秀也恢复得很好,二老便有些思念爹娘和江南的若干事了。
是以,他们决定今年要回江南过年。
陈延觉得有些猝不及防,但起了性子,想和李银花还有陈多富一起回去。他如今已在朝上近五年,从未请过探亲假,今年可以请一朝。
顺便带茵茵回去看看。
爷奶的年纪也大了……
起了性,陈延便同姜茵茵商量此事。
茵茵眼眸晶亮,一点不怕跋涉之苦,对江南十分好奇,“江南冬天到底冷不冷呀?我听说那边冬天也有很多特产美食……”
“南边的冬景也是一绝呢!”
儿时记忆里的江南,真是一座十分美好的城池。
不过,一家人讨论好兴冲冲想归去,但今年的探亲假,却被吏部驳斥了。
“!”
茵茵一听这个消息,瞎猜:“该不会是我爹不愿我去江南,也不许你去吧?”
“应该不是。”这假合情合理,岳父是不可能不批的,能驳这假的,除了岳父,便只有天子一人。
果不其然,此事后,陈延很快受宫中天子召见。
陛下问了他许多事,包括之前问过的,亩产是否还有进步空间,陈延的回答同上次一样,如今差不多已到顶了。
“那花匠之法?”
陈延怕天子以为事情有进展了,立刻补充说明:“此为猜测之法,有相似之处,但臣以为不能照搬之。”
“短时间之内,恐不会有突破。”小麦一年一次,光是选种,一轮一轮筛选袭来,可能就要几年的时间了。
天子不懂这个,但他接收到了,今年之内,此事不会再进之事。
那么,这样的人才,亦无须一直停留在此。
他这才说起了陈延的探亲假一事。
“假不过五十来日,你走水路去,来去时间怕是不够,若路上有些事,还会耽误春耕。”陛下道:“不若再等等,明年便不会有这些顾虑了。”
陈延喝茶的手一愣,明年,没有春耕这些顾虑?
他看向高台之上的天子。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成宇帝微笑,他知道肱骨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又添了一句:“朕还记得,你那探亲假的贴上写着要同爹娘一起去江南?”
“朕记得你说过,你爹娘经商供你在江南书院读书进学,由此而观之,爱卿身上,也是有些经商天赋的。”
钱、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