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蓝沐雨认真地点头,又重复了一次:「我要去。」
「老兄你得了吧,半点功夫都不会,就这样过去,等会被咬了跟着变成殭尸,你乐意啊?」
胡子越依然死死地压着门,不让任何人动。
「对啊,连胡子越都拿祂没輒,你就不要乱来了啦!」我说。
黎皓也跟着帮腔:
「阿蓝你脑子短路囉?这是紧急状况,不要想不开啊!」
「祂们会怕我。」蓝沐雨镇定地说。
「你不要闹了好不好,我们慢慢想办法,乖啦!拜託,你要是掛点了,我怎么办啊,你老爸怎么办啊,你爷爷奶奶弟弟妹妹怎么办啊!」
黎皓感觉已经快哭了,蓝沐雨却执意要出去,他看着我们,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此时宛如阎王催命般,铃鐺声越来越近,蓝沐雨用力推开胡子越,让我们都退后,说有他在,不会有事的。我大吼说你这哪来的自信,拜託快点过来躲好,继续当个安静的美男子,我们保证不会怪你!蓝沐雨转过头来,衝着我笑笑,自己开了门出去了。
被留在里面的三人愣了好一阵子,我瞪着胡子越:「你干嘛不阻止他!」
「没关係,让他去。」胡子越一反刚才的坚持,指着门板上的小缝,要我们自己看。我跟黎皓把眼凑过去,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蓝沐雨的身体,他的手紧紧握拳,青筋都跳了出来。他对面站着一具殭尸,跟棺材里的那具一样穿着清朝官服,指甲很长,皮肤呈现青紫色,手上衣服上掛满了一串串的铃鐺,明明已经生锈了,声音却还是那么响。
胡子越给了我们每人一个八卦符,让我们含在嘴里,儘量别呼吸、别发出生人气,就看蓝沐雨怎么办了。
殭尸并没有攻击蓝沐雨,祂伸得笔直的手微微颤动,铃鐺声若有似无地飘在偌大的市场里,甚至还能听见回音。
蓝沐雨面对着殭尸,往前走了一步,殭尸随即往后跳一步,他进,祂则退,最后殭尸被逼到墙边,一人一尸继续对峙。
这是怎么回事?那隻殭尸好像很害怕蓝沐雨,可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啊?
蓝沐雨用两根手指指着殭尸的眉心,殭尸就像是被他定身了一样动也不动,窗外忽然吹来一阵阴风,顿时从手心冷到脚背,殭尸的大袖被风鼓起,露出祂几可见骨的手臂。
「跪。」蓝沐雨说,他的手依然指着殭尸。
殭尸的膝盖开始发抖,还发出喀吱喀吱的声音,蓝沐雨又更大声地说了一次:
「跪!」
碰!
殭尸倏地跪下,呈现五体投地状,好像是丞相在给皇上叩头。
蓝沐雨竟迅速结了两个手印,用从未有过的,中气十足的音量说:
「啟稟太上老君,吾乃天煞星降世,名曰天送,陈家弟子,过路此地,见地气逸散,邪秽肆虐,阴阳失衡,诸行无章,今请太上老君勒令五道游路将军至此,缉拿恶鬼,急急如律令,敕!」
话音刚落,四周飘来一片浓雾,不过数秒时间,能见度就低于了二十公尺。胡子越悄悄把门打开,外面也是一片白茫茫,我刚要开口,又被他按住嘴巴,我想意思应该是,八卦符还不能吐掉。
然后从雾里面,慢慢出现了两张脸,接着是身体,手臂,脚,两个异常高大的人飘了出来,对,用飘的,脚底悬空。
祂们穿着破旧的官服,戴黑色高帽,身上有关节的地方都被粗重的铁鍊和枷锁牢牢綑绑,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銬。而且两鬼的面部都被写着奇怪符咒的黑布覆盖,完全看不见样貌,祂们低垂着头,缓慢朝这里接近。
胡子越把我跟黎皓跩过来,要我们趴下,五体都要贴地,千万别与祂们对视。我含糊地说我连祂们的眼睛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对视啊?立马被他瞪了一眼,就乖乖趴着了。黎皓估计看不见那两隻鬼,可也听话地照做,从他的表情完全看得出来,他根本没进入状况,或者说,他已经被吓傻了。
虽然都说不能看了,但人就是很贱,我艰难地抬起眼,想看看那俩玩意儿要怎么处理殭尸。
祂们飘到殭尸旁边,对蓝沐雨行了个礼,然后转向殭尸,脸上的符咒发出蓝光,刺眼无比,我只好暂时闭上眼睛。紧接着我开始耳鸣,好像有人用指甲刮着我的耳膜,痛得我挤出眼泪,持续了好一阵子,我什么也听不见。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那两隻鬼已经走了,殭尸也不见了,只有祂穿的衣服还留在原地,连姿势都是一样的。
蓝沐雨倒在殭尸旁边,脸色惨白,胡子越让黎皓把蓝沐雨带回宿舍去,说千万不能吵醒他,得让他睡到自然醒,若是第二天中午了还没醒来,就把八卦符绑在他的左手中指上,还是不能吵他。
黎皓回去之后,我们才想到更进一步的问题,这尸王庙和那几个绑匪的关係究竟是什么?胡子越带我回去尸王的所在地,指着大桌子上的纸元宝,说那些人被骗了,借了假的阴债。
这回不等我问,他就开始解释阴债是什么东西了。
借阴债流行于苏州地区,顾名思义就是向阴曹地府借贷,至于是怎么个借法?说来也不难,人们到上方山的五通庙里拜拜,借回来四个纸作的元宝,每天按时烧香,如果过了几天元宝还是维持原样,代表五通已经同意了,如果元宝瘪了下去,就是没借到钱。
我说,那不是苏州地方的习俗吗?怎么台湾也有了?
「所以说,那些人肯定是被骗了,有人假阴债的名义歛财,十之八九。」
胡子越拿起一个纸元宝,用力把它捏烂。
「你怎么会知道有借阴债这个东西的啊?」我问。
「因为我借过。」
「蛤?」
胡子越转过头来看着我,严肃地说:
「我就曾经借过一次,被骗了十多万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