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声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走向校门口,明明只有上半天的课,却觉得体力已经耗尽了,想到刚刚那种令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浑身就传来阵阵战慄。
那个男人,是野兽啊,强烈而隐晦的感情藏在他那俊美的外貌下。
「薛少爷。」早在校门口等候的司机,看到薛慕声缓缓从校内走过来,便走上前迎接。
「韩伯伯。」薛慕声听到声音抬眼看了过去,是家里的老司机,侍奉他们家族多年,如今韩伯伯已经六十岁了。
「大少爷要我来接你回本家。」韩伯伯朝薛慕声露出温和的笑容,接着两人一同走到车子旁,韩伯伯开了车门让薛慕声坐进去,他则赶紧坐上驾驶座驱车离开。
「薛少爷,今天课上得如何?」韩伯伯专心驾驶着,接着像是聊家常便饭般,问着正看着车窗外发呆的薛慕声。
「还可以,就是有点累了。」薛慕声想到方才跟艾德温槓上的事,脑子就感到一片混乱,还好今天只有上午有课,下午可以好好沉淀一下心思。
「薛少爷是个很温柔的人,要对自己有信心。」韩伯伯看了一眼后座的薛慕声,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虽然现在很少听到薛慕声的消息,但多多少少还是有所耳闻,毕竟也是陆家唯一的外孙,在离开本家后似乎在大学过得相当辛苦,但真正看到薛慕声露出疲惫的样子时,心想果然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年纪轻轻的就必须背负很多东西,沉重的程度可想而知。
「谢谢韩伯伯,我会的。」薛慕声听到韩伯伯的话,只是回以笑容,难道有那么明显吗?对于此刻有些疲倦的自己。
接着车内回归平静,只有引擎声轰隆作响,薛慕声将视线转回车窗外的景色,脸上一贯的淡笑早已褪去,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景色。
还要多久,才能放下心中的秘密?
过了一会,高级轿车驶入了位在郊区与市区交界的树林大道,道路两旁被各种各样的树木给包围着,隔绝了夏末残留的暑气,穿过树林大道后,便看到一幢雄伟壮观的房子屹立在不远处,在接近房子后更可以感受到建筑的气派而不失庄严,是一间融合了古希腊及哥德式建筑风格的房子,最后车子绕过房前的大型喷水池,驶到了大门口。
「欢迎薛少爷回来。」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执事走上前开了车门,接着站在两侧的执事及女僕全部弯腰鞠躬,声音宏亮的欢迎薛慕声回家。
「不用这么麻烦,你们赶快起来吧。」薛慕声还是不习惯这种待遇,脸上露出平时的淡笑,语气很是平静柔和的说着。
「没关係,是大少爷要我们出来接您,请别介意。」说话的是刚刚帮薛慕声开车门的执事。
「大少爷已经在饭厅等候薛少爷了,我这就带您过去。」将车门关上后,眼看上去跟韩伯伯差不多年纪的老执事正走在前方为薛慕声带路。
「有劳您了。」薛慕声点头致谢,跟上老执事的脚步。
多久没有来这里了?算算应该也有两、三年了吧。
随着老执事的带领,薛慕声走进这几年没来过的房子,还是没什么变,依旧华丽不失大方,大厅中央悬掛着请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大型水晶吊灯,地板依然铺上一层暗红色的绒毛地毯,墙壁周围掛着数幅画作,全部都是用高价买下的收藏品,大部分是当代有名的画家作品,但也有少数几幅是过去有名画家的真品。
很快的老执事便领着薛慕声走到饭厅门前,用顶级的红豆杉原木做成的门扉此刻缓缓地被推开,接着便是富丽堂皇的内厅,前方是长型饭桌,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佳餚,还摆着当季的新鲜花束,接着看到了坐在最前方的男人。
「表哥,我来晚了。」老执事只有引领到薛慕声到饭厅门前,于是薛慕声就自己走向坐在长桌最前方的男人。
「等你很久了,坐吧。」坐在酒红色丝绒布木椅上的男人,示意着薛慕声坐在另一侧的位置上。
「韩越,你也坐。」男人转头看了一眼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也让他跟着一起坐下。
「是。」韩越点点头,移到餐桌位置上,坐在薛慕声的对面。
「慕声,我这次找你来有事想要跟你说。」全部人就定位后,坐在正位上的男人开口说话了。
「什么事……?」薛慕声闻言看向坐在自己斜前方的男人。
「我要你回到本家住。」男人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了。
「咦……可、可是,我是分家……」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打断了。
「慕声,这跟分家没有关係,是我私心想要带你回来。」男人戴着眼镜的眼锐利的看向薛慕声,语气很是温柔的说着。
「竞宸哥哥……」薛慕声喊了一声久未出现的称呼,让听到的人轻笑了起来。
「你很久没有这么叫我了,慕声。」陆竞宸听到熟悉的称呼,敛下眼里的锐利换上些许的温柔。
「我知道你怕被人说话,但我也不放心让你在分家。」陆竞宸推了一下有些下滑的眼镜,口气带着满满的担心。
「姑姑已经去世了,姑丈也在国外,我不能让你独自一人待在分家。」陆竞宸皱起他那好看的眉,语重心长的说着。
陆竞宸,薛慕声的表哥,环宸集团的现任当家,父亲是已退休的上一代当家,父亲有一个妹妹,也就是薛慕声的母亲,在前年因病去世,而父亲在母亲过世后,便独自一人到国外生活。
环宸集团,世界富商排行前十,各大行业都有涉猎,但主要经营饭店及服装时尚品牌,而公司创立至今已有六十年,现在则由第三代当家—陆竞宸掌权。
说到豪门就不得不提丰富的明争暗斗史,环宸集团的创办人也就是陆竞宸的爷爷,为了不让家族内斗、争权夺利,将原本的大家庭分成了直系跟旁系,以陆氏为姓的直系血亲方可住在本家,而像是薛慕声母亲是直系而父亲是旁系的,在小孩读到高中毕业前,都可以住在本家,但是一旦成年后就必须离开本家,前往设在各地的分家居住。
所以在薛慕声高中毕业后,便从本家迁出前往位在他方的分家居住,当然生活上不会有什么改变,依然有人服侍、有人操持家务,只是很难再回到本家。
但在薛慕声迁出分家没多久,本来身体就不好的母亲,到医院检查病因后,发现是癌症末期,短短两个月便与世长辞。
「但是……」薛慕声当然知道陆竞宸担心的是什么,但是自己从来就没有对集团有什么非分之想,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跟本家就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我知道你没有那个心,但是不代表别人没有。」陆竞宸叹了一口气,他就是知道这个表弟心地善良,寧愿去看人性好的一面,也不愿去揭开坏的一面。
虽然至今没发生什么大事过,但是陆竞宸心里还是有数,毕竟这么一块大饼,谁不想要分?况且本家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这么一个表弟,薛慕声从以前就很讨爷爷的欢心,父亲也对他宠爱有加,因为是唯一的妹妹的儿子,也是妹妹唯一的血脉,在妹妹去世后,父亲也曾坦言担心薛慕声的情况。
毕竟要接近本家的话,最好利用的人便是这有着半直系关係的孩子。
「我已经跟韩越有过讨论,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陆竞宸看一眼坐在另一侧的男人。
「我认为这样对你比较好,之后会去跟老爷报告,相信老爷会谅解的。」始终没有开口的韩越,在接到陆竞宸的视线后,脸上扬起柔和的笑容对着薛慕声说道。
「真的……没关係吗?」看到韩越朝自己露出笑容,薛慕声感到心慌意乱,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韩哥了。
「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相信本家的人都会谅解的。」陆竞宸抬手拍了拍薛慕声的间,要他放一百二十颗心。
「正事说完了,用餐吧。」事情告了一段落,陆竞宸也不等薛慕声说话,就直接开饭。
薛慕声看着陆竞宸,他知道表哥对自己的关心,也怕他会遭受什么伤害,所以才会这么强硬的要自己回本家,心中的感激不足以用言语表达,所以薛慕声没有回话,而是一同安静的在这偌大的饭厅吃饭。
用餐完后,陆竞宸因为有事要先回公司处理,于是饭厅只剩下韩越和薛慕声。
「竞宸要我先带你回分家收拾东西。」韩越先开口打破沉默。
「不用麻烦韩哥了,韩伯伯会载我回去。」听到韩越要亲自带自己回去的薛慕声,有些慌张的摆手拒绝,脸上依旧是那一贯的淡笑。
「没关係,父亲已经载竞宸去公司了,就让我代劳吧。」韩越也回以薛慕声一个微笑,接着就向前迈步往大门走去。
韩越,陆竞宸和薛慕声的童年玩伴,现在则是陆竞宸的贴身秘书,父亲则是刚刚载薛慕声回本家的老司机,韩家在陆氏家族创立环宸集团后便一路服侍到现在,在薛慕声还没离开本家时,三个人从小时候开始就是玩伴兼读书会成员,三个人感情很好,也许因为薛慕声是年纪最小的,所以韩越和陆竞宸总是宠着他,把他当成亲生弟弟般对待。
「那就麻烦韩哥了。」也不好再推託,薛慕声嘴上的角度悄悄加大扬起的弧度,看着前方那宽阔厚实的背,内心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甜蜜感。
韩越,薛慕声的秘密。
在高中时期,薛慕声便知道自己对女性没有兴趣,曾经试图交往过一两个,但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并不是无法激起自己生理上的慾望,而是自己的心无法感受到跟女性交往时的甜蜜或激情,无法将热情倾注于跟女性之间的恋爱。
后来,他渐渐发觉自己的心总是跟随着一个人起伏,谁也不是就是大自己六岁的韩越,韩越对他很好,会教他功课、带他出去玩、陪他聊天谈心事,本以为韩越对自己来说就像哥哥般的存在。
但在歷经青春期的转变,与女性恋爱激不起内心的慾望后,薛慕声才明白了自己对韩越的心思,很久以前对韩越像是兄弟般的信赖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变了调,不知不觉的被催化为不同的感情,催化成名为爱的感情。
但是薛慕声知道自己的暗恋不会有结果,因为有好好看着韩越,所以他知道韩越的视线及心思都在某个人身上,那个人便是自己的表哥——陆竞宸,他也知道表哥对韩越一样有着相同的感觉。
也许跟身为音乐家的自己有关係吧,对于情感波动总是特别敏感,虽然只是一小部分的细节,但敏锐的心总是会有所察觉。
因此这段暗恋在还没萌芽的阶段就已经宣告结束,虽然自己曾经试着去跟其他男人交往,亦或是让自己放弃心中的妄想,但是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韩越,对他的爱恋只是一天比一天还要强烈。
好在高中毕业后,就必须离开本家前往分家,至少可以不用再那么痛苦,不用再看着韩越的背影,不用再增加心中无谓的爱恋。
对于薛慕声来说,陆竞宸和韩越都是很重要的人,他不希望因为一己私慾,而伤害到任何人,所以他寧愿独自承担这份感情带来的煎熬,也不愿让任何人知道他心中的秘密,只要身边的人可以幸福的生活,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
即使现在要再回到这里,要继续那份感情所带来的痛苦,他也必须坚守住秘密,「没有谈恋爱不会死人的」只要这样想,揪紧的心总会好过一点,因为能待在最近的距离看着那个人,已经是上天给予最好的礼物,他还要奢求什么?
人不可以贪心,因为贪婪的后果,往往是失去全部,不只得不到,还歹赔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得不偿失。
不要想去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