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野大约一个小时前收到岳潮春发来的赵菀独自练习脚踏车摔得很惨的影片。
看完后他就后悔那天为什么要那样跟她说话?
于是他问岳潮春是在哪里拍的?得到答案,他拄着拐杖有些心急地出门去找她。
然后,他赶到了,也看到赵菀和那个老男人。
夏野一眼就认出那是之前在超市看过的老傢伙。
「你怎么在这里?」她瓮声瓮气地,还有些鼻音。
夏野亲眼见她拭泪,又听她这么问,脸都绿了。
为了个老男人有啥好哭?赵菀果然是个死恋父情结!
这时一辆新颖的脚踏车在他们身畔停了下来,两人同时看过去,座位调得超高的名牌脚踏车上坐着一个个儿特别高还粗壮的少年。
「赵菀,脚踏车怎样?好骑吗?左边煞车你修了没?」
夏野脸色变了又变。这又是谁,怎么区区一个赵菀身边那么多没见过的男的?
「嗯,还可以吧,反正我还没学会。」赵菀回答,察觉夏野一直盯着自己,才说:「是班代。」
班代?那个死肥宅?
对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是瘦出了一个帅哥模样的傢伙,夏野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几个星期前去医院看他时还巨胖的死肥宅是如何减肥的?
真靠赵菀天天陪他打篮球?
怎么听起来这车还是死肥宅送她的?
「还没学会……」班代似是有点疑惑,顺口一问:「夏野也陪你练?」
「没有,我要回去正好碰到他。」赵菀就是个实成的性子。
夏野牙根紧了紧,对她乾乾道:「……我来接你。」
赵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可没要他来接。
「夏野现在还好吗?」既然话题带到夏野身上,班代便关心起来。
一向是朵偽白莲的男孩居然只是冷冷瞥了对方一眼,也不吭一声。
赵菀只好代为回答:「下个月应该可以拆脚的石膏,到时候就完全好了。」
班代以为夏野撑着拐杖不舒服才不耐烦,便转问:「我现在有空,要不要我教你?我也可以先把夏野送回家。」
「赵菀……我腿痛。」夏野听闻急忙低低地喊了她,那声音婉转地表达了怕被扔下的意思。
听到他直接喊赵菀的名字,班代有些意外,后者却若无所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了,我想我大概是学不会了。」
「可是你不是要接夏野上下学吗?」班代诧异。
赵菀默然。
她也以为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没想到满腔的不服输,竟可以被一个人瞬间摧毁。她懨懨地对班代说了一句开学见,便推着脚踏车无精打采地走了。
班代回过神,想起刚刚夏野喊腿痛,正想问要不要帮忙,就见夏野用一种充满警告的眼神瞪他,然后撑枴杖一跳一跳追上赵菀。
呃……实在看不出他腿痛啊。
班代搔搔头,骑着新的脚踏车也走了。
人行道上,赵菀推着车走在前面,夏野撑着枴杖跟在后面。
「赵菀。」忽然他叫了她一声。
「……」前头的赵菀好似没听见。
「赵菀!」他只好提高了音量再叫。
「……嗯?」前头穿来有气无力的单音。
「你……你如果想学脚踏车,我也可以教你。」他不自在地说。
「我为什么需要你教?」前头的赵菀稍微放慢了脚步。
为什么?夏野一愣,即答:「之前是赵……叔叔教我的,所以我也不是不可以教你,而且你自己一个人学如果摔倒了怎么办?我可以扶着你的后坐,比较安全。」
「你是不是很得意?」赵菀回头,一脸寒意。
「……你是什么意思?」夏野不解她骤变的态度,也跟着僵硬起来。
「我爸只教你骑脚踏车,你很得意是不是?我爸只给你买了脚踏车,你很骄傲是不是?我爸只疼你,你就觉得可以可怜我了是不是!」
长久以来,不管心里多厌恶,她都没有和夏野吵过关于赵长山的偏爱,她总会告诉自己那并不是夏野的错,一旦计较起来,会显得自己特别可悲。
为什我的爸爸疼的不是我,而是别人的儿子?
赵长山甚至没问过她会不会骑脚踏车……
夏野慢慢地抿紧了唇角,明明一双眼睛黑沉沉地,整个人却有股倔强委屈的劲儿。
赵菀等着可以预期的争执,没想到他憋着不吭声,片刻才低下头,小小声道:「我脚痛。」
她霎时像有气无处发的膨胀气球被戳了孔,一下子洩光气,丝毫没有胜利的感觉,反而憋闷得很。
「……自己走。」他拆了手上的石膏拄拐杖后,基本上来去自如,她都亲眼见他单脚跳着走。
夏野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别拉拉扯扯的!」赵菀心里馀怒未消,啪地一下打掉他的手。
那毫不留情的力道当场令他手背火辣辣的痛,下意识地退了退,偏又很坚持:「要不是真的很痛,你以为我需要你扶我?」说罢去推她的脚踏车。
赵菀被他孩子气的举动给整懵了,是有多痛,他才能做出跟脚踏车计较这种拋弃自尊的举动?
看看身高勘勘就到她下巴的夏野,最后赵菀还是先把车停在一边的店家门口,不情不愿地将人扶回了家,再回来牵脚踏车。
夏野还嫌弃:「那种破车有什么好?我的借你也不是不行。」
赵菀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就算是辆破车,也比你的好上千百倍。」
夏野脸黑了,「赵菀,我讨厌你!真的讨厌你!」
……
都有心理准备面对能够说出「无父无母的你就能让我这个杂种白上」这种话的夏野,怎么想得到居然是如此不痛不痒、小孩子生气的气话。
她面无表情,「正好,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说完,出门去牵脚踏车,在门关上的剎那眼风扫到站在阴影中的夏野,也看不清是个什么表情,只是一直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她不放。
那一刻有什么念头在心中飞快闪过,她来不及抓住,便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