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马可圣脾气越发糟糕,服侍他的人每天都要更换。
想要远离天龙人很困难,想要接近天龙人却在这个时候变得容易。
总管一声不吭地带我去了天龙人的房间。
“安静地待着,阿什福德。”
她站定后沉默良久,“祝你好运。”
我看着她与之前不同的面孔,突然觉得讽刺。
天龙人自诩为神,将所有人都看做奴隶,却不知道蚂蚁也有感情和大脑。
我目不斜视地走进房间,余光只能看见几双脚,分别是保镖和天龙人。
奇怪,那个海军竟然不在吗?
我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有一种真实的荒谬感。
房间里满是查尔马可圣的咒骂。
我跪坐在地毯上,垂下眼睛开始自己的工作。
眼睛失明的天龙人倚坐在侧椅上,我拿起小锤,仔细地在他腿上敲打。
真是太倒霉了。我苦恼地想,明明专门喝了福灵剂,结果一次比一次倒霉。
如果没有受伤,这种时候就能直接探查到天龙人的记忆。
我暗自记了一笔,之后要学着加强见闻色的攻击性。
那个教团主教,被叫做布列塔尼亚圣的少年是谁?既然认识我的话,肯定也是核心圈的人。
而且他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就好像、好像曾经听见过一般。
他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也会知道哥哥的消息?
玛丽乔亚的教团,这是革命军完全不知晓的消息。
还有连同介绍少年的人,他的地位更高。
谜题越来越多,我手上唯一的线索,就只能依靠眼前这个令人讨厌的中年人。
“贱人!怎么剥的葡萄!”
身前的天龙人骤然暴起,一巴掌打翻果盘,零零散散的果子砸在地上,盘子碎裂,高高溅起的残片在脸上划开。
脸上一阵凉意,我受惊般地俯下头,手不经意间略过他的脚面。
努力安抚着对方的情绪,我无奈地忍受着抽痛。
“请您恕罪,查尔马可圣大人!”
控制不住的泣音从旁边遭殃的侍女口中传出,上一个被拖出去的奴隶身上挨了三枪,生死未卜地被人拖走。
“晦气!你们其他人陪我出去!”
侍女如蒙大赫,和我站起来退到一边,看着保镖们推着轮椅陪伴天龙人离开房间。
我看着狼藉的地毯,正准备蹲下来收拾,旁边的侍女却尖叫出声:“你的脸!”
我摸了一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伤口太深,流下的血液打湿半张脸庞。
她紧张地递给我一张手帕,“你快回去涂药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我想了想,大概短时间内这个女孩是不会再倒霉了,于是点了点头。
我一个人摸去医疗室,将早就被血液浸透的手帕放在一旁,找到绷带后清洁着脸上斑驳的血痕。
酒精直接触碰到伤口,我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更倒霉了。
说好的好运呢?我纳闷地站起身来,准备去到另一个柜子里去拿缝合线。
“!”
拉开帘子,我吓了一跳!
床上竟然躺着人,还带着眼罩睡得香甜。
一个家伙躺在一帘之隔的地方,我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我下意识地提起警惕,又突然觉得不对。
这个身高,这个肤色,这个头发。
这不是海军吗?
竟然放着天龙人不管,自己跑到这种地方睡觉。
……真有个性。
我对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收到帮助的时候感激非常,结果对方就是让自己伤上加伤的罪魁祸首,也是这几天辗转反侧思考如何对付的敌人。
我蹑手蹑脚拿齐了角针,靠在镜子前看准伤口,仔细地缝好。
接下来再冰敷一下。
这么想着,就听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警惕地回头。
“啊。”绿色眼罩被掀开戴在额头,他甚至睡眼惺忪地打招呼,“下午好。”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坐在病床边,银灰色的外套随意放在一旁。
“你不是,那个,啊就那个。”
对方恍然大悟般敲敲手掌:“巧克力!”
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啊?
我愣怔着看他旁若无人地套上外套,银灰色的面料贴合着腰线,这是一件最常规的男士两粒扣西服。
穿着这种衣服的人竟然也最随意,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幻视懒洋洋的长颈鹿……
脑海里于是出现一只穿着正装单手撑脸的长颈鹿,带着同样的绿色眼罩,眼皮耷拉着,身上盖的被子上面写着正义二字。
不对,这都什么有的没的!
我清了清嗓子,去掉古怪的联想:“下午好,中将大人。”
他突然摸摸下颚,探过身来,身高差让他坐着也比我还要高出半个头,影子几乎都将人裹住,我下意识地往后一仰。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我摸不准他的意思,木着一张脸问。
“不,只是在想这是第二次了。”刚刚睡醒的海军似乎终于找到了脑子里的记忆,懒懒散散地给出答案。“真狼狈啊。”
油嘴滑舌也是海军的必修课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第一次见面时的靠谱形象已经碎裂了。
我开始对遥在马林梵多的海军总部产生怀疑。
“只是意外而已。”我收拾好东西,最终还是笑着对他摇摇头。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啊啊,再见。”他随意地挥挥手,拭去眼角的泪花。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晚上结束在天龙人身边的工作,我回到房间就看见索拉。
她拿着一管药递给我,“有人拜托我给你的外伤药膏,涂一点在脸上,会好快一点。”
我捂着半张脸,心下有些疑惑,毕竟自己也没和别的人关系近到这个水平,“您说的这个人是……?”
她挑挑眉,手指竖起来指着上面的位置,“今天送饭的时候让人带过来的。”
我啊了一声,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那一管药。
“这位,中将,一直都这样吗?”
我皱着眉头,手指粘上一点嫩青色的膏药,闻出来许多熟悉的草药味。
这也太好心了吧……这样的伤药,在大海上可是很珍贵的。
索拉耸了耸肩,问我还记不记得被天龙人打了三枪拖下去的女奴。
“比娜的手术也是他让医生去的。”
我慢慢地将药膏涂在脸上,清凉舒缓的感觉非常不错。
“也对。”
我想到柯拉松,语气软和下来,“海军里面也是有不错的人的。”
“明天还要去查尔马可圣那吗?”索拉问起另一件事,我点点头,“索拉,今天在饭里放福灵剂了吗?”
“你说的幸运药水?这是从哪拿到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金色的液体,摇晃间犹如黄金融化。
“稀释后的效果应该会差些……不过对船上的各位来说,只要有一点就够了。”
我弹了弹瓶身,“我现在去给杰利送药。”
索拉将膏药塞到我手里,“脸上留疤就不好了,你自己上点心。”
她苦口婆心地劝我,“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你送药,不过不用白不用。你太过避讳反而会让人怀疑。”
“听好了,娜娜莉,你现在是普通的奴隶,也要有普通奴隶的反应。”
我点点头,心里依旧怪怪的。
要不要送点回礼呢?界限清楚一点,这样也安心。
这样想着,在晚上换药的时候我就问了杰利,他们既然年龄相近、性别又相同,或许会有建议。
因为无人在意,士兵也在索拉的震慑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总是我在夜晚悄悄爬上架子来找他上药,一来二往,有时候他清醒的话也会聊几句话。
“和我一样的大叔吗?就给他孩子送呗。”
我沉思着反驳,“嗯,但是他好像还没有结婚的样子。”
“这样啊,你不喜欢他,但他又帮你?哎呀,你们小姑娘的心思真细腻。”
大叔坐在架子上放松僵硬的筋骨,多亏查尔马可圣瞎了,我们才有阴奉阳违的机会。
“男人啊……”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看了看我,突然正经神色,“如果是那种年纪大又偏偏还来接近的大人,可要离远一点啊!”
我愣了一下,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比我女儿还大,怎么还不懂呢?”
“你记得让大人出头,厨师长就行,送点好吃的就结束,别让他纠缠。”
啊?
我后知后觉他在说什么,几乎要被口水呛到,几乎是哭笑不得地解释,“不是啦!他也帮过其他人!”
大叔横着眼睛看我,“他帮了你几次?是不是总来找你?有没有皮肤接触?有没有帮男的?有没有夸过你漂亮?”
我几乎要被他的一连串问话哽过去,差点要被他说服。
如果不是我清楚自己身份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绕进去,以为这是一场浪漫情缘。
我连忙打断了他的经验传授,问他:“您有一个女儿吗?”
他一顿,神色变得晦暗起来。
我突然反应过来,正想转移话题,就听他说:“是啊,才十七岁呢,像她妈妈,蓝头发紫眼睛,可漂亮了。”
“你的眼睛和她的颜色一模一样。”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
“回去休息吧,小姑娘,记得别被骗了。”